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她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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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香指著戴氏給她送來的幾塊破布,一陣嫌棄。這之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戴氏的眼睛暗沉了不少,麵容有些尷尬,對上王香嫌棄的目光,“阿香,你也別怪了伯母,伯母也是想給你多帶些好東西,隻是手頭緊,家中二老花了太多的藥錢。”繼而轉向鄭氏,像是有話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弟妹……那個,其實我今兒從鎮子上過來,是想讓你幫著……就爹娘……”

    王家二老身體越來越不行,買的藥越吃越貴。戴氏已經算是盡了心思,都快把家底撈光了,還不見得二老身體能有好轉。無奈之下,借著王香的傳聞,順道過來找鄭氏要些二老的藥費。

    戴氏斷斷續續的話語才剛打住,鄭氏就覺著奇怪,她平日裏也沒少給戴氏錢。就二老的贍養費,她也是出了不少的。

    “大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家可是都有往你家送錢,給爹娘用,這孝我們算是盡到了。雖說不能餐餐端給他們飯吃,沒能服侍他們。但是,按常理說,我們已經做得很是不錯了。”

    王香不想聽這些,她覺得與她無關,更何況王家二老都不太關照她,她就更沒必要替二老的健康操心了。

    “娘,伯母,你們先聊著,我進屋去了。”

    戴氏看著轉身便離去的王香的冷漠背影,不知該說什麽為好。“去了吧,伯母跟你娘說上幾句話。”

    鄭氏坐在凳子上,沒拿正眼瞧戴氏,她真覺得她是在浪費那麽些銀子。每次上鎮子瞧王家二老,她都是會往戴氏那放些錢留給二老用,雖說隻是一年給上一回錢,而且量也不多,但是這已經是一毛不拔的鄭氏最是大方的時候了。

    “弟妹,我也知道你們賺錢不易,但是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會想著來你家要些,爹娘那身子,已經挖空了我家中的大部分錢,這要再往下花,我一家該上街乞討了。”戴氏說的有些低落,生怕鄭氏突然的大爆發。

    戴氏生性就比較弱,卻又如鄭氏那樣見錢眼開。她總是一個勁地討好別人,隻為錢。她算是孝順,就算家中窮,她也見不得家中二老受病魔折磨。隻要有一線希望,哪怕是讓她做牛做馬,她都樂意。

    “大嫂,我也沒少給爹娘錢吧?”鄭氏不高興了。

    王家二老這還年輕的時候,幹下的那些田地,土壤肥沃的,收成好的田地都是留給了戴氏和大兒子。甚至是幫著他們在鎮子上蓋好了房子。鄭氏可什麽都沒得到,除了那幾塊破地。

    戴氏皺著眉頭,有些害怕,聲音明顯低了不少。她本就是膽子小,吼不出話的主,“弟妹,話是這麽說沒錯。隻是你每次留下的那幾文錢,隻夠買幾個包子罷了,哪夠藥錢?”她幹咳了兩聲,“爹娘待你也不錯,你就看在爹娘的份上……”

    這王香的事情還在火頭上呢,戴氏又給她鬧這麽一出,她能答應?

    “大嫂,你瞧瞧我們這屋,瞧瞧我們這日子,過得窮酸。哪有那閑錢給爹娘買藥的錢?還有,這些日子,香兒的事兒已經很讓我頭疼了,你卻落井下石,安的什麽心哪你。”

    鄭氏突然哭喊著,卻是讓戴氏不知該如何收場,能碰上這樣的弟妹,那完全是她的悲哀。她站起身子,走到鄭氏身旁,輕輕拍了拍鄭氏的後背。目光柔和地掃了掃屋裏的狀況,哪是一個‘窮酸’可形容?

    “弟妹,行了,你也別難過了,要家裏真拿不出這些錢,大嫂也不讓你出,我去找找三弟他們,看他們那能不能空些出來。”

    她說完這話,收回目光,哀歎一聲。

    “弟妹,香兒的事情,該是有個著落了。”

    戴氏這樣一說,鄭氏也就擦掉了少得可憐,拚命被她擠出來的同情眼淚,抬眼,“大嫂,你說得正是,隻是這些日子她的那些事兒正鬧得厲害。往日那些對香兒有情有意的公子都不敢上門來提親。你說,這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說完,又是一陣難過。

    戴氏從桌上拿起那塊布,看起來有些陳舊,不過這都是她自己用種的棉花做的。雖然不是很好看,但是都是她的一片用心,“弟妹,這些布,看起來雖然沒那麽順眼,但是,這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留起來,給香兒做幾件像樣的衣服,體麵些,也更多人上門說事。”

    王家整個家族,日子過得能吃飽穿暖,僅此而已,沒有富有的。所以戴氏將王家整個希望都寄托在王香身上,希望王香能夠找個有錢夫君,然後能帶動王家,從此一路致富!

    鄭氏看著戴氏手上那塊破布,自然也是嫌棄的,‘你還不如給我帶些番薯過來呢。’再聽聽戴氏的話語,那更是讓她有些納悶了,麵色不是很好看,有些生氣。王香身上的衣裳,可是完全由她親自裁剪,親自動手,親自完工的,居然被戴氏說的不體麵?

    “大嫂,香兒衣裳多的是,你還是帶回去留給你孩子做衣裳穿吧,雖然都是成了親,拜了堂,那也得穿得體麵些,你說是吧?”

    鄭氏的拒絕,雖然麵帶微笑,但是在戴氏聽來卻是那樣不舒服,她尷尬地收回伸在鄭氏麵前的那塊布,“弟妹,瞧你說的,我也是一番好意罷了。香兒要是衣裳多,那我就給帶回去,給我那些孫兒做些衣裳還是好的,能做好幾件呢。”

    鄭氏看著戴氏這樣,甚是無奈。“大嫂,你看我這香兒的事兒耽擱著,不然我就跟著你上鎮上看看咱爹娘,該是很久沒見著了。”

    鄭氏藏著那些銀兩,很大一部分就是擔心像戴氏這樣的親戚上門來要錢。

    鄭氏說這話,暗裏是催著戴氏回去。她瞅著午飯時間快到了,自然不想多留一口人吃,倒是要多一個人的飯菜,她可舍不得。

    “也還好,就是大夥都好久沒上門聚一聚了。也是,大家都忙,忙著賺錢,哪有閑功夫對付兩個老人家。弟妹,你也別擔心了,爹娘有大嫂照顧著呢,沒事。”戴氏沒有隨鄭氏的願要準備離開,卻是又往凳子上坐了起來,“弟妹,我可跟你說了吧,香兒的大事,真該盡早。不然時間不等人,等香兒老了,該是沒這個時候漂亮了,那時候再想找人,該是難了。”

    戴氏對王香一如既往的操心,那完全就是希望王香的夫家是有錢人家,到時候她能從中沾點邊光,能稍微分擔些擔子。

    聽了戴氏這麽一說,鄭氏隻顧傻笑,算是應付吧。“大嫂,這事兒我也會上點心思,你就別操心了。”

    “弟妹,大嫂隔壁屋就有個長得不錯,家裏頭還特有錢的,要不讓香兒跟他試試?”

    戴氏將腦袋湊了過來,充滿期待。

    “大嫂,咱香兒心裏早就有人了,不需要你這樣勞心。”

    鄭氏這麽一說,戴氏更是來了勁,“能不能跟嫂嫂說說,是誰啊?家裏可有錢?”

    “大嫂,你還是先回去了吧。這些天忙著香兒的事情,我這頭正疼得厲害,真想留你下來吃午飯,隻是我真沒力氣招待你啊。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了吧。”鄭氏看著戴氏,無奈之下,下了逐客令。

    鄭氏話語剛落,戴氏就識相地站起身子,“弟妹,既然你身子也不好,那我就不便多留。等香兒有信了,可得告知我們一聲,別忘了。”

    鄭氏將她送出門,“大嫂,你平日對香兒那樣好,我怎麽能忘了你?”

    戴氏溫柔的臉龐對上鄭氏,“你回了吧,別送了。我往三弟那去,爹娘的身子,沒錢不行啊!”說完,便走出了鄭氏的視線,背影看著很是疲憊。

    鄭氏看著戴氏的背影,卻是鬆上一口氣。慶幸自己聰明!

    沈芝從蘇荷那回到家,跳著,心情興奮到了極點。

    “芝兒,為何這樣開心?”沈良看著沈芝,他好像很久沒見過如此開心的沈芝了,就像無憂無慮的小鳥。

    沈芝從褲袋中掏出一顆小牙齒,伸到沈良麵前,“大哥,芝兒換牙了呢。”她還張大了嘴巴,讓沈良瞧。

    沈良一見,傻眼了,還以為沈芝磕上什麽東西,把牙齒折斷了,“芝兒,疼不?”

    沈芝搖了搖頭,“大哥,阿荷姐叫芝兒把舊牙齒往床底下扔,芝兒先把它扔了,再回來跟你說。”語畢,就跑進了呂氏的房間。

    呂氏正熟睡,沈芝輕手輕腳,沒敢吵醒她。呂氏睡的床是木板床,是沈良給整的。沈芝雙腿跪在地上,將小牙齒往床底扔去,看著小牙齒滾動在黑暗之中,沈芝露出大大的笑臉。

    沈良看著沈芝笑著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好奇地望著她,“芝兒,阿荷給你買糖果吃了嗎?這樣開心。”沈芝喜歡吃糖果。

    沈芝跑了過來,趴在木板上,“大哥,芝兒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呢。阿荷姐還說,芝兒很聰明,一教就會。她還讓芝兒跟小燕子一起玩了,很是可愛。”

    “哦?”沈良手上的動作放慢,有些訝異,蘇荷做的那些,“芝兒可不能給阿荷姐添麻煩。”

    沈芝拿起一根被沈良淘汰掉的小木頭,抓在手上,蹲在地上,神情認真的讓人不忍心打擾。

    “芝兒,你在做什麽?”沈良也不識字,不是不想,是沒機會,家庭條件也不允許他上學堂。

    沈芝才剛學的字,動作自然慢了些,她頭也不抬,“大哥,你等上一等,芝兒很快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寫好,讓你瞧瞧芝兒的厲害。”

    沈芝說話的那股勁,太認真,沈良看在眼裏,笑也在眼裏。

    好一會兒的功夫,沈芝完成了自己的傑作,大叫開來,“大哥,你趕緊瞧瞧,芝兒寫的字,好看嗎?”

    沈良就見地上印著幾根歪歪扭扭的印子,他也不曉得是什麽字。他笑了笑,很是讚賞地朝著沈芝說道,“芝兒,你真是聰明,很厲害呢。都比大哥厲害多了。”

    沈芝不驕傲,但是很有成就感,“大哥,芝兒發現阿荷姐很聰明呢,比大哥都聰明,還能幹,都快趕上大哥了。”她裂開嘴,那塊沒了牙齒的地域空空如也,乍一看,甚是可愛,“對了,大哥,阿荷姐還做了地瓜幹給芝兒吃呢,比糖果還要好吃呢。”

    “地瓜幹?”沈良抬眼,露出淺淺的微笑。

    沈芝點了點頭,就像是小百科似的,蹲在沈良的身旁,正經地給了介紹,“就是用番薯做成的,小條的,阿荷姐說,曬也成,烘也成,隻要讓它成幹,都可以叫地瓜幹。”

    沈良聽沈芝這麽介紹,還真有點意思,“芝兒,你這小嘴巴,倒是有口福了,連阿荷都能做這樣那樣稀奇古怪的東西給你吃。”慢慢地,他對蘇荷的佩服達到了高氵朝。

    “對了,大哥,阿荷姐還說要把地瓜幹帶到鎮子上去賣呢。”沈芝眨巴著眼睛,像是給沈良帶回來秘密似的,“她還說了,要是賺了錢,就往鎮子上開了鋪子,賣些水果,地瓜幹。”

    “她也沒怎麽去過鎮子,怎麽賣?”沈良不禁好奇,望著沈良,有些緊張。

    沈芝搖了搖頭,“芝兒沒問,阿荷姐隻告訴芝兒,村子裏買的人肯定很少,要想賺錢,隻能往人多的地方去。”

    沈良聽著沈芝的話語,陷入沉思。

    “大哥,你為什麽要讓阿荷姐離開這兒呢?”沈芝突然記起沈良給蘇荷提的意見,想要她帶著小猴子離開村子,到別處去。

    “芝兒,大哥就是怕阿荷她大哥上門來鬧,倒是給阿荷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那天,你同阿荷上山的時候,阿鵬就上阿荷那鬧事去了,完了還上咱們家來,說是大哥把阿荷藏了起來。大哥無奈,隻能聲稱阿荷很快就要離開這個村子,讓阿鵬死了那心。”沈良回憶那些自己說過的話語,就像潑出去的水,後悔之意濃密。

    沈芝聽著沈良的話語,不禁皺起小眉頭,替蘇荷倍感擔憂,“大哥……那真要讓阿荷姐離開嗎?可是芝兒不想……”

    “芝兒,阿荷也隻是一個弱女子,雖說她改變了不少,隻是村子裏的人們卻還不知道她的改變,都還以為她是原先的阿荷。他們背後的話語雖然傷不了阿荷,隻怕那隻猴子性命難保啊……”沈良相信蘇荷能度過難關,但是那隻可憐的小猴子卻命在一線,他真怕蘇鵬不死心,三天兩頭又往蘇荷那找麻煩,那可就委屈了她。

    沈良本來不想多說,隻是現在甚至同蘇荷的關係不一般,沈芝都到了離不開蘇荷的地步,這要是哪一天蘇荷真就離開了,沈芝自然也需要有個心理準備。

    “大哥,阿荷姐跟芝兒說了,她會留在村子裏的,不會丟下芝兒。”沈芝回想著蘇荷的話語,嘴角偷偷上揚,像是隻屬於她的秘密,“阿荷姐還說要賺很多的錢,到時候帶娘親上鎮上看病呢。”

    這些話語,蘇荷真的有跟沈芝說過,說的時候,滿心的真誠,像是呂氏就是她的親身娘親那般。

    沈良的手僵在衣櫃上,一愣一愣的,不能收拾此時自己內心的複雜。

    “大哥,芝兒對鎮子不熟,就是不知道她該怎麽把地瓜幹賣給別人。”沈芝拖著腮,替蘇荷擔心,也像是在給蘇荷想法子。

    沈良望著沈芝,小大人一個,不禁神色變得輕鬆開來,“芝兒,先去下米煮飯了吧,大哥替阿荷想想法子。鎮上大哥沒少去,該會有解決的方法,先別急了。”

    小不點在豬圈拱著,該是餓了,沈良聽得這樣刺耳的聲音,連忙招呼沈芝去弄些吃的,他還得忙著蘇荷的衣櫃呢。

    蘇荷在宅子後方的田地裏,翻弄著長得很是茂盛的番薯葉,“地瓜應該長得也不錯。這裏山好水好,你們自然就該長得漂亮,不然真對不起這裏的好山好水了。”她的動作甚是親昵,生怕太過用力,一個不小心就讓番薯斷了氣似的,“你們可得長些誌氣,我的後半輩子還得靠著你們呢。”

    一項偉大的未來宏圖在蘇荷腦袋裏閃動開來,讓她不禁嘴角上揚。

    “我過來這裏也好些時日了,都快入秋了,真是快啊!”她望著眼皮底下的一片綠,不禁這樣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