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仇恨的種子正在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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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地牢透不進一絲陽光,隻有幾盞不算明亮的劣質電燈還在散發著黯淡的光芒。因為常年沒有光照,地牢裏不僅陰濕寒冷,而且還充斥著惡心的黴爛味。

    雖然說不上是什麽好環境,但對老鼠和蟲子來說無疑是樂園。如果靜下心來傾聽,偶爾還能聽到老鼠咬木頭的“哢嚓哢嚓”的聲音。

    雷歐奈撐開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著陌生的天花板,她的意識還處於一個短暫的空白期,大腦之中一片混亂。

    “是這樣啊……我被抓住了……”

    她回憶起了事情的經過,撐起身體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生鏽的牢房,陰冷潮濕的空氣,木頭發黴的腐爛味,感覺不到一絲的光線,跟“夜襲”關押俘虜的地牢有些相似。

    “這裏……就是帝國監獄嗎?”

    胸口處忽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這感覺來得是那麽突然又是那麽劇烈,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手臂一軟,支起的身體差點就要倒下去。

    雷歐奈微微低頭,想要看看傷口的狀況,她清楚的記得被哈維爾投擲的騎兵槍貫穿了胸口。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要是不能及時處理的話也一定會有生命危險。

    入眼的是胸口處染血的紗布,已經有人幫她做了應急處理。

    看來那個將軍大人還不希望她死,至少就目前來說,她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

    雷歐奈並不感謝哈維爾救了她,用屁股想也知道那個將軍大人沒有安什麽好心。

    自己的存在,隻是他和“夜襲”談判的籌碼,一旦他無法榨取更多的價值,恐怕那時就是自己的死期。

    向著腰間摸了摸,“獅子王”果然已經不在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帝具的她也就比塔茲米強上一點,而且現在她無法用“獅子王”的超強恢複力治療傷勢,重傷之下,跟廢人也差不了多少。

    “……對了,塔茲米!”

    雷歐奈忽然想起了那個和自己一起執行任務的殺手後輩,在自己昏迷之後也不知道塔茲米怎麽樣了。

    是和自己一樣被關進帝國監獄了嗎?還是說……

    想到那個可能性,她的心中充滿了不安。

    “塔茲米!塔茲米!你在這裏嗎?”

    抱著萬一的心情,雷歐奈呼喊著塔茲米的名字。

    “……大姐?”

    虛弱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十分沙啞低沉,但確實是塔茲米的聲音沒錯。

    雷歐奈聞言長舒了一口氣,無論此時的狀況如何,但隻要還活著,就不算太糟糕。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雷歐奈問了一聲,塔茲米的牢房在她並排的左邊,雖然聽得到聲音,但人是看不到的。

    “……不算好,後背中了好幾槍,連肺葉都被打穿了,雖然已經經過治療,但現在連動一下都很困難。”塔茲米苦笑著說。

    “我這邊也是糟糕到了極點,帝具被拿走了,沒有辦法治愈身體的話,越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啊。”

    雷歐奈滿臉無奈,又躺在了地上,身體行動不便的話她也不勉強自己活動了。

    她在想為什麽哈維爾會在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出現在那裏。

    碰巧嗎?情報泄露嗎?還是有內鬼嗎?

    如果是後者的話,其他的同伴可能也會遇到危險。

    這麽一想,她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暗影”作為哈維爾手中的殺手鐧之一,情報偵察能力可不是開玩笑的,從這一次阿羅文利用它查明“夜襲”外圍組織的窩點就可見一斑。

    但這種事情終究是可一不可二,雷歐奈擔心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情報出現泄露,組織內部自然會進行大麵積的清洗,阿羅文的那些布置根本就藏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某個成員的不正常死亡,也許還會順藤摸瓜地找到關於阿羅文的線索。

    但無論那個組織現在怎麽蹦噠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在阿羅文得到足夠的情報後,他就斷定這個組織的價值劇減,所以相關的剿滅工作也同時在準備中。

    就在哈維爾他們伏擊成功後,由萊特率領的帝都警備隊也按照命令拿著武器找上了門,現在那裏早己經被屠戮一空,自然不會再有所謂的下文了。

    “……塔茲米……雷歐奈……是你們嗎?”

    右邊的牢房裏忽然傳來一個嘶啞的女聲,這個聲音雷歐奈和塔茲米都很熟悉,這是屬於瑪茵的聲音。

    “……瑪茵!?”

    雷歐奈驚得坐了起來,傷口因為這一舉動又裂開了少許,疼得她齜牙咧嘴,但還是強撐著開口道:“你也被抓來了嗎?這麽說……希爾也在這裏?”

    這一次執行任務的同伴都被抓到了,看來確實是情報泄露或者外圍組織有內鬼,用碰巧這種理由顯然是說不通的,“獵鷹”這一次明顯是有備而來。

    “……希爾……希爾她……”

    瑪茵的聲音吞吞吐吐,又似乎有些嗚咽,其中可以感受到龐大的悲傷。

    “……喂,開玩笑的吧?”

    雷歐奈想到了某個可能,但卻不敢相信,她強迫自己保持鎮靜,希望能從對方嘴裏聽到另外一個答案。

    “……瑪茵,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了,希爾她……到底怎麽樣了?”雷歐奈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希爾她……為了保護我……被那個叫阿羅文的男人……殺死了……”

    周圍一片死寂,無論是雷歐奈還是塔茲米都腦袋一懵,滿腦子都是瑪茵那最後一句話。

    希爾死了,希爾被殺了,希爾被阿羅文殺死了……

    隱約中似乎聽到了眼淚“啪噠啪噠”落地的聲音,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哭泣,隻是覺得本就崩壞的世界好像又缺失了一角,所剩不多的重要之物似乎又消失了一個,令人窒息的悲傷一瞬間充斥心間。

    沒有人可以習慣同伴逝去的悲傷,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擠壓著、蹂躪著、撕扯著自己的心髒。

    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痛苦,會一直存在於人們的心中,一生一世,如影隨形,如同附骨之疽,又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永遠折磨著活下來的人。

    “……可惡!可惡!可惡啊——!!”

    塔茲米用拳頭狠狠擊打著地牢的牆壁,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砸得拳頭血肉模糊,甚至隱約露出了慘白的指骨。

    但他還在用力地砸著,像是一頭發了瘋的野獸。

    希爾死了,那個戴著眼鏡笑起來很好看的女孩死了。

    那個天然呆總是迷迷糊糊的女孩死了。

    那個喜歡從後麵抱住自己,像姐姐一樣溫柔的女孩死了。

    為什麽?

    為什麽她會死?

    為什麽那麽溫柔的人會死!?

    這是一個可以坦然接受的結果嗎?

    不,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就這樣接受啊!?

    “……獵鷹!阿羅文!哈維爾·薩爾蒙多——!!”

    他嘶吼著,用力叫出仇敵的名字,每一字都是咬牙切齒。

    他背後的傷口在撕裂,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繃帶,又染紅了衣服,讓他一瞬間變成了一個血人。

    現在的他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隻能用這種類似於自殘的方式來發泄心中澎湃的怒火,隻能用這種無力而笨拙的方式來麻痹心中湧動的痛苦,也隻能用這種可憐可悲可笑的方式來銘記心中這份刻骨的仇恨!

    他好恨!恨自己的弱小!

    從來沒有一刻他是如此渴望力量!

    如果他擁有著能夠扭轉一切的力量,也許希爾就不會死了不是嗎?

    地牢裏沒有其它的聲音,隻有塔茲米痛苦的咆哮聲在四周回蕩。

    無論是呆看著天花板的雷歐奈還是蜷縮在牢房一腳的瑪茵都沒有說話,她們沉默著放任塔茲米不理智的行為。

    曾經的她們也有過類似的經曆,無法忍受失去同伴的痛苦,肆意的發泄著,流著淚大聲哭嚎。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們漸漸明白了這是毫無意義的行為,並開始將這份痛苦深埋在心間,學會了冷漠,沉澱出了麻木。

    在悲傷或者痛苦之前,她們知道自己首先是一個殺手,身為殺手就必須要有隨時麵對死亡的覺悟。

    斬殺敵人亦或是被敵人斬殺,這是她們成為殺手的那一刻起就必然承受的命運,誰也無法幸免。

    ……

    下城區,帝都警備隊總部。

    “這一次的任務完成得不錯,接下來可以進行下一步的計劃了。”

    哈維爾掃視一圈,看了看並沒有受傷的眾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用被俘虜的幾個人當作誘餌,將其他的‘夜襲’成員引出來對嗎?”阿羅文說。

    “沒錯,具體的實行對策還需要再花一點心思。”

    哈維爾思索著,忽然看了阿羅文一眼:“說起來,難得你也會有失手的時候啊,隻俘虜了一個‘夜襲’成員,而殺死了另一個,陷入苦戰了?”

    “說是陷入苦戰也確實不能否認啊。”

    阿羅文摸了摸下巴,邊回憶邊說:“浪漫炮台·南瓜不愧是爆發性第一的帝具,那種火力實在是個威脅,因為戰況一時僵持不下,我本想著先解決那個‘南瓜’的持有者,但卻被另一個女孩阻止了,結果在混戰中將她殺死,不得不說這一次的戰鬥贏得並不算完美。”

    “‘南瓜’的性能就是遇強則強,如果操作得當,理論上可以爆發出超越‘帝國最強’的力量,而且那個女孩的天賦還不低,你會覺得紮手也是理所當然的。”哈維爾說。

    威爾聽得暗暗咋舌,“帝國最強”誒,聽起來好遙遠的樣子。

    他的師傅伊西多曾說過,他的實力已經大致上成形了,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什麽大幅度的變化,想要達到“帝國最強”更是遙遙無期。

    沒想到那個叫瑪茵的女孩居然還有這樣的潛質,怪不得在和她交手的時候隱隱會生出危險的感覺呢。

    “不過俘虜是四個還是三個都無所謂,這並不影響我的計劃。”哈維爾繼續說,“蘭,你去帝都的公告板發布警備隊的告示,就說被‘獵鷹’捕獲的幾個‘夜襲’殺手會於七天後在帝國廣場公開處刑。”

    賽琉皺著眉想了想:“隊長是想要逼迫‘夜襲’劫法場,然後在處刑那天將他們一網打盡?”

    “對,也不對。”哈維爾不置可否。

    賽琉的眉頭攪在一起,難得她動了動腦筋,還以為這一次的看法一定正確呢,但哈維爾的態度讓她明白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

    蘭搖了搖頭,解釋道:“隊長確實有逼迫‘夜襲’的意思,但劫法場絕對是不可能的,帝國廣場位於皇宮外圍,守備森嚴,行刑那天更是有近衛軍團層層把守,在那種地方救人也未免太不現實了。”

    “以傳聞中娜傑塔的謹慎性格,一定會選擇另一種方式……那就是攻入帝國監獄!這一條路雖然也很危險,但要麵對的僅僅隻有帝都警備隊和‘獵鷹’的力量,就成功率來說明顯比劫法場高得多。”

    “那個,”威爾默默地舉手發問,“你們為什麽這麽肯定‘夜襲’一定會來救人,不存在那幾個‘夜襲’成員被放棄的可能性嗎?”

    “那種可能性為零。”阿羅文篤定地說,“現在幾乎全帝國的人都知道‘夜襲’是革命軍旗下的組織,對‘夜襲’成員進行公開處刑會對革命軍的士氣造成極大的損害,革命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就算娜傑塔不同意,革命軍也會對其施加壓力,她不想上也得上,這是一個無法回避的陽謀!”

    威爾愣了幾秒,看了阿羅文一眼,又偷偷地瞟了瞟哈維爾和蘭,忽然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極其嚴重的挫折,於是蔫耷著腦袋不說話了。

    賽琉則是一副豁然開朗的表情,她有些佩服地看著哈維爾,心說真不愧是隊長,居然可以想出這麽完美的計劃,這下子就算是‘夜襲’也沒招了吧?

    這麽一想,她不由得對接下來的行動充滿了信心。

    “整個計劃的流程就是這樣,‘夜襲’一定會來,也不得不來!”

    哈維爾平靜地掃視一圈,見眾人都已經心中有數,這才開口道:“這幾天把帝國監獄的防禦提升到最高級別,所有人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為‘夜襲’隨時都有可能攻過來。”

    “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戰鬥,我們一定要畢其功於一役,讓‘夜襲’徹底消失在帝都!”

    “是!”眾人齊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