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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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記身上具有當時那個年代,就是九十年代青年最流行的特質,留著齊肩的長發,一綹一綹的髒的很自然。這幾綹頭發總是那麽不經意的垂下遮住了眼睛,書記抽煙時也常有意無意的從嘴角向上吐煙把頭發吹起,露出他那迷惘的小眼睛,如果此時再配合一個眼神更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個當年標準的香港錄像裏小帥哥的動作,為他在姑娘麵前贏得了不少的形象分。

    書記曾經還有一套經典的招牌動作,就是低頭讓頭發自然的垂下遮住雙眼,深深地吸一口煙,然後用手指插到頭發裏狠狠的擼到後邊,最後抬頭看天,把嘴裏的煙長長的吹向半空,整作行雲流水一揮而就。現在書記已經多年不用這作了,一是因為已經不再留當年那個厚厚的郭式鍋蓋頭,二是因為最近頭發疏於打理而且煙酒過度,害怕一擼頭發會出現“鏽發去無蹤,頭屑更出眾”的壯觀景象。

    書記有三件寶,搖滾體恤衫、破洞牛仔褲、高幫軍靴。本來是三件很平常的東西,被他鼓弄了一下,也就變成了帶有強烈個人風格的搖滾服飾。搖滾體恤衫就是一件他從地攤淘來的十塊錢的黑色體恤,上麵用丙烯畫了一個老崔的頭像,背後是一個紅色的大大的“拆”字套在圓圈裏。充分體現了他大無謂的搖滾精神。破洞的牛仔褲,其實也是用新牛仔褲改的,為了讓褲子上的洞破的自然些,他也是鑽研了很久,最後才發現洞是磨出來的,而不是捅出來的,要經過三十五道工序,才能製造出那種似破非破似露非露若隱若現藕斷絲連的的效果。後來很多的同學買了新牛仔褲都要來找書記幫忙打洞,於是書記很熟練的用了一盒煙的價格,一根煙的功夫,打磨出一條新新的破褲子。

    為了體現其學美術的身份,褲子上斑斑駁駁的全是顏料,褲腳皺皺巴巴的塞進高幫軍靴裏。這雙軍靴已經伴著書記走過了數個春秋,一年四季不離腳。

    書記喜愛這雙軍靴的原因有幾點:一樣子夠酷,二打架踢人腳不疼,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騎車離不開它。為什麽離不開它,這得先說說書記的自行車。

    書記的自行車不能用破來形容,更確切的應該說是很簡約。閘皮,車鈴,車筐,後座,擋泥板隻要是能卸的都卸掉了,當時自行車上帶著這些東西上路是很丟人的事,至少對於書記這樣的憤青來說。因為沒有閘皮,所以每次停車時,他就用那雙軍靴粗笨的鞋底,猛踩自行車的輪胎,一陣青煙過後,自行車就穩穩的停在那裏。

    有一次,書記忘了穿軍靴,騎著車風風火火的從校園的小路中剛拐出,迎麵走來一位老教授,看到書記這架勢,被嚇壞了,不知是該站住還是躲閃。隻聽書記大喊一聲:“別動,不要怕!”接著就猛踩輪胎,可是那天從宿舍出來的著急,隻穿了一雙拖鞋,結果拖鞋被車輪攪飛了,書記連人帶車準準的把老教授撞飛了。好半天,老教授才被書記攙扶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到底是老教授,確實是很有涵養,就說了一句話:“小夥子,我說你讓我不動呢,原來是為了瞄準啊!”

    書記的人也象他穿著那樣有個性,能彈能唱能寫能畫,玩世不恭憤世嫉俗。像他這樣的人,在大學裏不出名都是很難的。

    書記是校樂隊的隊長,學校吉他協會的會長。最近,他在醞釀著一個計劃,就是帶領吉他協會的二十多號新會員到女生宿舍樓下彈吉他唱情歌。

    書記所在的學校是一所以工科為主的學校,男生多女生少,狼多肉少僧多粥少,每個男生都絕不會放過這麽一個吸引女生目光的機會。所以,這個計劃一提出,就得到了眾會員的一致響應,雖然很多新會員還停留在剛剛認識六根弦的是吉他,兩根弦的是二胡的階段,但是也毅然而然奮不顧身的報了名。

    這晚天氣不錯,月黑風高伸手不見腳趾,書記決定就在今晚執行他的計劃。在行動前,為了提高戰鬥力,書記先帶領著大家來到學校門口的一個小飯館裏,空著肚子一人幹了兩大杯摻水紮啤,然後帶著三分醉意七分尿意從小飯館裏殺出,直奔女生宿舍樓。

    書記有一套讓嗓音發揮到極致的方法,首先不能吃飯,要餓著肚子,這樣能保證氣息在丹田中遊走自如。其次,要一口氣幹上兩大杯摻水的紮啤,借著酒意讓大腦處於最適合歌曲發揮的興奮狀態。如果要唱搖滾,就得再抽幾根劣質的香煙,一定要劣質的香煙,最好是什麽野牛,大雁牌子的,這個煙衝,熏嗓子效果明顯。嗓子經過這番煙酒的打磨,聲帶就象在陳年的威士忌裏浸泡多年,再經過古巴哈瓦那雪茄的熏蒸,聲音變得沙啞富有磁性。此時的狀態,最適合演繹老鷹樂隊的那首《加州旅館》了。

    眾男生就帶著這樣良好的狀態,來到女生宿舍樓下。

    女生宿舍樓雖然隻有五層樓,但在眾男生的眼裏卻巍峨的如城樓。常有男生在樓下,翹首以盼的等待著某個窗戶裏能映出自己心儀女生的倩影來。

    此時正值盛夏,宿舍樓下也是熱鬧異常,有三五一群湊在一起乘涼聊天的,有兩人一夥談情說愛的,還有隻身一人等待女友的,樓門口還有幾個麵紅耳赤的,正在和看女生宿舍樓的老頭理論著想進女生宿舍的。

    書記等人來到樓下的空地,把人馬一字排開,他站在隊伍前方。清了清嗓子,也沒做什麽開場白,就以一首《花房姑娘》拉開演唱會的序幕。

    在這樣大庭廣眾下演唱,書記也不是沒有經驗。在他剛學吉他那會兒,曾經一個人在他家附近的武警連駐地門口,抱著吉他,用一個a和弦,狂吼《假行僧》,引得一個連的戰士和他一起齊唱,氣勢恢宏聲震四野。直到現在,每想起那個場景,還是讓書記激動不已。

    “我獨自走過你身旁,並沒有話要對你講……”隨著書記沙啞的歌聲,其他人也七聲八調的一起唱,七手八腳的跟著彈。人多就是力量大,眾人拾柴就是火焰高,雖然也有五音不全濫竽充數之輩,但是混在眾人的歌聲裏,也變成了悅耳的和聲。

    老崔歌曲的感染力確實強,一曲唱罷,所有宿舍樓裏的窗戶全都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了許多的腦袋,還稀稀拉拉的傳來一陣掌聲。樓下也聚滿了看熱鬧的學生,書記等人被團團的圍在了中間,叫好聲,口哨聲,起哄聲響成一片,樓下所有人都群情振奮。

    有人提議唱鄭鈞的《灰姑娘》吧,眾人回應。《灰姑娘》唱完了又唱《真的愛你》,接著又是《北方的狼》。樓上樓下,男生女生會唱的都跟著唱,不會唱的就在一邊起哄,重在摻和嘛。書記唱得興起,振臂一呼,萬人響應,一種農民領袖的自豪感油然升起。

    幾首歌下來,氣氛熾烈的大有一點即燃之勢。忽然,從樓上飄落下來一個紅絲巾,在空中悠悠蕩蕩,甚是搶眼。樓下男生都蹦跳著去搶,有一位男生搶到了這條紅絲巾,把它交給了書記。書記拿來蒙住了雙眼,應景的唱起了《一塊紅布》。這是一首是書記非常喜愛的歌曲,所以演繹的也分外感人。不經意間,眾人都停止了合唱,隻剩下書記那蒼啞的歌聲直衝夜宵,時間仿佛都停止了一樣,歌聲一止,樓上樓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男生女生都同時到了**。

    崔健的,齊秦的,鄭鈞的,beyond的歌是一首接著一首,從樓上飛落下的東西也是一件接著一件。

    突然,從半空飄落一團白色的球狀物,有人起哄道:“繡球”!書記眼疾手快,縱身躍起一把接住,打開一看罵道:“靠,誰的衛生巾!”

    書記心想自己出道這麽多年,校裏校外大小演出也經曆不少了。演出時有扔礦泉水瓶的,有扔香蕉皮的,有扔一毛錢的,扔什麽的都有,但是還是頭次見有人扔這個東西的。當代的女大學生,思想真開放啊!

    “《假行僧》!”樓上傳來一個女聲打斷了書記的思路。

    樓上開始有人點歌了。

    “好嘞,您那。”書記應道。接著轉身對身後的眾人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弟兄們,歌詞都記得吧?大點聲音,把軍訓時喊號子的盡頭拿出來。”眾人異口同聲的應道:“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假行僧》是書記泡姑娘必備歌曲之一,最經典的是它的歌詞:“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我要人們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誰。假如你看我有點累,就請你給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經愛上了我,就請你吻我的嘴。”往往歌曲唱到這裏,總能得到姑娘的一個吻,可今天唱到這裏卻得到了一碗水,確切地說應該是一盆水。

    這盆水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把書記從頭澆到腳。他吧嗒了一下嘴,有點鹹,像是洗腳水。書記還沒有品出水的具體成分,一盆盆的水源源不斷的潑灑下來,樓下的男生瞬間都變成了落湯雞。

    讓書記不明白的是,水是如何源源不斷潑灑下來的?難道是她們接上了水管往下澆。後來據一位當時參與潑水事件的女生透露,她們從水房到樓道窗口,排成一隊用盆人手相傳,把水澆灌下來,期間,順便也倒了好幾桶拖布水和洗腳水。

    這些從天而降的水,沒有把大家嚇退,反而更激發了大家的鬥誌,在雨中,書記帶著大家不屈不撓的唱著《風雨無阻》,現場氣氛越來越高漲。

    此時,在人群外,有幾個保衛處的幹事正在努力地往人群裏麵擠,想要製止書記等人的瘋狂行為。而外圍的男生自覺地承擔起了保護演出現場的任務,手拉著手,用人牆阻擋著保衛幹事的衝入。

    誰是最可愛的人?我覺得是大學生。無論任何年代,這個有著簡單樸實力量的群體都是堅持在理想與社會之間的緩衝地帶。剛上在大學時,總覺得自己真的長大成人,瓜熟蒂落了,可經曆過這麽多年社會風雨的侵襲,變得麻木不仁刀槍不入喜怒無形百毒不侵之時,才發覺此時所謂的成熟是用單純的情感,真實的悲喜來換得的,於是也常懷念曾經的大學時光。正是這群可愛的人用他們的行動守衛著心底的那份浪漫。

    最終,保衛處的幹事還是衝破了層層人群,書記和他的水軍被捕了,隨後被帶到了保衛處。保衛處的辦公室裝不下那麽多的人,他們被要求排成一排,貼牆站在樓道裏。

    保衛處幹事走到書記麵前問道:“你們哪的?”

    書記:“本校的。”

    保衛處幹事:“你們幹嘛呢?”

    書記:“唱歌。”

    保衛處幹事:“怎麽去那裏唱歌?”

    書記:“那去哪兒唱歌?去歌廳沒錢,宿舍裏唱又裝不下那麽多人。”

    保衛處幹事沉默片刻道:“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違反了學校的紀律?”

    書記:“學校哪條紀律?校規哪條哪款規定不能在女生宿舍下唱歌了?

    保衛處幹部又沉默片刻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噪音擾民!”

    書記:“這可是冤枉我們了,首先我們演奏的是音樂不是噪音,其次她們是觀眾,很願意被擾,再說我們早就不想唱了,可是實在架不住她們熱情的點歌。”

    其他同學在旁邊也七嘴八舌的搭腔:“我們也是受害者,他們亂掉垃圾,你們怎麽不管管她們啊。”

    “是啊,要是砸到了花花草草也不好啊。”書記幫腔。

    這樣類似的對話在進行了n次以後,保衛處幹事終於忍不住了,吼道:“你們滾出去!以後不許再到女生宿舍樓下唱歌了!”

    “yessir!”書記帶著他的學員們倉皇逃出了學校的保衛處。

    俗話說法不責眾,對於這樣的**,保衛處幹部也是無可奈何,這麽多的人的安排和處理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所以最後也隻能這樣不了了之。

    這次女生宿舍樓下的飆歌事件,成為了這個學校建校以來的最牛的幾件大事之一。從那以後,在女生宿舍樓下,時常能見到三五成群的男生挎著吉他,頭上頂著各種應季的水果皮,閉著眼陶醉的彈唱著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