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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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伯,這陣子身子可有好轉?過些天就到年頭了,過了這段冷日子就該暖和了。”蘇荷笑著麵對趙山,手正從家裏帶來的竹籃裏掏出給趙山帶的東西,“這酸菜是前些日子做的,趕上新鮮,味兒足,您愛吃就多吃些。”
趙山卻是無奈地望著蘇荷,嘴角露出的笑僵硬而悔恨,“阿荷,今後別老給我帶這些,我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吃的自己能做,倒是麻煩你了。”
趙山突然的客氣讓蘇荷好奇一瞥,讓她總有一種被置身其外的神奇感,卻說不出其中的異樣,“趙伯,瞧您說的什麽話?要沒了您,哪裏還會有現在的阿荷啊?”
蘇荷太懂感恩,以至於趙山不忍心傷害到她。他在心底默默地歎了口氣,“阿荷,趙伯聽你說過你要將酸菜放鋪子裏賣,現在可有這麽做?”
蘇荷點了點頭,“我想著也就要過年了,就趁這兩天往鋪子裏擺上一擺,多吸引些人,在年前賺些錢過個好年。這算是家裏頭一回過個舒坦的年。到時候趙伯就跟我們一塊兒吃年夜飯。”
趙山欣賞地點了點頭,“阿荷,趙伯聽鵬子說你打算來年多種些番薯,這田地不太夠,可有此事?”
趙山手頭上還留有一些田地,隻是礙於一個人生活,便荒廢了。但是如果現在重新開墾下來,肯定還是夠種的,而且有好幾畝田地。
蘇荷不漏聲色地點了點頭。
“趙伯手頭上還有一些,閑著也是閑著,你就多種些吧。地瓜幹吃的人多,連趙伯這種沒牙齒的都能咬上好幾個。”
他們相視而笑,是因為趙山簡單的話語。
“趙伯,那就依您說的,我多種些,多做些,到時候給您送過來,讓您多嚼。”蘇荷本想拒絕,隻是她了解趙山的脾氣,這種事情,他一般話說出去很難再收回來。蘇荷也不想太過猶豫,反正趙山手頭上的田地也是空閑地,不如要過來多種些,到時候趙山想吃,她多關照些便是了。給予和回報從來都是成等價的。
趙山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於蘇荷,他似乎有太多的不舍和抱歉,“阿荷,定要替趙伯好好待沈家人,趙伯虧欠他們太多。”
是的,的確是太多,太多。
蘇荷的手停在半空中,正準備幫趙山打掃一番屋子,此話一出,卻是讓她怔了怔,“趙伯,您為何這般說?您都沒跟沈家人有往來,怎麽就成虧欠他們的了?”蘇荷心中不禁升起一層不明的預感,那樣強烈,直至讓她皺著眉頭。
趙山笑了,多麽的無奈,事情總是發展得這樣出乎意料,“阿荷,你這樣一天到晚往趙伯這兒跑,良子對你可是真情真意,這樣他該吃醋了,著急了。”
蘇荷聽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趙伯,您倒是想嚇壞我,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呢。良子哥對我的好,我心裏自然明白。隻是再讓我重新跟他走在一塊,這真的很需要勇氣。”
蘇荷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對沈良的感情有,而且日益強烈,特別是沈良默默為她付出的那些,無不時時刻刻感動著她。隻是她怕,怕哪天她的回歸,再次的回歸讓沈良一家遭受心裏壓力,甚至是外人的言論。
趙山清咳兩聲,神情嚴肅了不少,“阿荷,你這樣倒是不像你了,你在趙伯看來可是從不顧及別人怎麽說的你,為何跟良子在一塊就要做這樣大的決心?”
蘇荷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似乎覺得有些東西離她太遙遠,她目前的狀態不是應該好好賺錢,打倒蘇天佑嗎?
“阿荷,不要跟李村官走得太近。趙伯看得出來,他對你也有意思,隻是一直未曾開口說明罷了。如果你真想跟良子重歸於好,那你定要好好珍惜才是,可別到了最後卻是後悔了。良子是好人!”
以前的趙山都是有話藏在心裏頭,就算他很清楚沈良對蘇荷的感情,但是他不會插手,都是讓蘇荷自己摸著往前走。隻是這回,他左口一句沈良,右口一句沈良,讓蘇荷不由得有些納悶。
“趙伯,這難得的好天氣,我們出去走走吧,這些事情還早著呢,順其自然吧。”
蘇荷並不是愛情傻子,李正威對她有意思她怎麽會感受不到,隻是她裝成不知罷了。李正威是正直之人,雖然有些時候佯裝得很不像樣,但是於蘇荷看來,他依然是值得交的朋友。
“阿荷,趙伯本來也不想說這些,隻是瞧你一直都蒙在骨裏,都不表示一番,倒是讓趙伯替你急了。”趙山在蘇荷的攙扶下從木凳上站起身,“你得聽趙伯的話,趙伯是走過來的人,有經驗。”
蘇荷關上門,無奈地笑了,“趙伯,我總在想,您要是我爹就好了。如果您是我爹,我現在該不是這副模樣吧?”
沒有爹的世界裏,蘇荷總是在夢中同現代的爸爸相遇。那樣溫馨,那樣美好,總是讓她哭著從夢中醒過來,滿眼的淚水,濕透發梢。
“阿荷,瞧你說的,你有疼你的娘親,保護你的大哥,這樣已經很是幸福了。卻是想著那個沒心沒肺的爹做什麽?”趙山以為蘇荷是想起蘇天佑了,才會這般感慨,眼神那樣迷離。
風還是有些大,雖然有太陽,蘇荷還是明顯感覺到冷,或許是心口那扇門沒打開,太陽照不進去吧。
“趙伯,我可沒想他,算了,還是不說這些吧,說了隻會更傷心。”她扶著趙山的手臂,望著遠方,微微歎了口氣。
趙山笑了,“阿荷,上回那個賭約,真的有把握嗎?要趙伯幫些忙嗎?”
趙山怕如果現在不把他存著的那些銀兩都給蘇荷,等他想通將事情的起因後果告知給李正威,或許就來不及了。屬於他的錢財肯定會被收走……
蘇荷緩緩地將目光收回,放在趙山的臉上,“趙伯,您不相信我嗎?”
趙山祥和的微笑掛在臉頰,平靜的似乎一切都已經看透,“阿荷,趙伯相信。趙伯就是想給你一聲勸,千萬別走錯道,不管遇到什麽困難,你都不能做傷害他人的事情。”
趙山對於蘇荷,似乎已經沒什麽好擔心的,以蘇荷的智商,他相信她能完勝。就是怕蘇荷跟自己一樣,少了根筋,卻是誤入歧途。
“趙伯,這些您都別擔心,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就算要輸給蘇天佑,我也乖乖認輸,不會在其中做小動作。”
蘇荷總覺得趙山怪怪的,說一些不在氛圍內的話語,蘇荷以為這些都是趙山的經驗之談,便也沒多想,隻是靜靜地聽取他的諄諄教誨。
“阿荷。”李正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荷同趙山幾乎是同時向後望去。
淺淺一笑,雖然這之前趙山提及過李正威,但是她臉上卻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不抵觸也不是特別上心,平平淡淡,“李村官,您怎麽也在這兒?”
蘇荷望著周遭,這分明是田邊,李正威不是應該呆在府上閱卷?卻是有這樣的閑情往這兒散步。
趙山隻是朝李正威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即便是一聲不吭,他和李正威心裏都有個數,就看誰憋得住。
“我過來看看,這大冷天的,村民們的莊稼會不會受凍。”李正威能在村民們之間有個好形象,完全是他在行動上為村民服務,讓村民感受到李村官存在的價值。
趙山和蘇荷有默契地點了點頭,“李村官,村民們有您這樣的父母官真是上輩子積來的福啊。”
“嗬嗬……阿荷說得嚴重了。那你們呢,這是要往哪去?”李正威的手往後放著,此時已經走在蘇荷的身旁,並行走著。
趙山在一旁,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他也沒必要多說,這跟李正威說事情的真相的時候還有的是機會。
“我們就是四處走走,這天氣好,趙伯身子弱,多帶他出來走動走動能讓身子好得快。”
這算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出來散散心,關於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還有太多需要顧及。
“最近怎麽沒見良子?”自從上次沈良主動找上門說過不放棄蘇荷後就再沒見到他人,也不知他私底下要做些什麽狠動作。不過,李正威倒臨危不懼,雖然他不確定蘇荷到底會不會因為趙山跟沈明的冤案有關而疏遠沈良。
蘇荷愣了愣,她正納悶呢。沈良消失了一般,她也沒去主動找。這過去的幾天都在忙著做酸菜,忙著往山上摘果子,也就偶爾心裏想想罷了。卻是那般讓心鑽疼。
“該是忙著活兒吧,有好幾日沒見了。”她回得有些心不在焉,心裏突然有些害怕,生怕沈良的消失另有不明的情況。
李正威無奈地笑了笑,很短暫,蘇荷看著卻是有隱情一般,“阿荷,那你們走著吧,我還得趕著往前方瞧瞧去,按著你們這樣的腳步,我該要忙到落山了,估計還忙不完呢。”
他估計是不想留下讓趙山感覺變扭,也許是真的需要趕在夜深前往前方深入探探村民們的莊稼是否安全生長著。
蘇荷點了點頭,看著李正威離去的背影,“趙伯,我們也回去了吧,這外頭風兒有些大,雖然是有太陽,但是還是覺著有些冷。”
趙山聽了李正威的話後,有些蹙眉,他想不通沈良為何突然消失。難不成是因為自己才疏遠蘇荷?他有些內疚,“那我們回去了吧。”
一路走回去,他們各懷心事,誰都沒開口說話,那樣安靜。
“良子啊,這李村官怎麽這麽久還沒把事情查清楚?這都好幾天過去了。”呂氏焦急地看著沈良,對於李正威的辦事效率有些懷疑,“要不讓娘去問問?”
沈良魂不守舍地捏著泥人,他已經好久沒捏了。聽到呂氏的碎碎念,他猛的一抬頭,“娘,這事兒您就別管了,讓我來就成。”
“良子,趙山雖然是阿荷的恩人,但是你也不能傻到不顧你爹的冤情啊?你爹含冤而去,被村民們所辱罵,難道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呂氏知道沈良的擔憂,但是她更急於替沈明討回公道,讓他在地下能安心。
“娘,您這身子好不容易休養好了,現在卻是日日夜夜為這個事兒瞎操心,爹的事還有良子在呢,您就放心交給我就成,別太上心,把身子操心壞了,那可就是良子的大不敬了。您就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會給爹找回一個公道,不管他是誰,我都會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接受應有的懲罰。可是現在真相都還沒大白,可能這件事就跟趙伯無關呢?”
沈良分明是自己欺騙自己,他的內心一直掙紮著,誰他都不想傷害,更不想傷害到蘇荷,那個他心裏一直無法割舍的愛。
“大哥,娘,你們剛才說什麽?爹的事情跟趙伯有關?這是真的嗎?”沈芝手上抓著菜從外頭走了進來,聽到沈良和呂氏的對話,不相信地問出自己內心的疑問,表情有些掙紮。怪不得這些天沈良讓她在家裏呆著。原來是怕她出去聽到些風聲?
沈良感覺事情已經藏不住,連忙洗了手,走到沈芝麵前,“芝兒,大哥和娘都還在等李村官的查案結果,所以,我們也都還不確定是不是跟趙伯有關,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就別想太多。”
沈芝看了一眼呂氏,再將目光移回沈良臉上,“大哥,趙伯不是阿荷姐的大恩人嗎?他肯定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肯定不會。”
沈芝想都不用想就拒絕了沈良和呂氏的說法,就算整個世界都是壞人,趙山也不會是壞人。
呂氏坐在木凳上,愁著一張臉,不知如何是好。急於知道沈明死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她卻是什麽忙都幫不上。
“芝兒,你扶著娘上房間裏頭歇息吧,看娘不太舒服。”沈良無力,對於這種結果,他不敢甚至害怕卻揭露。可是沈明的冤情又不得不申明。
沈芝還算乖巧,她二話不說放下手上的菜,走到呂氏的身旁,扶著她的手臂往房間而去,“娘,您放心,趙伯不是壞人,他肯定不會做出傷害爹的事情來的。芝兒見過趙伯,他是阿荷姐的大恩人,要是沒有趙伯,阿荷姐現在可能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呂氏完全不顧沈芝說什麽,愣愣的,麵無表情,心裏隻是想著平白無故的沈明。當這一切回到那個時候,她才發現這一切有多無情,對她的傷害力如此之大。
“娘,您躺好。芝兒出去給您做好吃的,別想太多,有啥事就盡管往外喊,大哥和芝兒都在外頭呢。”
呂氏側過臉,閉上眼睛,沈明的影子,越來越明顯,落下淚來。
“大哥,為何都不去找阿荷姐了?芝兒想見她。”沈芝撅著嘴巴,手上還有因為摘菜而沾得的泥巴。
沈良熟手地捏著泥人,該麵對的總要麵對,“等大哥把這些泥人捏好,曬幹後給阿荷帶過去,到時候自然就能見到。如果你現在就想見,那等晚飯後再去,免得阿荷要給你備飯菜。”
沈芝高興地笑著,“大哥,趙伯是好人,他肯定不會跟爹的冤情有關,你也別擔心,老天爺是長了眼睛的,不會讓壞蛋逃走的。”
沈良牽強地點了點頭,“你進屋備晚飯吧。”
沈良隻是害怕麵對蘇荷,他不敢保證蘇荷不會因為趙山而跟自己斷了往來。在恩情和感情之間,沈良無法揣摩自己在蘇荷內心的份量。所以,他選擇短暫的消失。
“阿荷姐……”
蘇荷到了老家,大山、二山、小山三個表弟齊聲給她打了招呼,卻不見江蘭春。
“你們娘呢?”
“去阿荷姐家找吃的。”小山想都不用想就說了出口,稚嫩的童聲滿是純真。蘇荷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死性不改!
“阿荷姐,今日我同二山去砍柴了,你看。”大山指著靜靜靠在牆邊上的柴堆,咧著嘴,露出兩排黃黃的牙齒,那是因為從小到大沒刷過牙的緣故。自信的笑容帶走了臉上的幹枯。
蘇荷滿意地點了點頭,三個孩子的塑造性太強,乖巧的他們讓蘇荷不忍心把話說得太重,甚至連拉下臉麵都覺得會讓他們覺著難過。
“阿荷姐今日來是想跟你們說聲,過些天就過年了,那個時候讓你們娘帶上你們一同上阿荷姐家吃年夜飯,想去嗎?”
不出蘇荷的預料,三個孩子高興地樂著,對於蘇荷,他們有不一樣的感覺。明明有陌生感,卻能如此喜歡著。
“阿荷姐,你能給小山做好吃的嗎?能多給小山盛點飯嗎?小山要比大山吃得多。”小山邊說邊摸著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