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夜守荒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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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良極力讓自己擺脫蘇荷的影子,他轉一個身,希望能卸下整日下來的疲憊,然後香香地睡個安穩覺。隻是,蘇荷轉身離去的身影和那席客氣話在沈良的腦海裏縈繞,不斷地攪亂他正常的思緒。

    而此時蘇荷還在忙於清理屋子。或許是因為此夜天色通亮,亦是因為蘇荷幹活太過專心,等到蘇荷反應過來要點蠟燭之時,早已是晚上好一會兒了。

    她在荒宅裏找到幾根沒被用過的蠟燭,然後用白天在小溪邊撿回來的兩塊石頭敲著取火光點亮。敲的時候有些費勁,蘇荷抓著石頭的雙手都快磨破皮。

    蘇荷忙活了好久才算把屋子整理幹淨,她站在屋子中央,望著被自己收拾得相當整齊的小空間,鬆了一口氣。

    沈良翻來覆去,依然沒有睡意。是因為擔心嗎?沈良在內心悄悄問自己。他覺得好不真實。他再一個轉身,就讓自己坐起,穿上鞋,穿好衣裳,在夜光的陪伴下,走向荒宅。

    ‘咕~’

    蘇荷撇了撇嘴,忙活到這個時辰,連口水都還沒喝上呢,肚子能不叫嗎?

    她把白天上山摘的果子統統倒入裝有水的木桶裏,“哇,好大的萘、好大的李子、好大的梨……”沒有人跟她共享她此時的興奮,心裏透過一聲哀歎。

    蘇荷先洗了幾個抓在手上,咬了一口李子,享受的神情現於臉表。然後坐在屋裏方桌旁的長凳上。

    ‘今天看到滿田地的稻田風光,我現在應該處於中國南方。再來,這麽些萘、李子、梨,應該是夏日之食,而且看它們的長勢,也快是要結束的樣子,應該算是夏中吧?’

    蘇荷邊吃邊推算她現在的境地,也好有個打算。

    ‘那個聲音那般好聽的男漢子,看著也是一個不能小覷的人物。’

    沈良的身影和聲音不約而入蘇荷的腦海裏,她笑了,然後突然又難過了。

    蘇荷接受著原本不屬於她的有關於沈良的記憶片段。

    沈良一家,雖然窮了些,但是一家四口人在一起過得也算是和諧,卻沒曾想,一向憨厚老實的父親沈明會被人誤會,而後被冤死。其母親呂氏靠著非常人的毅力把兩個孩子辛苦拉扯大,實屬不易。失去家庭支柱的沈家從此日子走著滑坡路。

    這樣的打擊深深影響著沈良和沈芝。他們對內那麽懂事、那麽有愛,對外卻永遠保持一副冷淡的臉龐,像極了會自衛的刺蝟,讓人不敢靠近,甚至被人嫌棄。

    沈良因為平日裏寡言少語,再加上家庭因素,雖說他很能幹,但是村子裏的未婚女子對他都是持以避而遠之的態度,更不用說嫁為其婦了。王香卻是一個例外,她對沈良好,但是卻從沒表態過,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關係。

    蘇荷相貌平平,沒有出眾的地方,同樣深受家庭的消極影響,因為親身父親對家庭的背叛和對女孩的歧視,她的性格和心理步步走向扭曲,這樣一來,又有哪個單身漢子願意娶其為妻?

    一個無人願娶,一個無人願嫁,就這樣,經村子裏好心人的撮合,他們勉強成了夫妻。隻是日子卻過得不如意,蘇荷扭曲的心態時常發作,因為身子一直不適的呂氏經常都是留在家,所以毋庸置疑,蘇荷扭曲的矛頭時常指向呂氏。

    蘇荷甚至將自己在她親爹上受到的侮辱都強加到沈芝幼小的心理上,“你也是一個賠錢貨,賠錢貨……”

    她經常用手指著沈芝,嫌棄地對著呂氏喊道,“你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啊,生一個丫頭片子,現在,我們得花銀子給她吃、給她穿、給她用,將來還不是便宜了別人?”

    沈家一忍再忍,總以為局麵可以扭轉。

    沈芝年紀雖小,膽量卻不小,而且對於那些欺負她家人的人,她會恨之入骨。蘇荷終於知道為什麽沈芝看她的眼神那麽帶凶。

    昨日,蘇荷突然對呂氏大罵起來,“你為什麽要生丫頭片子?為什麽要生賠錢貨?你就應該去死。”邊說邊推搡呂氏,並對其加以暴力,讓原本還能站著緩慢行走的呂氏從此隻能癱倒在床。

    沈芝看到她娘被欺負了,她想都不想,直接上前狠狠推了蘇荷一把,好巧不巧,蘇荷的頭碰到了桌子邊角,因為重擊太大,蘇荷的頭磕出大量的血,她倒在地上,然後昏迷不醒。再醒來就是現在的蘇荷了。

    蘇荷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有點不敢相信這一切,原來自己是那麽狠毒?手上的李子不自主地往嘴巴裏放,她輕輕咬上一口,是那般甜美,記憶卻是那般令人心疼。

    她沒有在怪誰,或許這就是命。

    她站起身,不敢讓自己繼續沉陷於這樣不堪的記憶之中。她將今日被逐出沈家時唯一帶走的包裹拿在手上,帶進了房間。

    ‘先找件衣服,洗個澡才是真。’

    蘇荷將包裹扔在了小方桌上,‘咕咚’,一個小袋子從包裹裏翻滾出來。她好奇地拉開袋子,裏麵不是石頭,是錢,雖然隻是幾個小銅板。

    蘇荷納悶了,‘這是王香給放進去的嗎?’除了王香,她想不到還會有誰?

    此時的沈良正在荒宅的後方,以草為床,以天為被,睜開的眼睛沒敢閉上。因為是夏季,不明昆蟲到處,不太入耳的叫聲不斷,更讓他無法入睡。‘她怎麽就不回自己的家呢?偏偏要跑到這樣一個地方來,一個人也不害怕嗎?膽子可真夠大的。’

    沈良察覺到醒來的蘇荷跟往日的蘇荷有些不一樣了,可是卻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他閉上眼睛,重溫蘇荷那段客氣話。

    荒宅裏的蘇荷抓著幾個銅板,心裏溫溫的感覺。‘小姑子收的包裹,最後是王香交到我手上的,那就隻能是她們兩個中的一個了。小姑子恨不得我餓死,又怎麽會給我留錢呢?那就隻能是王香了,那怎麽會?不應該吧?’

    蘇荷望著手中幾個輕銅板,淡淡一笑。

    荒宅裏的燭光還在跳動著,外麵的沈良怕自己睡下,幹脆一屁股坐起。

    裏麵的蘇荷清洗完了自己,躺在床上,因為月光太亮,她起身將燭光吹滅。外麵蛙聲一片。

    ‘明天將會是美好的一天。’

    沈良這才放心地躺下,閉上雙眼,至於睡沒睡著那是另一回事兒。

    第二天天才剛剛放亮,沈良就醒了過來,到處被咬而起的包,他似乎不在意,或許是早已經習慣了被蚊蟲叮咬。他起身,往自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