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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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陽的雜貨鋪裏有在賣這個年代最流行的日曆卡片,有點像她那個年代的交通磁卡,正麵是圖案,印有兒童、花卉、動物、風光等,背麵則是日曆,五分錢一張。
張學蘭從雜貨鋪裏拿了張日曆卡,又揣了包一毛二分錢一包的香煙在兜裏,去了同村的王婆子家,請她幫忙看下哪天適合搬家,王婆子是他們村的神婆子,村裏但凡有個算命、看嚇還有算日子,都會找她幫忙,隻不過事後要給她點‘報酬’,也不一定要給錢,吃的用的東西都行。
王婆子愛抽煙,張學蘭準備給她一包煙作為答謝。
張學蘭去王婆子家沒幾時,就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了,對潘陽道,“王婆子給看好日子了,這月二十八就是好日子,適宜搬家建房動土,兆科你明天就去城裏告訴士堯,一定得二十八再搬,到時候我們都得去給他慶賀慶賀。”
本來潘陽不想弄這麽麻煩,可轉念想想,人一輩子確實搬不了幾次家,孬好是件大事,是得好好熱鬧一下。打定主意後,擔心小夫妻兩提前把房子搬了,潘陽沒敢耽擱,次日就騎車去了趟縣城,好在小夫妻兩還沒先搬進去住上,不過秀英正在忙活著整理潘士堯宿舍裏的東西。
見潘陽突然來了,秀英忙讓她進屋,給她倒了杯水,訝道,“阿噠怎麽突然來了?”
潘陽把張學蘭的話原封不動轉述了一遍給秀英聽,秀英恍然道,“娘說得對,好歹是搬家呢,不說請別人了,自己家裏人肯定要好好熱鬧一下。阿噠你看這樣成不成,二十八那天,家裏人都來,我把我阿噠娘還有大姐也叫來,都算是認認門,別的也不通知了,免得讓人家破費。”
秀英顧慮的潘陽明白,擱農村,搬家請客就意味著變相讓人添禮錢,老潘家這頭,他們和二房、三房的關係一直不算親密,若是說開了,二房、三房添禮錢心不甘情不願,不添吧,又會被同村人戳脊梁骨,與其到時候因為這點事煩心,還不抵一個都不通知。
潘陽點頭道,“你娘家那頭該通知,前提是別叫人破費了,搬家圖個高興,我們一塊吃個飯就成。”
秀英嘴上應好,可真到搬家那天了,她娘家還是花錢給她置辦了全新的棉床被物,加上老潘家這頭出錢又給小夫妻二人添了些鍋碗瓢盆等開鍋灶用品,這個新家可算是被整的像模像樣了!
搬家這天,潘陽請潘老五幫忙看雜貨鋪,家裏大門一鎖,老少全出動,天不亮潘陽就駕驢車去縣城了,因為去的是縣裏,家裏上下都換上了新衣裳,個個麵上掛著笑,潘士勳甚至還吵嚷著要在城裏住幾天。
隻不過潘士勳話音剛落,潘恒春立馬給否決了,道,“你大哥上班,你大嫂有孩子,自己都整不過來,到時候還要照顧你,你可別在這添亂,我們今天吃完飯就全回來。”
潘士勳不高興道,“房子是阿噠買的,我憑什麽不能在這住幾天,我可不管,就要住!”
聽出了潘士勳話裏的不滿,潘陽有些腦瓜子有些疼,她不是獨生女,自然能明白潘士勳的情緒,潘士勳已經是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了,該懂的他都懂,何況潘士勳的性子,潘陽多少有些了解,這孩子以後有她頭疼的呢。
潘陽折中道,“你想待就住兩天吧,上學了就趕緊回來。”
潘士勳這才樂嗬嗬的哎了一聲,他都沒敢告訴他阿噠,他現在幾乎天天都在逃課,就算上課也不認真聽,不是趴在桌上睡覺,就是腦袋開小差。這書,他實在是念不下去了,可不念書之後他準備幹些什麽呢?這孩子倒從來沒想過,他不像潘士堯下學的早,早早接觸社會之後,明白自己想要幹什麽,可潘士勳呢,與其說他是沒誌氣,倒不如說他是迷茫。
什麽都沒幹過呢,他怎麽知道自己以後能幹些什麽?
眼下暫且撇開這個對未來混沌不清的大男孩不談,潘陽今天之所以趕了驢車去縣城,就是想著給潘士堯他們搬東西方便,雖說縣貿易經理部距小西門不遠,可零零碎碎的東西也足夠他們折騰,倒不抵一車拉過去得了。
等到了縣城,潘陽先把家裏老少送去新家,她自個趕車去貿易經理部,潘士堯今天請了一天假,他在宿舍整理東西,秀英在新家打掃衛生,潘陽趕到縣貿易經理部的時候,潘士堯已經把東西收拾的七七八八,木箱子,大麻袋,還有零零碎碎的雜物就全扔在洗臉盆洗腳盆裏。
父子兩個一通忙活後,把所有東西都拾掇上了驢車,待潘士堯跳上車,潘陽揮了鞭子就趕車往小西門去。
路上,父子兩個閑聊著縣裏近來開始出現的變化,潘士堯道,“阿噠,就是我們以前總去偷賣菜的衙那條前街,哎呀,現在所有人都光明正大在那兒買賣啦,從早到中午可熱鬧了,弄得供銷社壓根沒人願意去,還有孫大姐,前些時候我領秀英去孫大姐家轉過一趟,孫大姐現在把她家的篷直接搭到大門口,明目張膽的開小飯店了,早孫大姐說她早上炸油條、蒸包子、熬稀飯,中午就炒小菜煮大米飯烙大餅,一天到晚生意可火了...”
潘士堯滔滔不絕的說,潘陽就豎耳朵聽著,想到潘士堯住的地方就挨在高中下斜坡,以後完全也可以在家捯飭點小買賣,潘陽道,“等秀英生了孩子,也可以考慮在家門口搭個篷賣早點,你們挨著高中,絕對是個好地方啊!”
潘士堯聽潘陽這麽說,也覺得可以,不迭點頭道,“這個確實可行,眼下我一個人工作養活秀英還行,等以後有了孩子,壓力難免大,秀英在家整點小買賣,也能給我減輕點負擔,她幹活又麻利,指定沒問題。”
提到高中,潘士堯突然想起了什麽,拍了兩下腦門子道,惱道,“阿噠,我都忘了跟你提一嘴了。田旭剛你是知道這個人,他老丈人在縣高中負責基建這塊,眼下高中擴招,鎮鄉的農村娃過來上學的越來越多,高中原先的食堂就兩間茅草屋,如今吃飯的學生多了,那兩間茅草屋壓根不抵用,所以他們準備建個新食堂。建食堂的青磚田旭剛他老丈人已經在城關村磚廠買好了,隻是他們不負責把青磚往城裏送,所以田旭剛就向我打聽,問我家裏有沒有認識的人能接這個活兒。”
拉磚可不是個好活兒,別的沒有,全憑體力,城裏上班的商品糧戶壓根就沒人願意做這事,何況拉磚眼下無非通過兩種手段,一來是開拖拉機運輸,且不說一般人家買不買得起拖拉機,要知道,全公社裏頭,一個生產隊裏也就那麽一個兩個是會開拖拉機的‘能人’,也就說就算你買得起拖拉機,那也不一定能開好!
更何況,為了拉磚特意去買個拖拉機,還不夠倒貼本錢的!
再有一個手段就是全憑人力拉,農村家裏有架子車的可以推架子車,如果有老驢、馬那更好,直接用驢車或馬車運,倒是可以省事不少!
托分開單幹的福,潘陽和潘老五共同分到了一頭老驢,一個架子車,也就是她現在趕著的老驢車了,既然家裏有驢車,那倒是可以考慮接下這個活。
潘陽問道,“田旭剛他老丈人有沒有說怎麽算運費?”
潘士堯想了想,道,“我聽田旭剛講,好像是多拉多得錢,兩片磚一分錢,眼下就照我們家裏這個驢車,一趟估計能拉一百來塊,也就是說一趟能掙五塊錢,一天跑兩趟,可以掙十塊,阿噠你要是能幹得下來,這是個掙錢活啊,吃住都不用操心,直接讓秀英在家燒飯,要不是我工作不能私自離崗,我跟你一塊幹多好,我們一天一準能拉個四五趟!”
聽潘士堯這麽說,潘陽確實有些動心,她為得不是一天掙這個十來塊錢,而是想借拉磚的機會來看看人家是怎麽燒磚的,因為潘陽有心要開個磚廠。
潘家村的人說潘兆科是個心裏有主意的人,一點也不假,潘陽心裏確實有主意,別看她除了農忙,每天就蹺二郎腿做雜貨鋪裏看鋪,她腦子可是在不停的轉。
雖然雜貨鋪能掙的點錢,但前提是現在物資仍舊短缺,想買好東西得要票,而潘陽找到了不用票的門路,所以買她東西的人才多,反過來說,這種火熱持續不了多久,一旦整個社會生產力提高,生活物資將不再短缺,貨到處有的是,那個時候再指望雜貨鋪能賺多少錢,也是天方夜譚的事了。
潘陽不是固步自封的人,她得走在別人前頭瞄準出路。顯然,開磚廠就是個很好的路子。
潘陽幾乎敢肯定,要不了兩年,可就不僅是高中在改建食堂了,而是整個社會從上到下都在擴建,擴建,再擴建。無論是平房、瓦房交錯的縣城,還是一眼望去全是破敗茅草屋的農村,哪個不要改新麵貌?
城市要建樓,農村差一點也得早晚全把茅草屋扒了,改蓋磚頭瓦房,尤其還是在農民靠種地有了收入的情況下,家裏要是有個兒子到了結婚的年紀,哪家不是勒緊褲腰帶咬著牙把新房給蓋上?
機會,絕對是個機會。
人不怕錢多,雖然雜貨鋪日常盈利在農村已經算是好的,但潘陽不滿足於此,她還想更好。
看雜貨鋪的活,留潘恒春守著完全可以,她可以去找點別的事情做!
心裏有了打算,潘陽幾乎毫不猶豫的就接下了這個活,對潘士堯道,“士堯,等明個你就給田旭剛回個話,告訴他我可以接活。”
潘士堯哎了一聲,道,“那可好,我讓秀英把西頭間的床也給鋪出來,阿噠今天就別走了,幹脆在這住到幹完整個工程再回去。”
潘陽也不想一來一回這麽折騰,潘恒春、張學蘭還有幾個蘿卜頭,就讓他們趕明天的汽車回去!
可問題又來了,這麽些人留在這過夜,潘士堯他們那兒也住不下呀!
潘士堯笑道,“這有什麽好愁人的,今晚我和秀英還回我宿舍住,家裏的兩張床睡不下就在地上打個地鋪,反正現在也不算冷,還能受得住。”
潘陽心道也隻能這樣。
父子兩人在小西門新家停下驢車,院子裏秀英正忙著摘菜、洗菜,張學蘭和秀英她娘在廚房,一個在和麵,一個坐爐膛燒開水準備殺雞,她今天一早就去衙前街買了五斤肉,一條草混魚,還有幾樣時下蔬菜,加上張學蘭拎來的大公雞還有雞蛋,絕對可以整一大桌子菜出來!
潘恒春和秀英他阿噠一塊出來幫潘陽父子二人卸貨,零零碎碎的東西挨個歸放好,洗臉盆架就放在堂屋門後,桌椅矮凳就先擱在院子裏的廊簷下,水桶鍋碗瓢盆就給秀英,讓她歸置到廚房...
秀英她姐二胎生了個小子,才六個月大,家裏忙哄哄的,她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抱著孩子在院裏晃蕩,或站著或坐著跟張學蘭他們嘮家常。
潘士勳、潘士雲、潘士鬆還有潘士告,他們兄妹四個,外加秀英大姐家的閨女,五個蘿卜頭鬧成一團,從屋裏瘋到屋外,再從屋外狂奔進屋裏,堂屋案幾上放著瓜子、花生還有糖果,全進了幾個蘿卜頭的肚子裏,地上扔的都是瓜子殼、花生殼還有糖果皮...
開始秀英還掃了幾次,後來幹脆不管,任由他們鬧騰去,加上中午他們是在堂屋吃的飯,又是盤子碗筷扔一片,等所有人吃飽喝足之後,秀英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他們搬凳子去廊簷底下嘮嗑,她自己忙裏忙外收拾了半天,又是掃地又是擦洗的,總算又給整得像模像樣。
就在秀英為自己的忙活半天的戰果而滿意時,潘士堯告訴她,今晚不僅老潘家人不回去了,她娘家人也要留在這歇一宿,等明個一早兩家再一塊趕回鄉裏的汽車!
秀英啊了一聲,看看正坐在廊簷底下聊的熱火朝天的兩家人,把潘士堯拉進了東頭間。
東頭間是他們的房間,裏麵的架子床是田旭剛他堂叔留下的,架子床上鋪了全新的床鋪被褥,紅色緞麵的被罩,粉藍格子布床單,看起來真像個新婚房。
想到這幹淨利落的地方,估計晚上又要給折騰的不像樣,秀英壓低了聲音朝潘士堯抱怨了一句,“太鬧騰啦,剛才這麽一收拾累得腰疼,才收拾完,你怎麽才告訴我他們晚上還要繼續留著鬧騰,早知道我都不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