聚將鼓響徹在這座裏挺山峰，舜寂落回過頭來掃了掃兄弟們的疲憊的臉，身上沾滿了淤泥，手上還有帶著淡淡血跡。

    他閉著眼睛不想去看，不敢去看，不敢去看他發出命令之後的動作，所有人再次拿起刀和劍準備一戰拚個你死我活。

    但在空氣中飄起一股幹草燃燒的味道，舜寂落瞬間睜開眼睛看向身側，從前山飄來斷斷續續的白煙，緊接著第二股白煙彌漫過來。煙火令代表著，山下有人圍攻。

    “晉國！”

    舜寂落咬牙切齒蹦出這兩個字，神情變得極為憤怒。在他耳邊隱隱傳來一陣破空聲，一個人瞬間飛了過來站在舜寂落身前單膝下跪，道：“大哥，山下那些晉國白眼狼已經包圍裏挺山！”

    “來了多少人？”

    那個人低著頭像是在沉思，帶著有些不確定的口氣，道：“我隻見到山下的那條路下全是黑壓壓的人群，晉字旗招展數都數不清，聽兄弟說，來者不下一萬。”

    “士官有多少？”舜寂落再問道，那個人帶著非常肯定口氣，回應道：“尉官不算副級有二十名，中士和少士各五人總共十人，上士一人。”

    舜寂落聽到這個人數苦笑著搖了搖頭，眉頭皺起突然仰天大笑，道：“一萬人，十幾位士官，方正啊方正，你真看得起我！”

    “繼續觀察，有情況立即上報！”

    “是！”那人領命而去。舜寂落看著四周的人苦笑著，心裏真的非常痛苦，剛剛結束一場殘酷的戰鬥現在卻又來了一場更殘酷的戰鬥。

    他的雙手死死的拽著，牙齒被咬的蹦蹦作響，他看著那些看著自己的漢子，疲倦的神色多出許多無奈，更多的是絕望和恐懼。

    “晉國！”

    舜寂落再次念出這句話，像是一潭深湖一般深邃的眼睛已經開始蕩動起來，平靜似水的眼睛裏的深邃已經消失了，多出來了的是無窮無盡的瘋狂！

    “來啊！不就是殺人嗎？我們來殺個夠！”他從懷裏拿出一個葫蘆，葫蘆的周圍散發淡淡薄霧，但薄霧拂在漢子身上體內的饑餓感頓時消失了，疲倦的身體充滿了力量。

    所有人看著舜寂落都在等待他一個命令，一個出戰的命令，舜寂落瘋狂的神色看著四周，但他看到倒在地上，死在仙家一戰的屍體，眸子裏的瘋狂隨風消散了。

    他看著四周，看著它們疲倦的臉是多麽無奈，他咬著牙齒閉著眼睛不忍再看到滿山的屍體，卻隻有一個人站在山上苟活著。

    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四周，歎了口氣，道：“所有人……繼續收拾，泯煥幾個人的屍體跟仙家之人丟在一起燒了，老子還沒有心情給他安排墓穴。”

    舜寂落轉身走向前山的方向，但他沒有走幾步突然停下了，回過頭看著穆夫人和自己的師妹，道：“師妹和弟妹去做飯吧，戰了一個上午大家都很餓。”

    “鎧慷，跟我走！”舜寂落走在前麵，鎧慷追了過去喊道：“幹嘛啊大哥？”

    “殺人！”

    舜寂落一步邁出來到前山，鎧慷看著他一步邁出的模樣砸了咂舌，提高速度追了過去。

    兩人站在空地前的那條路上，順著山下的路看著山腳下，鼓聲已經停止了，但在空中飄起一股濃鬱的白煙，這是它們即將進攻的信號。

    舜寂落向天空一指，一道靈氣從他的指尖飛出射向天空，在天空一炸，靈氣化為漫天煙火灑在天空漸漸消散。

    “我們走！”舜寂落拿著這隻葫蘆往山下走去，鎧慷抬步跟在他身後。

    “師兄！”

    在他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子的呼喊，舜寂落停下腳步站在斜坡上，回過頭看著她，潤兒從他身後飛馳而來，他道：“師妹，去做飯，這些是男人做的事情。”舜寂落轉過頭看著鎧慷，嗬斥道：“叫你媳婦兒回去！”

    鎧慷頓時一副苦笑的模樣，道：“大哥，你也知道，在家裏她是老大……”

    “你個慫貨！連自家婆娘都怕，男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鎧慷聽到這裏心裏就有些不服了，抬起頭斜睨著他，道：“是誰在靈瑾瑜山當配藥童子的時候偷看那位仙子洗澡被發現丟在煉丹殿前掛在那顆歪脖子樹上啊？是哪個口是心非的大流氓啊？！”

    站在一旁潤兒一隻手捂住嘴還在偷笑，舜寂落頓時氣結但看著它們兩口子這副模樣又無可奈何，隻能做出一副大哥的模樣轉過身走向山下。

    潤兒叫住了他，道：“師兄，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調動靈瑾瑜旗自爆你體內的靈氣早就耗盡了，你還有什麽靈氣催動靈瑾瑜葫蘆？”

    “還有鎧慷。”

    “可我已經到至簡境了，還是五境至簡。”

    “女孩家家的打打殺殺成何體統，回家養孩子繡花去！”舜寂落數落道，沒有停留走向山下，鎧慷看著她的神色有些愧疚，抬步跟在他的身後。

    “都是一群倔強的家夥！”潤兒無奈搖了搖頭，控製體內的蘊含著仙氣的靈氣控製身體飛向舜寂落的身後。

    舜寂落一步邁出跨過山腳下的那片長勢茂盛的樹林，站在山下的一顆石頭上，他看著已經整兵完畢即將出擊的晉國邊境軍，皺著眉頭運足已經幹涸的靈氣大喝道：“方正！”

    上士士官方正回過頭看著身後的舜寂落，壓低這眉頭，一副剛毅正直的臉帶著一絲微笑，道：“這不是舜大寨主嗎？失敬失敬。”

    舜寂落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道：“久仰方正士官大名，真是如雷貫耳啊！”

    是啊，如雷貫耳的恨不得把對方給生吃了！

    舜寂落看著他內心不由一聲感歎，他正是十幾年來跟舜寂落反複展開圍剿和反圍剿的對手，方正。

    “我們能好好談談嗎？”舜寂落開口道，方正皺了皺眉，心想這小子怎麽變得怎麽主動了？以前是想找他還得出兵逼他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裏挺山下來，現在卻是這副模樣，有些不對。

    “哪裏談都一樣，說把，有何見教！”

    舜寂落聽到這句話眸子死死的盯著他，道：“退兵！”方正搖了搖頭，道：“不可能！”

    “我們真的要戰上一場拚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嗎？”舜寂落眯起眼睛盯著他，眼睛裏閃過一道亮光有些滲人，在他手上的靈瑾瑜葫蘆還散發著濃鬱的仙氣，被仙氣籠罩的空氣還有一道又一道微小的小刀正在劃破空氣。

    方正見此皺了皺眉，沒想到他的猜測居然成真的，他也沒想到舜寂落居然還有一個大殺器，他是不是多寶童子出身？

    方正突然大笑起來，眸子閃過一絲陰冷，喝道：“貴山寨已經成為威脅我國邊境安危的毒瘤，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割掉這個毒瘤還邊境一個安寧！”

    舜寂落突然笑了起來，道：“晉國皇帝小兒在邊境養了二十萬大軍不就是想有朝一日挺進支脈奪回被楚家掌控的疆域嗎？我承認著十幾年來的確劫持了你們許多糧食，但我們可沒有殺你們任何一個人，就是你們攻山的時候我們隻是打暈而已，每個人可都是送回貴軍的手中。”

    “那又如何？毒瘤就是毒瘤，難道它救了我們就不會搶糧食了嗎？”方正這句話帶著極其深厚的幽怨和憤怒。

    “我們保證，隻要你們退兵我們就不會再劫持你們任何一粒糧食！”

    “哈哈哈哈！”

    方正聽到這句話突然就笑起來，看著他怒道：“你每次都是跟我說不搶任何一粒糧食，可是又過幾天你們又屁顛屁顛的跑下山搶糧食！”

    “沒什麽好說的！”

    “是嗎？”舜寂落咬著牙齒看著他，一道仙氣飛出斬向方正的麵前，但方正雙手背負在後渾然不懼，仙氣擦身而過消散在空氣之中。

    “我說不就是一些糧食嗎？你們晉國怎麽有錢還缺這些糧食嗎？”

    方正聽到這裏就來氣了，怒道：“你大爺你看看老子這些兵，要不是你們搶了糧食他們怎麽餓的跟個骨頭似得！你兄弟是人，老子的這些兵就不是人了嗎？”

    “是啊，所以我們還打什麽打啊，大家都有個爹有個娘，死了一個就要得罪一群，何必殺的你死我活的，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方正低著頭想著這句話，是啊，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方正抬起頭怒喝道：“你不要打岔！搶我們的糧食就是跟我們有深仇大恨！”

    “強弓營準備！”方正大喝道，他也預料到裏挺山肯定損失慘重，要不然舜寂落這小子怎麽費盡口舌談判，要是以前他才不會怎麽費盡口舌談判而是一刀直接斬了過來，他暗自鬆了口氣心裏也在期盼，隻要此戰結束就能回到國都。

    “別！別啊！方正小子咋們再談談，不要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殺殺的，損傷什麽花花草草多不好啊，讓……讓那些王公大臣賞花的興致沒有了那就是你的不對！”

    方正看著他這幅神情暗自笑了一聲，心裏一陣得意，終於看到這小子一副害怕的表情，算是扳回了一局，可是他並沒有想到他之前可是輸過無數回。

    他帶著嚴肅的口氣問道：“我這些兄弟也是人，沒有什麽代價你還想讓我退兵？騎兵預備，步兵跟在後麵向兩翼包抄！”

    舜寂落看到這架勢歎了口氣，真的要打嗎？但聽到方正前麵這句話心裏頓時大罵，原來這小子也不想打，現在隻是想好好敲詐一番。

    舜寂落做出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咬著牙齒像是猶豫不決難以做出決定，方正大喝道：“預備！”

    “哈！”

    一道響徹天地的喊聲像是震醒了他，他猶豫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汗，冷汗順著臉頰劃在下巴輕輕一滴掉在地上。

    “慢！”舜寂落大喝一聲，整個人變得極為頹廢，道：“說把，想要什麽？”

    “糧食！”

    舜寂落搖了搖頭，道：“沒有糧食。”

    “預備！”

    “但……”

    方正轉過頭看著他，問道：“但什麽？”舜寂落抬起頭看著他，歎了口氣，道：“我用丹藥補償你們。”

    “什麽丹藥？”方正皺著眉頭看著他，他又歎了口氣，道：“五境補氣丹。”

    “預備！”

    “一瓶！”

    “預備！”

    “一瓶三十粒！”

    “放下！”方正大喝一聲，所有人放下武器站在原地，他回過頭看著舜寂落看著他一副像是被人知道了什麽一副失神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是靈瑾瑜大師兄，怎麽點丹藥你隨手就能練出來。

    “原地待命，我去去就來。”

    “大人！”

    “大人，不要啊！”士兵們急切喊道，方正搖了搖頭，道：“都是好兄弟幹嘛打打殺殺的，的確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後隊改前隊，回城！”

    “大人！”士兵還在喊道，方正皺著眉頭看著它們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所有人都不敢多說什麽。

    “是！後隊改前隊，回城！”哪位中士士官顫著音大喝道，士兵頓時變得頹廢起來，拖著步子回城。

    方正看著士兵氣勢低落的模樣歎了口氣，雙腳一跳來到舜寂落的身邊，舜寂落道：“走，上山！”

    “你們不會綁了我把？”方正看著他問道，舜寂落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啊，怎麽自戀？”

    方正苦笑著摸了摸鼻梁，舜寂落一步邁出走向山腰，潤兒和鎧慷跟在他的身後。

    方正跟在他身後突然加快速度跟在他身旁，問道：“陛下可是要我攻破你們裏挺山的，到時候陛下那邊該怎麽說才好了？”

    “這你還問我？”舜寂落看著他，方正苦笑道：“鄙人隻會領兵打仗。”

    “粗人！”舜寂落笑罵著，幾人漸漸來到山腰，站在黃泥路上，舜寂落道：“還是跟以前一樣，說戰敗退回城裏，但山賊並沒有率眾反擊，我軍果斷撤退保住編製的完整就行了。”

    “可是這個借口已經用爛了。”

    “再用一次，你那個皇帝陛下肯定會發怒，他養的堂堂王牌邊境軍怎麽連一個剿匪任務都完成不了。”

    “那樣又會怎麽樣了？”

    舜寂落看著他，道：“那樣的話你就會被皇帝的一道命令撤下，回國都受審。”方正聽到這裏臉都嚇白了，怒道：“舜寂落你玩我不成？”

    “看你被嚇得。”舜寂落數落一句，道：“但你回去之後並不會有事，率眾圍剿還沒有傷亡並還能維持秩序撤退的僅此一家，你那皇帝也會考慮到你的指揮能力，所以他是不會殺你的，隻是走個樣子把你責罵一頓卸職，過幾個月皇帝心情好了你就會官複原職，到時候你就脫離了守護邊疆的身份，有可能在中央軍當值，有可能在第二邊境軍當軍官守護橫東山脈通往燕國的通道。”

    “有可能你還是在這裏當個上士跟我繼續展開圍剿和反圍剿一戰也說不定啊。”

    聽到這裏方正就怒了，怒道：“你莫非又要劫持我軍糧食不成？！”舜寂落看著這個一副憤怒模樣的漢子心裏也有些慚愧，道：“照這樣說吧，運氣好你就離開這裏，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如果陛下殺了我怎麽辦？”舜寂落搖了搖頭，道：“說明你運氣不好。”

    方正聽到這句話極度無言，兩人走過黃泥路，但從它們邊還有人搬運著屍體，氣氛十分嚴肅。

    但在兩側的房屋裏升起一股嫋嫋炊煙，在空中彌漫著肉的香味，這讓方正頓時眼饞了。

    “你怎麽這副模樣了？”舜寂落看著他有些不解，方正看著他，道：“以前還是有肉的，但自從怎麽說了之後陛下就慢慢斷了肉糧，現在兄弟們都是吃的糧食，連肉都沒有了。”

    舜寂落歎了口氣，也知道他軍紀嚴肅不準私自上山打獵，難怪他看到他手下那些士兵總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跟我來。”舜寂落轉過身看著鎧慷和潤兒，道：“你們先去吃飯。”兩人點了點頭離開了。

    舜寂落帶著方正走進樹林來到自己的煉藥的小屋，方正看到兩側的地裏種著一些奇怪的花草，但花草都非常的嫩小，像是種植進去沒有多久。

    舜寂落推開門走了進去，穆鐵和楚諾已經被抬下去修養，舜寂落走進房間來到桌前，他看了看桌上的瓶瓶罐罐，拿出其中一瓶轉過身放在他的手裏，道：“吃飯的時候刮些粉末就行了，這樣它們就不會餓肚子。”

    方正點了點頭，舜寂落看著他笑道：“等會兒要不是吃個飯再走？”方正搖了搖頭，道：“我可不能離開怎麽久。”

    “有肉哦……你不要就算了。”

    “聽你怎麽說我離開一陣它們也不會多說什麽的，讓你款待一場真是不好意思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舜寂落頓時笑了起來，道：“原來你也是個厚顏無恥的家夥。”

    兩人走向房屋外，舜寂落看著他，道：“貴軍能不能撤退十裏了？”

    “為什麽？”

    “打獵！”

    “打獵？”方正有些不解，舜寂落道：“撤退十裏免得誤傷，到時候就不要當傻子還做出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該撿的就要撿。”

    “那是什麽了？”

    “到時候自知。”

    “可是……”舜寂落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可是什麽？”

    他歎了口氣，道：“可是我不就回國都了嗎？”

    舜寂落搖了搖頭，道：“你就算現在回去，寫戰報發往國都要一個月把，國都決定下來又要一個星期，有可能是好幾個星期，然後發回又要一個月，這間隔還有三四個月，你怕啥？”

    方正點了點頭，兩人已經下山來到小屋前，舜寂落推開自己所住的房屋門，走了進去，走到後麵端出幾個盤子放在桌上，方正見到盤子裏麵的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來，嚐嚐我釀的仙酒。”

    “免了，我可不能喝酒。”

    “來嘛，試試看。”

    “說好一點點啊……”

    “沒問題！”

    “恩……不錯啊……再來一杯！”

    舜寂落看著他這一副模樣笑了一聲，又給他滿了一杯。兩人吃菜喝酒，像是很久沒有見麵的朋友一樣，誰都不知道它們彼此爭鬥了十幾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