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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聽說青華仙門來信?”沈寒鬆滿臉焦急地闖入了沈家家主的院子,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便心中大駭,此時也沒空理會什麽禮數不禮數的了。

    沈父剛剛脫了外袍,準備就寢的模樣。看到長子如此沉不住氣,他先是嗬斥了一聲:“大半夜的吵吵嚷嚷什麽!”

    沈寒鬆一怔,目光有些心虛地掃視房中,確定沈母並不在房中,這才鬆了口氣:“父親恕罪,是孩兒唐突了。”

    沈父臉上的怒意化為平靜,隻是神情較之平日裏,更為堅硬了幾分。

    “這消息我清晨時候便收到了,你以為不告訴你是因為什麽,這麽大年紀了,半點不知道穩重!”沈父有些恨鐵不成鋼,“我已經令寒柏暗中把消息透出去了。若是那個逆子敢回來,便立刻拿下他,送去青華仙門謝罪。”

    沈寒鬆麵上的神情鬆了鬆,父親果然比他更為果決透徹,隻是他還有一份擔心:“那母親那邊……”

    沈父的臉色變了幾變,而後才道:“不關她的事,你也警醒著些,別走漏了消息!”若不是沈母洗漱不在房中,方才沈寒鬆要挨得可就不止是一頓罵了。

    沈寒鬆出言更謹慎了幾分:“父親,我有一事不解,為何四弟回去還不到一月,便忽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沈父的神色更為陰沉:“青華掌門親謄手書,說是他盜走了一件東西。念著二人的師徒情誼,他不會追究,但已將沈寒楓除名了。”初聞這個消息,沈父無異於遭了晴天霹靂,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沈寒楓會拿沈家做代價,一聲不吭地去偷扶賢的東西。

    沈寒鬆看著沈父的神情,斟酌著詞措道:“四弟一向孤寡古怪,行事實在令人難料。”

    沈父冷哼一聲:“自他未將沈家放在心上起,他就不是我們身價的人了。你便當你四弟早早夭折,這個沈寒楓不過是觸怒了沈家的罪人!”

    沈寒鬆聞言,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他今日之所以如此急切,擔心沈寒楓出事是假,最重要的是擔心父親會接納他。沈寒楓的天資他是知道的,倘使離開了青華仙門,這十拿九穩的未來家主之位,恐怕就要與他無緣了,沈寒鬆如何能甘心靜氣。

    不過看沈父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沈寒鬆倒是全然沒了這些擔心來。

    “恐怕得瞞著母親好一些,她一向牽掛沈寒楓,知道了免不得又是以淚洗麵日日操心。”沈寒鬆此話倒是說的頗為真誠。

    沈父歎了口氣,提起妻子,話語間不自覺柔和了幾分:“他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了也無濟於事,所以你們這些做晚輩的才應該更警醒,知道麽?”

    沈寒鬆連聲應下,父親如此耳提麵命,他也不是真的愚不可及。

    門外暗處,沈寒楓和卓君塵隱在陰影之中,卓君塵的一隻手落在沈寒楓肩上,前邊的人回過頭低聲道:“我沒事。”

    卓君塵默不作聲地歎了口氣,沈寒楓明明是在硬撐,他卻沒有說破。

    紅眸一轉,房門外除了他們二人,還有一個身影站立了許久。沈寒楓正是看到她,麵上才會多那麽一份感慨擔憂。

    沈母的修為不高,隻不過是借著沈寒楓一直以來寄送的丹藥才保持著中年婦人的模樣。隻是此時的她,看起來整個人搖搖欲墜,蒼老了不止十歲。

    她會進去同丈夫長子理論,還是裝成什麽都不知道呢?卓君塵有些好奇。

    不過不論這好奇有多強烈,他都不想沈寒楓再聽下去了。

    “我們走吧。”沈家已是是非之地,而青華仙門也如約並不準備找沈家麻煩,沈寒楓的目的應當算達到了。

    沈寒楓點了點頭,大抵也是眼不見為淨的意思。卓君塵的身法極快,帶著他隱沒黑暗之中,便再察覺不到氣息。

    他們走後,卓君塵暗中遮掩沈母氣息的結界自然也一並消失了。門內兩人的修為不低,自然即刻便被驚動。等他們從門內出來,同淚流滿麵的沈母相顧無言。

    也已深沉,遂陽城的喧囂沉靜下來,白日裏熙熙攘攘的街道,隻有偶爾一盞燈籠在風中飄搖。

    沈寒楓走在前邊,目光漫步目的,不知在想些什麽。他隻是偶爾回頭瞧瞧,卓君塵不遠不近地跟著他,每每對上他的目光,便露出個笑容來。

    似是得了笑容便安心了,沈寒楓才會繼續往前走。昏暗的街道裏,二人的行走不知何時才到頭。

    終於,沈寒楓的步子停下來,卓君塵上前了一步,離得沈寒楓更近了一些。

    “若是……喜歡一個人,應當會如何做?”沈寒楓轉過身,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麽一句話。

    卓君塵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笑道:“大概是恨不得將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放在他手裏,他喜歡什麽便努力做到。即使不能讓他開心,也不會想他難過。”

    沈寒楓眼中有些許疑惑,卻還是朝卓君塵點了點頭。半晌他抬起頭,眼中堅定,仿佛是做了什麽決定。

    “你站著別動。”沈寒楓肅然同他道,卓君塵一時有些茫然,卻嗯的一聲應下。

    平日裏沒有太多神情的麵容上忽然顯出一絲緊張,沈寒楓上前了一步,此時二人的距離已經變得極近。

    卓君塵放緩了氣息,仿佛擔心驚動了沈寒楓此時的決定,等著師尊的雙手環過來,繞過他的雙臂落在他背後。師尊的呼吸有些急促,睫羽局促不安地顫動了幾下,然後飛快地吻上卓君塵。

    他思來想去,卓君塵最喜歡什麽東西,他一概不知,不過他時常對自己動手動腳,大抵不會討厭親吻。

    蜻蜓點水般親吻之後,沈寒楓赧然得想要退開,腰間卻被一雙手桎梏住,唇上的知覺頓時重了幾分。舌瓣鑽入唇齒之間,在他口中肆意翻攪,沈寒楓有些愣神。卓君塵總是過分親昵,卻從不曾顯出如此急切的模樣。

    原來親吻這件事應是這樣的,帶著點肆虐掠奪,卻有種說不清的溫和安定。

    卓君塵看著師尊閉上眼睛,原本任由他予取予求的人,此時有了些微回應。二人貼得更近,沈寒楓的回應略顯生澀,卻叫卓君塵心頭一熱。

    兩人分開的時候,沈寒楓分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卓君塵倒是一臉饜足的模樣。見師尊略顯窘迫,卓君塵取笑他道:“倘使你以後都能如今日這般便好了。”說話間,他心中不自覺便有些感慨。

    沈寒楓一愣,性子冷的人忽然露出這般笨拙模樣,無端便生出幾分可愛。卓君塵好不容易才按捺下自己再湊過去的衝動。

    “我……盡量做到。”可惜沈寒楓總有辦法叫他克製不住。

    兩人癡纏了許久之後,卓君塵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師尊。沈寒楓麵上的紅霞都快遮掩不住,看向卓君塵的眼神有些惱怒。卓君塵見狀卻隻是笑得得意,在師尊發燙的臉上又細碎地親了一下。

    不過大庭廣眾,雖然路上已經沒有往來的人,他也不打算繼續抱著師尊親下去。

    心中愉悅,卓君塵說話的聲音裏也不自覺帶了幾分歡快:“閣下窺伺了那麽久,還打算看到什麽時候?”

    沈寒楓的身子陡然一僵,卓君塵含笑捏了捏他的手,順勢便相攜不放。

    順著卓君塵的目光看去,街道拐角果然不緊不慢地走過來一個人,最先出現在沈寒楓眼中的是一身青衣,等對方的麵容白發顯露出來,他才鬆了口氣。

    隻是在熟人麵前……沈寒楓忍不住生出窘迫。

    扶雍笑嗬嗬地看看卓君塵,又看看沈寒楓,卻是極為識趣得什麽話都沒說。

    沈寒楓以為卓君塵並不認識扶雍,畢竟二人從未見過。雖然羞惱之意揮之不去,卻還是給二人引薦。

    “阿塵,這是扶雍師叔,青華仙門品劍峰峰主;師叔,這是卓君塵。”沈寒楓頓了頓道,“弟子未來的道侶。”他同扶雍的關係算不得十分親近,不過扶雍曾親手給他煉製焚霜劍,如今看來對他們二人也並無惡意,沈寒楓心中仍是惦記著一份恩情。

    倒是卓君塵,聽得“道侶”二字,麵上的笑便忍不下來,捉著師尊的手更緊了幾分。

    扶雍道:“今日見得你尚好,我也就放心了。”而後他嘟囔了一句,“還好杜衡不在,也免得我為難。”

    聽他所言,沈寒楓便明白過來:“掌門他們還未放棄將杜衡捉回去嗎?”

    扶雍點點頭道:“畢竟杜衡弑師之罪,若是不緝拿回去,青華仙門的顏麵如何維存。”扶淵已死,他們自然沒有扶淵的本事再煉出一個爐鼎來。正好杜衡在逃,他們便將扶淵之死推到了他身上,一舉兩得。

    沈寒楓沉默,他自然想替杜衡爭辯幾句,可扶雍畢竟是青華仙門之人,信不信他的話都未知。

    扶雍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掌門師兄從前……並不是這般模樣的。隻是他身擔重責,修為又不穩,惶惶不可終日,這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扶賢會私下找他,讓他尋找杜衡等人的消息,自然也含混地說過幾人叛逃的緣由。

    隻是以扶雍對沈寒楓的了解,這個師侄即便孤僻,也絕不是會偷竊的人。

    沈寒楓點了點頭,卻並未說什麽,扶雍眼見多說無益,便也止住了話頭,隻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如意囊:“你在外漂泊,無處可依,下次見麵不知何時了。這些東西你拿著,便當是師叔恭賀你二人喜結連理的禮物。”

    沈寒楓被他說得麵上一紅,看了卓君塵一眼,遲疑了許久卻並未拒絕扶雍:“多謝師叔了。”

    扶雍含笑搖了搖頭:“還望你等仙途坦蕩,也算是替青華仙門還了你們這份虧欠。”

    扶雍看得極為透徹,同方才沈家那幾位至親之人,更了解沈寒楓,叫卓君塵心中唏噓了一番。他不便停留太久,同二人告別之後,便很快離開了。完成了扶賢所求,他也能繼續安安心心地躲入品劍峰,再不要管這樣的事情。

    他們二人漫無目的,自然也不必急著夜間趕路,便由卓君塵做主,訂了一間客棧住店。

    他私心裏自然是想同師尊擠一間房,可惜的是選的客棧不好,房間充足,自是期望落空。

    沈寒楓絲毫未覺不妥,獨自回了房中後,便將扶雍留給他的如意囊打開。裏邊除了一些兵器丹藥,便隻有幾本奇怪的圖冊。

    開始沈寒楓還以為這是什麽功法之類,打開之後,卻直覺其中圖樣不可言說,俊臉窘得麵紅耳赤。

    等卓君塵擺著一張可憐巴巴的臉過來,想軟磨硬泡同他睡一間房時,受到了沈真君的嚴詞拒絕。

    二人異床同夢,一夜不得安生。次日醒來,沈寒楓雖然仍是覺得尷尬,卻心中暗暗下了決心。既然想好了要喜歡這個人,自然應當更為勤奮一些!

    他們二人無處棲身,卓君塵問及沈寒楓是不是有極為想去的地方。他原以為以沈寒楓對杜衡的擔憂,應該會選擇立刻跟上他們。誰知沈寒楓思忖之後,卻是邀他一同遊曆。

    卓君塵自然不會拒絕,沈寒楓也知道,這人說會永遠站在他身後,也做到了一直在他身後。

    兩人漫無目的地先去了神闕南境,南海之中有一種雪白潤澤的珍珠,卓君塵認真地挑了幾顆嵌在腰帶上。他同沈寒楓一人一條,並不過分顯眼,兩人站在一起時,卻極為相襯。而後他們一路往北,探了不少秘境,也領略了不少風光。有卓君塵相護,二人自然沒遇上過什麽危險。不知是不是如此,沈寒楓的修為雖然精進得極快,卻並不如前世那般早早突破化神期。

    不過卓君塵不在乎,有他在,自然不會給旁人傷害師尊的機會。他們自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進步。

    他自是不知,沈寒楓除卻同他一起看遍四方,還得想方設法地偷偷精研扶雍師叔給的圖冊。雖然這些東西都是為卓君塵準備,沈寒楓卻還是不好意思讓卓君塵知道。

    兩人到北境冰川上領略過雪國風情之後,沈寒楓的境界有隱隱突破元嬰壁壘的征兆,卓君塵自然樂見其成,當初他修為低微,才吃了這麽多苦,師尊若是沒機會自然無妨,有機會晉升,他也當襄助。

    聚靈陣,靈石靈丹,卓君塵甚至生出過將幽冥淵上那個黑石石陣挪過來的念頭,最後還是被沈寒楓製止打消了。

    沈寒楓閉關七日,卓君塵守在他邊上,日日不敢遠離。

    終於在第七日傍晚,沈寒楓自冥想之中醒來,丹田處的元嬰隻剩下單薄的影子,如同一道魂魄,靈力修為融入神識之中,整個世界都變得更為清晰明豔。

    沈寒楓的氣機一動,卓君塵便睜開了眼。他們此時正在一處雪山頂峰,沈寒楓身|下是他特地模仿黑石陣製出來的一片冰床陣法。

    沈寒楓身後是漫天的霞光,看著他的眼神有一閃而過的愧疚懷緬。

    “如何了?”卓君塵含笑靠近,其實沈寒楓如今沒有遮掩的模樣,他已能看出對方進階化神。

    沈寒楓勾了勾唇角,半直起身攬住卓君塵的脖頸。二人相處的時日越多,這般親密的動作坐起來,也不似當初那麽生疏。讓卓君塵驚訝的是,這回師尊除卻格外主動,還伸手解開了他的外袍。

    卓君塵眼神一動,血紅的眸子在夕陽映襯下更為燦爛。沈寒楓吻了吻他的眼簾,低聲道:“讓你等了那麽久,辛苦你了。”話中的那麽久,也不知是在感慨這七日修行,還是長久以來,對方等待的那段無望時光。

    卓君塵輕聲一歎:“值得。”

    沈寒楓低頭去解他的衣衫,卓君塵由著他,又湊到他耳邊道:“從今往後,再不準自作主張,再不準離開!”

    看到他認真中帶著威脅的神情,沈寒楓在他唇邊親了親:“嗯。”

    ————自行腦補·夕陽下的野|戰——

    卓君塵渾渾噩噩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他躺在黑石陣的最中間的石床上,身邊除卻冰冷黑石,便是一片如血紅楓。

    師尊!

    卓君塵心中一緊,當即從石床上下來。有重物不小心敲到了他的手指。卓君塵低頭一看,腰間懸掛的鸞鳳玉璜通體血紅,在微白天光下顯得極為炫目。

    心中的擔憂驀然消散,卓君塵眼底柔軟,心中似有所感。

    卓君塵穿過楓林,在幽冥淵旁的峭壁上尋到了沈寒楓。懸崖之外一片波光瀲灩,有一輪新日從幽冥淵中緩緩升起,光芒萬丈。

    師尊滿頭的銀絲已經許久未曾見到,叫他有一瞬迷惑,卻在此時才相信,他們已經回來了。輪回之境外,那個原本回天乏術的師尊正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

    波濤聲裏多出來的腳步聲,沈寒楓早就注意到,他轉身看向身後的黑袍青年,雪白腰間同樣懸著玉璜。

    卓君塵呼吸一滯,上前幾步,不由分說地便抱住了沈寒楓。他聲音帶了些許哽咽歎息:“師尊,你終於回來了。”

    沈寒楓的手如從前那般落在他額發上,輕聲許諾道:“嗯,再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