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遠道而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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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暮沉,鉛灰色的天空刮來呼嘯寒風,氣溫陡降,紛紛揚揚的枯葉落下,更給這片森林增添了幾分冷意。

    哈維爾用抹劍布擦拭幹淨匕首上麵沾染的血跡,然後將其插入腰間的刀鞘,暴猿王身上最有價值的眼睛、牙齒、爪子和四肢骨骼都已經被他用獸皮打包好,擱置在了一旁的樹蔭間。

    看了一眼雙掌間的猩紅,隱隱還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味,於是哈維爾走到黑龍身旁,從它的身上取下水囊,接著便開始用淨水清洗手上的汙垢。

    搞定一切之後,哈維爾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艾斯德斯的影子,不過緊接著便從上方聽到動靜,抬頭望去,隻見艾斯德斯不知何時爬到了一棵參天大樹的頂端。

    她坐在一根較為粗大的樹幹之上,兩條渾圓的長腿在空氣中輕輕搖晃著,那雙滿是英氣和嫵媚的眼眸靜靜凝視著地平線的彼端,瀑布般的冰藍色長發在風中揚起。

    這唯美的一幕讓哈維爾心頭一顫,他的眼神呆滯了片刻,而後又馬上回神。

    “艾斯德斯,我們差不多該回帝都了!”

    他衝著上方高喊,也不知道這家夥爬那麽高做什麽,大概是因為閑得無聊所以跑到視野開闊的地方看看風景吧。

    “你那邊完事了?好的,我這就下來。”

    回應了一聲,艾斯德斯直接從樹幹上躍下,極速墜落之間,她用一隻手按住頭頂上的貝雷帽,防止它被狂風吹走,而另一隻手則橫在空中把持平衡。

    然而從哈維爾視角看上去,卻是一片裙角飛揚之景,該看的和不該看的都看到了。

    呃……黑色的。

    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哈維爾趕緊移開視線,有點微妙的尷尬。

    咚的一聲,艾斯德斯安全著地,拍了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塵土,隨即站起身來,舒展著她凹凸有致的嬌軀,完美的曲線就這樣展現在哈維爾的眼前。

    看了一眼神色飄忽的哈維爾,艾斯德斯疑惑道:“怎麽了?你的表情很奇怪哦。”

    “不,沒什麽。”

    哈維爾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的雜念排出,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提醒她一下:“下次從高處往下跳的時候,希望你能記得遮擋一下裙子。”

    “哦——?”

    艾斯德斯故意拖長了聲線,臉上露出促狹的微笑:“呐,你剛才看到了什麽?難道說……”

    “並沒有看到什麽值得一提的東西。”

    直接打斷艾斯德斯的發言,哈維爾轉身向黑龍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好了快點走吧,馬上就要天黑了,抓緊點時間的話還能趕上回去吃晚餐。”

    “你這轉移話題的方式也太刻意了……嗬,算了,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好了。”艾斯德斯笑盈盈地跟上。

    片刻之後,黑龍拍打著雙翼自平地升起,而後直衝雲霄,爆炸般的氣流將兩側的雲層生生吹散。

    艾斯德斯雙腿屈膝,靜坐於龍背之上,她將貝雷帽摘下,拿在手裏,呼嘯而來的凜冬之風沒有給她帶來絲毫寒意,卻將她的長發吹得紛揚而起,給這沉沉暮色浸染了一抹炫目的藍。

    像這樣不說話的時候,艾斯德斯倒是看上去比平時多了幾分文靜之氣,像是某個大家族養在深閨的知性大小姐。

    然而熟知她性情的哈維爾卻是明白的,絕對不能被簡單的表象所迷惑,要知道,在這美麗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是一頭渴望殺戮與破壞的狂鬼。

    貿然靠近的話,可能會受傷,更可能會死。

    “好久以前我就想問了……”

    哈維爾看向艾斯德斯,更確切地說是看向她胸前如同紋身一樣的黑色印記,開口道:“那個,就是你的帝具嗎?”

    “嗯,是啊。”艾斯德斯笑了笑,似乎很樂意為哈維爾解釋,“魔神顯現·惡魔之粹,以傳說中棲息在極北之地的超級危險種的鮮血製作而成,可以自由製造和控製冰,是幾年前我從大臣那裏得到的,最強帝具之一。”

    “最強?”哈維爾挑了挑眉,搖頭道,“帝具確實威力不凡,但終究隻是死物,強大與否並不取決於帝具本身,而是要看使用者的能力。”

    “啊啦,居然這麽誇我,難道你終於也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艾斯德斯促狹地看了他一眼,臉上泛起誘人的紅暈。

    “誇你不假,作為手下敗將,我得承認你的實力。”哈維爾麵無表情道,“但後麵那個,你還是洗洗睡吧。”

    “真是不坦率呢……嘛,反正時間還長,我會讓你成為我的裙下之臣的。”

    “對於你這種莫名的自信,有時候我還真心有點佩服。”

    哈維爾無聲歎了口氣,卻又聽艾斯德斯說道:“對了,也說說你的帝具吧,上次跟你打的時候我可是嚇了一跳呢——防守完全失效,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告訴你倒也無妨。”

    哈維爾沉默片刻,隨後挽起袖子,露出了肌肉結實的右臂,一眼看上去並不誇張,但隻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知道,這手臂裏到底蘊藏著怎樣不科學的怪力!

    而在這手臂之上,刻印著一個深青色的圖案,那是一隻頭帶荊棘之冠、欲要展翅衝天的飛鳥,圖案相當精致,給人以栩栩如生之感。

    “風王刻印·烏拉諾斯,想必名字你是聽說過的,這是我們薩爾蒙多一族的家主代代相傳的帝具,帝具的持有者能夠掌控風的力量——由風元素所帶來的絕對斬切之力,幾乎可以破開這世上任何防禦。”

    哈維爾的的目光看著眼前不停變換的風景,腦海中回想起了這段不怎麽為人所知的記憶。

    “帝具的本體,是供奉在家族祠堂的一顆刻印石,每一代的帝具持有者死後,新的繼承人都要接受來自刻印石的試煉,隻有得到帝具認可的繼承者,身上才會出現這個代表著帝具使身份的青色紋章。”

    將衣袖放下,遮住了荊棘鳥的圖案,哈維爾有些感歎地說道:“或許是因為我們家族的血脈契合度還不錯,千年以來很少出現繼承失敗的例子,就這樣作為帝國西南門戶的守門將,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聽罷,艾斯德斯微微低頭,露出思索之色,輕聲道:“在帝國擁有悠久曆史的守門者家族——薩爾蒙多,原來還有這麽一番過往麽,真是不簡單呢。”

    她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忽然笑問道:“你們家族既然代代都是帝具使,那有沒有出現過比你更強的家主呢?”

    “你在說什麽蠢話?”哈維爾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她,豪言道:“薩爾蒙多一族延續千年,能夠稱得上最強家主的唯我一人,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

    作為追求武力巔峰的戰士,哈維爾從不認為有人能比他更強,哪怕這個人是他老爹,他爺爺,甚至他老祖宗……都不行。

    雖然曾敗給了艾斯德斯一次,但哈維爾的這股信心卻從未減弱分毫。

    於他而言,區區一兩次的勝敗並不算什麽,隻要還能繼續戰鬥下去,下一次找機會加倍還回來便是。

    艾斯德斯笑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閃爍著灼灼光輝。

    “你這自信的眼神真不錯,很有魅力哦……真是的,這不是讓我越來越對你著迷了嗎?你該如何對我的心情負責呢?”

    “……”

    被艾斯德斯這直白的表達方式弄得呼吸一窒,哈維爾默默移開視線,感覺自己還是暫時不要接話比較明智。

    —

    同一時刻,先前爆發戰鬥之地,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正從西方的地平線匆匆趕來。

    那是一個身穿銀灰鎖子甲的紅發大漢,他的身高足足一米九五,年約中旬,渾身肌肉虯紮,右眼戴著一個黑色眼罩,讓他粗獷的臉上生出幾分凶悍之氣,而後背則背著兩柄威風凜凜的巨型戰斧,一副標準的戰士裝扮。

    哪怕承受著如此負重,但大漢奔跑的速度卻是分毫不弱,他的身後卷起了長長的沙塵風暴,宛如一頭正在極速迫近的地行龍。

    “如果地圖顯示沒錯的話,翻過前麵這座山,應該就能看見村落了。”

    山腳處,紅發大漢停下了奔跑的腳步,從背包裏拿出地圖,確認自己沒有再走錯方向,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他摩挲著自己針紮般的胡須,嘴裏抱怨道:“沒想到這附近的地形這麽複雜,弄得本大爺迷路了好幾次,隨身攜帶的幹糧和水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跨國界接下這趟任務,真他娘的浪費時間!”

    抱怨歸抱怨,但西格蒙德還是一邊看著地圖一邊前進著,作為一個職業傭兵,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要有的,麵對任何任務都不能半途而廢。

    趕了這麽幾天的路,他現在可謂是身心疲憊,隻想著快點找到那個該死的委托人,交接任務,拿到委托金,然後再去找個上等旅店美美地睡上一覺,睡醒之後就去酒館喝上幾杯帝國釀製的美酒……

    這麽一想,西格蒙德頓時感覺渾身都來勁了,前行的步伐又加快了幾分。

    “咦……這個氣息?”

    鼻子動了動,西格蒙德好像忽然間嗅到了什麽,眼睛望向某個方向,接著毫不遲疑地向那邊走去,穿過了雜草叢生的密林,他來到了一片開闊的地域,也看到了那殘留的屍骸。

    “這是……超級危險種,暴猿王?”

    雖然已經被哈維爾肢解得麵目全非,但經驗豐富的傭兵仍然一眼認出了這頭危險種的真麵目,不免有些吃驚道:“見鬼,新月之森的危險種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盡管心裏很不解,但他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這世上總會發生一些意外情況,所謂的常識都是為了被刷新而存在的。

    西格蒙德圍著暴猿王的屍體轉了兩圈,麵對這象征著破壞與毀滅的殺戮魔獸,他並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情緒,隻是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身上有價值的東西全被取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沒用的碎肉,看來是撿不到便宜了。”

    “不過殺死這頭暴猿王的家夥可真了不得呢。”

    他環顧四周,僅從戰場上殘餘的痕跡便大抵判斷出了當時的情況,不由得感歎道:“毫無疑問是一邊倒的虐殺,這帝國看似腐敗,卻還存在著這樣的狠人嗎?嗬,真有意思。”

    西格蒙德的眼裏流露出狂熱的戰意,遇到強者,自然是要與之搏殺一場才好,不論生死。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先去交任務吧。”

    他邁步離開,對於腳邊的超級危險種沒再多看一眼,一邊走還一邊念叨著:“也不知道是帝國中哪個貴族的興趣,居然要收集超級危險種的素材,要不是價錢給得高,誰要大老遠跑來帝都這個地方啊……”

    西格蒙德再度奔跑起來,如同一輛橫衝直撞的戰車,每一步都會在地麵爆出一個深坑,泥土飛濺,岩石龜裂,氣勢不可阻擋。

    而他所前進方向的盡頭,赫然便是——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