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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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結束之後嘉賓們下了樓在主宴廳四散開來,有的攀談,有的在奏樂區跳舞,一派熱鬧景象。令人意外的是,皇儲領著換了另一身禮服的新娘走到蘇魚和霍因麵前。

    她首先大方地對蘇魚伸手。蘇魚也微笑地握了握。“我帶你去轉轉。他們大概要說些什麽無聊的東西。”

    蘇魚下意識地看了霍因一眼,也說,“好。”

    一番簡單的問候之後,皇儲就低聲對他的新娘說了幾句,她點點頭,他就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新娘轉過頭正要拉著蘇魚離開,蘇魚就輕聲對霍因說。

    “他們秀恩愛。”

    霍因了然地點點頭,表示理解,他聲音低沉道,“怕什麽,我們也秀。”

    蘇魚,“……”

    新娘/皇儲,“……”

    ……

    新娘拉著蘇魚走到角落旁的座椅坐下,開始聊天。

    “你今天應該會很累吧?”蘇魚問。

    誰知她搖搖頭,“不累,一點也不累。”

    “一些簡單的運動和動作就算再頻繁,我也不會累。”他要做的事情除外。“因為蘇魚,我不是正常的人。”

    “我是半機械人。我的身體結構中一半是正常的人,一半是冰冷的金屬。我和他……大概算是,跨越種族的基因配對、後代繁殖——哦,還有那個什麽,愛情。”

    “你是人類?”蘇魚有點訝異。因為目前為止,她還從沒聽說過人類將自身改造成半機械人的。

    “對啊,據說在地球上,我和他這樣的結合,叫做‘觸犯天條’?”

    蘇魚表示不懂。這個詞匯太古老了,天條是什麽,能吃嗎?

    “對了,蘇魚,”她好奇地反問,“我看你和他,也是屬於‘觸犯天條’的吧?在很久以前,像我們這種‘觸犯天條’都是要被殺頭的。”她一本正經。

    蘇魚幹笑,“是,是嗎……”她不懂這麽古老的文化和詞匯啊。

    新娘八卦,“據我剛才的觀察,你的那位應該是一隻血族吧。不過好逆天啊,我剛剛隻是粗略地算了一下他的身體各項指標,太逆天了,簡直了!雖然血族大多數都很逆天,不過逆天成這樣,也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他要不逆天,哪還有現在的血族。雖然蘇魚並不清楚她男人到底有多厲害,至今為止,蘇魚對他所謂的厲害隻停留在日常能給她擰個瓶蓋這種基礎上……

    還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個詞匯好古老,她還是不懂。古人和來者是誰,能吃嗎?

    新娘繼續八卦,“唉,所以你以後的日子,有的苦了。”她那位那個樣子的就把她折騰得夠慘了,別說蘇魚這位了。嘖,那個場景一想就是各種悲壯啊。

    蘇魚,“……我,我謝謝你……啊。”還憂心忡忡地提醒。

    新娘俠義地擺擺手,“哪裏哪裏,不用不用。”

    蘇魚,“……”她身體中的機械程序庫裏是不是語言都改成了複古模式啊。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有人前來打斷她們的對話。

    “蘇魚。”

    她聽見有人叫她,隻好抱歉地對新娘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她放眼望去,的確有人向她走來。不是霍因。霍因還在不遠處與皇儲交談。她沒有想到在這個地方還能見到“熟人”。

    蘇魚站起身,做了宴會上的循禮問候,“彌戈。”

    彌戈微笑道,“上次的合作很愉快。沒想到在這裏也能見到你。”

    蘇魚一怔,“您讓我受益匪淺。”

    隻這兩句客套話,彌戈神情忽然嚴肅起來,他問蘇魚,“上次的事情之後,你覺得我是長老那邊的人?”

    不然呢?蘇魚沒有回答,但是她的神情告訴了彌戈。

    彌戈搖搖頭,“長老派威脅我,他們抓住了我的妻子,我不得不妥協。至於把消息告訴你,一是因為我本來就不願意幫那幾個老頭,二是因為那幾個老頭也有意讓我這樣做。畢竟,假中有真,真中有假,誰也分不清。”

    “你想說什麽?”蘇魚覺得他這次特意找她說話,絕對不是想單純地聊天或者是道歉,一定還有別的什麽要說的,或者是長老還不死心。

    “知道這幾天傳遍全宇宙的新聞嗎,那個時空裂縫。”

    彌戈壓低了聲音,放緩了語速說,蘇魚不由地心下一沉,她覺得沒好事。

    “血族內部的人選,你猜是誰?”

    “不是他。”一定不是霍因。

    彌戈隻是笑,他不否認也不點頭,而是說,“他是血族始祖,他掌控著血族最純正的血統,同時宇宙中覬覦他強大力量和基因的有不少的人。從這一點上看,他對於血族而言至關重要。”

    “可是蘇魚,他不願意娶一位純血的血族女孩,甚至他都不願意,僅僅隻是與一位純血的血族女孩交|配。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血族後代的基因依然是這個狀態,血族會在宇宙大舞台中走下,可能我族會大規模地凋敝——因為基因得不到發展。而這一切的源頭是他。”

    所以……他想說什麽?蘇魚思緒混亂,不得其所。

    “血族施壓於他,準確地說,不止是血族。還有整個宇宙中的其他高等文明的種族,也紛紛施壓於他。這一個死亡之約,他不得不赴。”

    雖然彌戈已經這麽說了,蘇魚還是驚詫地問,“為什麽?”

    “因為他是霍因。那麽多人嫉妒他,那麽多人想拉攏他,那麽多人都巴不得殺了他。因為他是這個宇宙中太過強大的存在,那也就成了異類。”

    “其實本來,照大人那樣的性格。就算是這些施壓,也是無所謂的。因為他可以完全不用去理會,就算再怎麽施壓,就算要出動宇宙軍隊來聲討他,他也無所畏懼的——他能贏,完全能贏。”

    “可是現在,他的背後有了你的存在,他就無疑有了軟肋。長老們雖然厭惡你,但是好在心地善良。他活了這麽久,當然看清的東西比我們多得多,所以這次,在他今天離開之後,你就會被托給長老們看管——大概是血族大熊貓的待遇。”

    說好聽點,國母?

    “你……”蘇魚平息她此刻震驚又難過的心情,問,“為什麽把這些告訴我?”

    “我知道你的那些預言。我想,人在知道了自己的未來之後,可不可以改變這一切?讓以後變得更美好?”

    蘇魚沉默了,她沒有去想為什麽彌戈會知道她求過預言這個事,但是她想起那些話還有彌戈現在的提醒——假如他不說,霍因也不會說,那她是不是從頭到尾最後知道真相的那個人?難道要讓她眼睜睜地看著霍因離開嗎?

    或許有辦法能夠阻止。但是……她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要被彌戈的那一番話所完全牽動,很多事情還有待考證,她也必須要旁敲側擊地問一問霍因了。

    “謝謝你,彌戈。”

    “不用。”

    告別之後,他離開了蘇魚,走向他的妻子。妻子問,“彌戈,你去了哪?”

    “做一件讓你的預言變成謊言的事情。”

    妻子有點生氣,“我是真的能夠看見的,而且,而……唔……”她捶打他,不輕不重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最厲害。”隻是這一次,他真的要讓她一直信誓旦旦的預言失效了。假如一切會變好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再從他的身邊離開了?

    “還記得我們之前的一個賭約嗎?”

    妻子從他的吻的窒息中回過神,點點頭。

    “要是你的預言失效了,就不能再從我的身邊離開,更不準逃。”

    她也念,“要是我的預言失效了,我就不再從你身邊離開,更不會逃。”

    “走,我們去跳個舞。”她將手放在他手中,神情有點恍惚地想,或許這會是他們這一生中的最後一支舞了。

    ……

    西薩爾首都的夜色溫柔而濃重。

    懸浮車在車道上飛速駛過,蘇魚的眼中隻留下外麵世界璀璨光點的影子。他們現在要連夜趕回去。自然,先是要把蘇魚送回學校宿舍。

    她沒有問霍因為什麽這麽趕,而是說,為什麽不能再西薩爾這邊玩一會兒,等明天再說。

    霍因隻是抱著她說,下次陪她來西薩爾。到時候買下首都中心地帶觀景遊玩最好的房子住下,然後說到時候她想玩多久就多久。

    蘇魚也沒有質疑,而是沉默了。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現在,從上車到現在,她一直都沒有看霍因一眼,一眼都沒有。

    他以為她是因為不能玩而生氣,於是摟過蘇魚,低頭捕捉到她的唇瓣,吻進去。先是深吻,蘇魚不由地驚呼出聲,然後是淺淺地溫柔的吻,蘇魚有點沒法抗拒,一下就被他帶進了漩渦裏。

    “等我回來再說。蘇魚?”

    蘇魚沒吱聲。他就故意地重重吻。蘇魚悶哼了一聲,就算做敷衍的回答了。

    男人低聲笑說,“西薩爾還不算最好玩的。這個宇宙中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時候帶你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玩過來,保證不吃虧。”

    他歎了一口氣說,“蘇魚,回個好。”

    蘇魚像個機械人,重複,“好。”

    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她到底還是有點忍不住,問了霍因,“你明天能陪我嗎,能不去嗎?”

    霍因沒說話,但是意思很明確。不能。

    “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你就不肯,不肯浪費一點點的時間陪我?”她這次的語氣有點耍性子,蘇魚想要是他再不說話,她就真的不想和他說話了。

    “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再重要也比不過你。”

    “況且蘇魚。我以後的所有時間,都可以隨你浪費。你想多久就多久,不急在這一時。”

    他這樣說得,說得蘇魚有點難過,又感動又難過。

    “如果,如果……霍因,我,我知道你明天要去做什麽了。”她哀求,“就一次好不好,我們可以……”

    她都這麽說了,可是霍因沉默了長久,回答她說,“等我。”

    是的,他隻說這兩個字。蘇魚卻覺得,這是他此刻最沉重而真實的承諾。

    她仰頭看他,感覺到自己眼睛有點模糊,還有點癢,所以她要這樣,把那種消極不好的情緒倒回去。他下意識地就低頭注視著蘇魚。

    她保證,這是她最後一次再他麵前一不小心流出眼淚了。

    他不說話,隻是溫柔地親吻。

    蘇魚想,真的隻是最後一次,多一次都不行了,多一次,她的心髒就承受不住他的深情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