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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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士勳夫妻兩搬走後,家裏瞬間空落了起來,原本潘士勳和王家美住的房間被張學蘭重新打掃了一遍,床單被套拆掉洗了晾幹之後重新套上,張學蘭又讓潘士鬆往裏麵扛一張單人床,潘士鬆睡一張,剩下的一張留給潘士告。

    盡管那個老二不省心,可真分出去單過了,張學蘭心裏頭又舍不得,總覺得兒子離開了自己就會吃不飽穿不暖,要不是先頭有潘陽警告,張學蘭甚至都要去給他們洗洗衣裳,燒燒飯。

    潘陽多少能理解張學蘭的這種心態,白天太忙,沒時間開解她,晚上臨著睡覺了,還是會安撫安撫她這種失落的情緒,畢竟她這個‘爹’是假的,娘才是真的娘。

    “對士勳這孩子,我們不能再慣著,你若是開了個頭,天天去給他們燒飯洗衣裳,那跟沒分家有什麽區別?再說了,你能給他們當一輩子老媽子?萬一你哪天有個頭疼腦熱,不能給他們幹活了,他們反倒還會怪你,這叫典型的出力不討好。”

    張學蘭歎了口氣,有點茫然道,“真是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麽辦才好啊...”

    潘陽伸手攬住了張學蘭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邊拖了拖,拍拍她的肩膀,給予無聲安撫。此時無關乎愛情,隻是單純想給張學蘭一個依靠。

    或許連潘陽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已經從剛開始討厭她奶奶,到慢慢理解她奶奶,再到現在,潘陽開始喜歡上了這個中年婦女,其實她奶奶隻是嘴巴壞不懂得討好別人而已,內心還是善良又可愛。

    日複一日的忙碌,時間過得格外快,轉眼就到了中秋。潘士堯領著妻女回來了,這趟家來,他又帶給了老潘家所有人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秀英懷的是雙胞胎!

    潘士堯說這話的時候,眼都笑得眯成了縫,臉上更是難得浮現出了得意之色,無論再大的男人啊,一下子多了兩個孩子,難免嘚瑟。

    老潘家上下除了潘陽外,其他人都給驚的說不出話來,還是張學蘭最先哈哈一聲樂了,連著哎呀了幾聲,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老頭子潘恒春直接激動的落了淚,暫且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隻要是他老潘家的下一代,都好!

    驚喜之餘,張學蘭又忍不住問道,“怎麽就知道懷的是雙胞胎了?”

    提起這個潘士堯就是一陣後怕,道,“先頭秀英說她肚子有些疼,還見了血絲,這才去醫院查的,這一查才知道是雙胞胎,醫生說是先兆流產的跡象,得虧去了醫院,當時怕你和阿噠操心,就沒跟家裏說,在家養了將近一個月,翻過三個月了,這才算安生。”

    聽潘士堯這麽說,張學蘭趕緊念了聲阿彌陀佛,見秀英還站著,忙讓她坐下,有什麽話都坐下說。

    秀英笑道,“娘,我又不是懷頭一胎了,哪有這麽金貴,我都沒當回事,士堯非要大驚小怪的,再說我都已經在床上躺一個月不敢動攤,現在早養好了,什麽都能幹。”

    話雖如此,張學蘭還是不敢讓她再幹什麽,在家這幾天一點家務活都沒讓她幹,每次秀英想幹點什麽,給張學蘭看見了,直接就凶她,生怕她再有個什麽閃失,那就是一下去了兩個孩子。

    秀英不幹活,那這些任務自然就交到潘士雲頭上了。

    今年九月份,潘士雲已經升初三了,眼下新時代,中學升高中再不能靠鄉裏舉薦了,而是要實打實憑本事考試,潘士雲在班裏成績算是中上等,努力拚一把,考上高中還是有希望的。

    平時學習的任務已經夠重了,張學蘭還讓她幹家務活,潘士雲心裏難免不痛快,當著張學蘭的麵敢怒不敢言,眼下潘士堯三口子回來了,換洗的衣裳自然增多了不少,尤其是潘盈的,小丫頭正是頑皮的時候,每天糊得髒兮兮,衣裳可難洗了!

    潘士雲心裏的牢騷很少發給家裏人聽,可中秋節這天,她跟二嫂王家美坐家門口剝蒜瓣,聽王家美絮絮叨叨說著對秀英的不滿,說張學蘭偏心,同樣是懷孕,秀英就帶帶她閨女什麽也不用幹,她王家美就得該幹什麽幹什麽。

    潘士雲忍不住接了一嘴,不屑道,“人家現在金貴,所有人都得圍著她轉,看我,還不是天天給她洗衣裳,就這樣了,娘還說我偷懶。”

    潘士雲這話好巧不巧,讓從外頭回來的潘陽聽了個正著。

    潘士雲唬了一跳,麵上訕訕的,喊了聲阿噠,王家美像沒看見潘陽似的,低頭剝蒜瓣不吭聲。

    潘陽當什麽都沒聽見,晃了晃手中的酒,還朝潘士雲開玩笑道,“中午也喝一杯?”

    潘士雲忙擺手道,“我才不呢。”

    父女兩個又說了幾句玩笑話,剛才的事算是帶了過去,而潘士雲呢,見她阿噠沒有什麽異常,懸著的心多少放回了肚子裏,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她在這個家舉步維艱,想上個學還得看臉色,她娘惹不起,她阿噠惹不得,這兩人都是她暫時的衣食父母,她必須盡可能的乖巧,才能不被嫌棄,尤其是她阿噠,這個家裏唯一對她好的人,她不能在阿噠心裏留有壞印象。

    潘陽拎著酒進了家門,心裏頭還在想著潘士雲剛才發自內心的牢騷話,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半大的姑娘已經積怨這麽深了,隻能說這個姑娘隱藏的太好,在家裏她一直是勤快的,又聽話又懂事,無論是家裏哪個大人,隻要說一句,她都聽,就連和哥哥弟弟們,也很少鬧矛盾,總是讓著弟弟,和哥哥的關係處理的也好。

    總之這樣一個孩子,實在很難令人往不好的方麵想,她太懂事了,懂事到讓所有人都認為她是真懂事。

    潘陽甚至一度認為,她以前看錯了她姑姑,總認為她姑打小就這麽懂事可愛,以後嫁人了,沒有理由對自己的老子娘還有兄弟都這麽淡漠,原來在她心裏,她一直是怨著他們的...

    潘士雲這種情況,潘陽不打算直接跟她打開天窗說亮話,若是戳破了她的小心思,可能會適得其反,潘陽唯一能做的,隻能讓她在以後的日子裏自己去感受家裏的變化。

    中午飯點,家裏所有人聚在一堂,張學蘭在灶台上掌勺炒菜,王家美爐膛口添柴禾,秀英和潘士雲兩個,一個擺筷子,一個上菜。

    張學蘭直接道了一句,“秀英你去堂屋,讓士雲來幹。”

    秀英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姑子,麵上看不出喜怒,可秀英就是無端覺得小姑子對自己的怨念很深,這也是秀英不喜歡自己小姑子的地方,跟她說話時,話裏頭總藏著話,心眼太深,秀英是覺得自家人,有什麽話都可以直接說,犯不著拐彎抹角的,讓人覺得很虛很假。

    秀英擔心潘士雲又多想,回聲道,“重活不讓我,輕活還不得幹點啊,娘,我隻是懷孕,並不是殘廢,幹這些都不是事。”

    秀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張學蘭還能說什麽,她想幹那就讓她幹唄。

    潘陽去廚房了,見王家美在爐膛口添柴禾,就道,“家美你去堂屋洗手準備吃飯,我來燒火。”

    王家美不明白自己公公打的是哪個算盤,但因為見識過她公公的厲害,王家美一直畏懼公公,眼下潘陽說什麽她都聽。

    等王家美去堂屋後,潘陽坐在了爐膛口的小板凳上,壓低聲音對張學蘭道,“張學蘭,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嗎?”

    張學蘭一時摸不透潘陽想說什麽,沒好氣回聲道,“好好的,跟我提這個幹什麽,大過節的我不想跟你吵架,惹急了當心我跟你幹仗。”

    潘陽一陣無語,良久方才道,“你啊,做事太不懂把握個度,就說秀英跟家美兩個,同樣是媳婦,你用得著把秀英當祖宗一樣供著,反過來去使喚家美嗎?你這不叫為秀英好,你這叫慣她,兒子都能給你慣成白眼狼,何況是兒媳婦。你慣著秀英,家美心裏能痛快?她不痛快,連帶著記恨秀英,記恨你,甚至得在心裏罵我偏心!張學蘭啊張學蘭,你這是在打破這個家的平衡點你知道嗎?”

    “再說秀英和士雲兩個,一個是兒媳婦,一個是閨女,你用得著把你閨女使喚的跟老驢似的嗎?士雲是大姑娘了,別看這些是小事,她都會記下的,就算你不喜歡閨女,有前頭士勳的例子在那擺著,你就還想讓你第二個孩子繼續這樣?”

    被潘陽炮轟一番,一連串說了一通,張學蘭炒著菜一聲不吭,你道她沒把潘陽的話聽進耳朵裏?那不是,被潘陽這麽一點破,張學蘭心裏也明白自己確實容易做過頭,潘陽說的平衡點,她不明白,她知道想為一個人著想就可勁對她好,至於會不會影響到其他,恕她腦子不夠使,想不到那些層麵。

    生怕張學蘭嘴快,回頭逮著潘士雲炮轟,潘陽提前給她上了一記眼藥,提醒道,“這話我們兩心裏清楚就行,別跟士雲提,那孩子容易多想,好賴你是她娘,想不想教好她,全在你,我話也擱在了這裏,這姑娘眼見到嫁人的年紀,如果你不想讓她跟王家美一樣,那就趁早教。”

    聽潘陽這麽說,張學蘭沒好氣回聲道,“說得好像我巴不得她多差一樣,你說的簡單,那你倒是說說怎麽教啊,這回我聽你的成了吧。”

    畢竟有王家美的例子在那擺著,張學蘭可不想自己的閨女以後成了別人家媳婦遭人詬病,連帶著他老潘家都麵上無光。

    想當初她張學蘭還跳腳罵王家美她娘是怎麽教育她閨女的,日後若是自己親家也跳腳問自己怎麽教育潘士雲的,那可真是要啪啪打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