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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

    鑲嵌著奧地利水晶的自動門像兩道水晶簾,緩緩往兩旁退開,仿若通往華麗宮殿的兩道帷幕,徐徐展開,莊嚴神聖而高不可攀。

    唐瑄踩著高跟鞋走進ch,饒是見慣了奢侈品的女強人,刹那間也被滿眼又大又閃的鑽石閃得稀裏嘩啦,眼睛一時無法聚焦。

    經理上前引路:“蘇太太已經到了,就在樓上,唐總這邊請。”

    “有勞。”

    蘇太太就是薑婠婠,現在的薑婠婠是ch的大老板。不止ch,還有cr,還有飯店,還有醫院……曾經蘇則所有的產業,他積累了三百多年的財富,如今全在薑婠婠名下。

    薑婠婠大約是當今世上最富有的未婚女人了,不過她不許別人叫她薑小姐,隻能叫蘇太太。

    所以蘇則的願望落空了,薑婠婠並沒有忘記他,不僅沒有忘記他,反而一天記得比一天更清楚。要知道,她每天都會被人叫無數聲“蘇太太”,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他的存在。

    蘇太太有一個女兒。

    唐瑄進門的時候,蘇太太正把好不容易爬到茶幾上的小家夥抱回懷裏。

    小姑娘遺傳了父母全部的優點,小小年紀就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這會兒頭上別著一枚粉色的小發夾,手裏還捏著一枚閃閃的鑽戒,一麵掙紮著去夠桌上的蛋糕盒子,一麵撒嬌:“媽媽,媽媽,放糕糕裏……”

    蘇太太的女兒名叫蘇執,執念的執。蘇執才兩歲多,說話還不怎麽利落,奶聲奶氣的,腦子卻已經很靈活了,常常說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唐瑄笑道:“放到糕糕裏,是誰教的小執?”

    薑婠婠循聲看去,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

    她懷裏白白嫩嫩的蘇執則是睜著黑葡萄似的眼睛,又萌又無辜地說:“沒有教。”

    噢,自學成才啊,小小年紀,就這麽懂得浪漫,曉得把鑽石放到蛋糕裏。唐瑄蹲在小糯米團似的蘇執麵前,正要誇,就聽薑婠婠無奈地歎:“她要吃蛋糕,我不許她吃,她就威脅我要吃掉鑽戒,她精著呢,知道那東西不能吃。我說那你吃吧,她想了想,又改口告訴我鑽戒難吃,要放到蛋糕裏才好吃。”

    唐瑄:“……”

    蘇執的世界裏沒有浪漫,隻有好吃的。

    見蘇執這會兒眼珠子還滴溜溜地盯著蛋糕,垂涎欲滴都快要流出口水來的小模樣,唐瑄隻覺心也萌化了,真想抱著她狠狠親一口。

    可惜蘇執什麽都好,就是不給爸爸媽媽以外的人親近,隻能看不能抱抱親親,簡直折磨得唐瑄和趙小億這種怪阿姨撓心撓肝兒的。

    薑婠婠從女兒手裏拿回鑽戒,交給唐瑄,又將桌上的鉑金對戒遞給她。

    薑婠婠的設計,唐瑄滿意到了心坎兒裏。

    唐瑄就要結婚了,新郎不是薑濉。不過話說回來,假如新郎是薑濉,今天薑婠婠也不會為唐瑄設計婚戒了。

    把戒指交給了唐瑄,薑婠婠一手抱起女兒,一手去提蛋糕,準備回家。

    唐瑄連忙接過她手裏的蛋糕:“我送你。”

    “司機就在下麵。”

    薑婠婠親了女兒一口:“寶寶,回家了,今天要和爸爸說什麽,還記得嗎?”

    蘇執雖然是隻小吃貨,但也是隻乖巧的小吃貨,她主動親了薑婠婠一口,萌噠噠地點頭:“記得,和爸爸說生日快樂。還有,媽媽愛爸爸,小執也愛爸爸。”

    薑婠婠心滿意足。

    唐瑄最後還是送了薑婠婠,因為她堅持,薑婠婠知道她有話要說。這三年來,薑婠婠除了在一個地方有執念,其他時候都是隨遇而安、順其自然。譬如唐瑄有話要說,薑婠婠即使知道她要說什麽,也還是給她機會說出口。

    唐瑄開著車,手指有意無意地敲著方向盤:“這幾年市場不景氣,好多企業都倒閉了。去年趙家瀕臨破產,多虧有你。”

    薑婠婠坐在後座,抱著女兒,似真似假地說:“有錢就是好啊,想救誰救誰。”

    唐瑄從後視鏡裏看了薑婠婠一眼:“聽說過幾天薑氏會正式宣告破產。”

    薑婠婠低頭把玩著女兒的手指,沒吱聲。

    唐瑄斟酌地說:“當年的事,的確是薑濉對不起你,害了你和蘇先生,但他畢竟是你爸爸,他已經知道錯了,這幾年過得並不好。林麗雅也進了精神病院,毀了容又殘了右手,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他們都得到了懲罰。”

    唐瑄的意思很明白,薑婠婠淡淡地說:“你放心,尋常子女能做的事,我都會做到。”

    唐瑄不知道薑婠婠的意思。

    薑婠婠:“衣食無憂。”

    唐瑄無言以對。衣食無憂,其實也夠了吧,多少人一輩子追求的不也就是這四個字麽?如果還要求更多,對薑婠婠和蘇則就是殘忍了。

    車子一路行了快兩個小時才到東山別墅,下車後,薑婠婠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提著蛋糕。

    蘇執肉乎乎的手臂纏著薑婠婠的脖子,萌萌地問:“媽媽,沉不沉啊?”

    薑婠婠心裏無比柔軟,即使她知道小家夥居心不良:“沉要怎麽辦呢?”

    蘇執立刻自告奮勇:“我幫媽媽吃糕糕!吃掉它,就不沉了。”

    薑婠婠:“……”

    薑婠婠親了親她,溫柔地解釋:“寶寶,這是媽媽親手為爸爸做的,要先給爸爸嚐。”

    蘇執好饞,不過為了爸爸,她還是忍了,隻是口水吞啊吞的。

    其實早上媽媽做的時候,她在旁邊就好想吃好想吃……

    東山別墅是當年蘇則計劃做婚房的地方,這幾年薑婠婠一直住在這裏,帶著蘇執小朋友和蘇先生。

    薑婠婠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蘇先生,她把蘇執交給保姆,自己回房,快步經過回廊時,還不忘扭頭看旁邊的玻璃,對著裏麵反射出來的自己理了理頭發。

    女為悅己者容,薑婠婠一早在蛋糕房裏忙了一上午都不記得要照個鏡子,這會兒要去見一個已經昏迷三年的男人,卻想起來要整理頭發了。

    蘇先生今天還是沒有醒。

    薑婠婠趴在床邊,頭枕在男人的手上,手指輕輕描繪著他的五官,她凝視著他,唇角的笑容清淺而蕩漾。即使已經昏迷三年,這個男人依舊年輕俊美,驚心動魄,讓她心動不已。

    連薑婠婠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今天多少歲了呢?反正她是算不清了,等他醒來,她要問問他。

    “老妖怪啊。”

    薑婠婠自言自語地嗔了他一句,他當然不能回應她。薑婠婠的眼睛有些熱,變得濕濕的,她趕緊眨了眨眼睛。

    其實她不難過,相反,她覺得自己好幸運,幸運得不可思議。

    當然,全世界都覺得薑婠婠很幸運,不是一般的幸運,是空前絕後的幸運。

    三年前,她命在旦夕,所有人都覺得她死定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更是毫無懸念,死定了。然而結局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薑婠婠像是被楊枝甘露拯救了一樣,原地滿血複活。她流了那麽多的血,最後不僅自己安然無恙,更連肚子裏的孩子也健健康康,一點問題都沒有。

    薑婠婠簡直是醫學史上的一大奇跡。

    可惜,有人幸運就有人不幸。

    薑婠婠滿血複活,蘇先生卻自此失蹤了。

    不久,阿未帶著律師找到薑婠婠,按照蘇則的意思,把他名下所有的財富全部贈予薑婠婠。

    果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薑婠婠不僅滿血複活,還一夜暴富,富可敵國。要知道,那可是蘇則積累了三百多年的財富,蘇則本身就是一個神秘的富豪,神秘之處在於,他不為人知的財富多到難以想象。

    所有人都覺得,薑婠婠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係。

    然而薑婠婠萬念俱灰。

    阿未騙她,對她說,蘇先生隻是出國去處理棘手的事。但薑婠婠是真珠真正的主人,沒有誰騙得了她,她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真珠回到了她的身體,蘇則再沒有真珠了。失去真珠的蘇則結局會如何?他本就是該作古的人,此時一切回到原點,自然塵歸塵,土歸土。

    消失的不僅是蘇則,還有真珠。大約是救她和孩子的命耗盡了所有的能量,薑婠婠醒來時,真珠已經徹底碎裂,不久就消失了,這讓她連想要再把真珠渡回蘇則體內也不行。

    當然,即使真珠還在,也來不及了。沒有人見過蘇則,阿未也說不知他去向。薑婠婠心痛地想,可能,灰飛煙滅了吧,什麽也不留給她。

    薑婠婠知道自己的命得來不易,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但人悲傷的時候,理智一點用都沒有,薑婠婠動了殉情的念頭。

    她原以為為了孩子,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那時方才知道,失去蘇先生,孩子對她而言什麽也不是。

    於是,大難不死又富可敵國的薑婠婠痛不欲生,不久就出現了流產征兆。

    薑婠婠再進醫院,阿未無計可施之下,這才不得不告訴她實情。

    蘇先生還活著,隻是他不會再醒過來,他也隻是還活著而已,更不知他還能活多久。

    然而,這個消息對薑婠婠而言卻如天籟,是她全部的希望和支撐。隻要他還在,他還有呼吸,隻要她還能看到他,抱著他入眠,就已經足夠,已是恩賜。從此,陪伴他、等著他醒來,就成了薑婠婠唯一的執念。

    佛說,空即是色,□□,苦集滅道,五蘊皆空。執念是人痛苦的根源,可是對薑婠婠而言,這唯一的執念才是她活著唯一的理由,唯一的快樂。所以女兒出生後,她為她起名蘇執。

    她是在告訴他,她在等他,等多少年都沒有關係。因為她終究幸運,還能有這個守著他等待的機會。

    薑婠婠抱住床上的男人,深情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她啞聲呢喃:“蘇先生,生日快樂。”

    薑婠婠這幾年養成了個壞習慣,隻要守在蘇先生身邊,就常常忘記時間,忘記自己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吃貨女兒。

    好在現在這個吃貨女兒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她可憐兮兮地跑進來找存在感:“媽媽……”

    水汪汪的大眼睛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滿滿的都是委屈和控訴。

    她要吃蛋糕……

    薑婠婠回身向她招手,蘇執立刻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薑婠婠:“來親親爸爸。”

    小家夥立刻熟門熟路地爬上床,撲到男人身上就親了好幾口,她骨碌碌的眼睛盯著床上的男人,被美色所惑,立刻忘了媽媽的叮囑,萌噠噠地就自由發揮起來:“爸爸真好看,爸爸,我好愛你,你愛不愛我啊?”

    薑婠婠:“……”

    忽然有點吃醋怎麽辦?竟然當著她的麵對調戲她的男人。

    蘇則吃不了蛋糕,薑婠婠隻是讓他嚐了點滋味,剩下的……等薑婠婠發現時,已經全進了小吃貨的肚子。

    吃貨的腸胃往往無比強悍,但也有發揮失常的時候,當晚,蘇執小朋友急性腸胃炎,被送到了醫院。

    看著針頭紮進小家夥白白嫩嫩的手背,薑婠婠的眼淚霎時就掉了下來。作為母親,她真的好失職,明知道她貪吃,卻隻惦記著自己心裏所愛,沒有看住她。

    蘇執打著點滴,頭上冒著虛汗,迷迷糊糊的喊了兩聲疼,薑婠婠抱著她不停地掉眼淚。

    蘇執在醫院住了兩天,小家夥恢複得快,出院時又活蹦亂跳了,回去的路上還在和媽媽描述自己如何喜歡在醫院喝的某種粥,熱情得不得了。

    吃貨對於吃的就是這麽不記仇。

    薑婠婠抱緊動來動去的女兒,愛她愛得心都疼了。她這麽天真無邪,這麽純淨美好,卻有個不能好好照顧她的媽媽。

    薑婠婠回去後就病倒了,也不知是因為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累倒的,還是心裏積壓的脆弱被蘇執牽扯而出,終於崩潰。

    回去後,她抱著蘇則大哭,哭著對他說她的思念,她的懦弱,她的無用。其實她一點都不像看起來那麽堅強和篤定,她每天都在害怕,時時刻刻都在害怕,每天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已經在害怕,怕他會停止呼吸,離開她,扔下她。

    那她該怎麽辦?她不能沒有他。許多女人都很堅強,當愛情離去的時候,她們還能活出別的熱情和精彩來,可她卻白白活了三百多年,她到現在還是當年那個隻知道為愛情而活的綿綿。沒有他,她連女兒都照顧不好,她真的好需要他……

    童話裏,王子一吻就能喚醒睡美人,然而那一夜,薑婠婠心裏乞求著,吻了蘇則不知多久,最後趴在他身上睡去,他也沒有醒來。

    公主不能喚醒她的王子,傷心得病倒了。

    蘇執小朋友來鬧她,保姆在後麵追著,試圖和小朋友講道理:“小執,媽媽身體不舒服,讓媽媽休息好不好?阿姨帶你出去玩。”

    蘇執一直個是喜歡講道理的小姑娘,可是這一次,她站著不動,保姆抱起她,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薑婠婠無措又心疼,勉強坐起來接過女兒,沒想到蘇執抱著她更是嚎啕大哭,一麵哭一麵抽泣:“媽媽,對不起,小執再也不貪吃了,嗚嗚……媽媽,你疼不疼?小執親親你,嗚嗚……”

    薑婠婠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女兒是在自責,她以為自己是因為照顧她才會累倒,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貪吃。

    薑婠婠的眼淚霎時就控製不住了,跟著不停地往下掉,母女兩人抱在一起哭,真是好不悲傷。

    保姆想把蘇執抱出去,薑婠婠讓保姆出去了,她把蘇執放在自己和蘇則中間,輕哄著她,一會兒蘇執就停止了哭泣,小臉濕漉漉的睡著過去。

    薑婠婠看著身邊的父女兩人,含著眼淚笑出來。

    薑婠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蘇執還睡得呼呼的。她的女兒不僅能吃還能睡,像一隻快樂的小豬,當然也是一隻漂亮的小豬。薑婠婠低頭看著她的睡顏,心軟得無以複加,忍不住湊過去想要親親她。

    這一動,卻刹那間渾身僵硬,像是混沌之初,天地間第一道驚雷,激動的感覺穿過脊柱,帶起一陣顫栗。

    她的腰間多了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和女兒緊緊抱著,攬在一具結實溫熱的懷抱裏。

    薑婠婠動不了了,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腰間那隻手上。那隻手她再熟悉不過,然而太熟悉太滿足,就變得不真實起來,像是幻覺。

    薑婠婠害怕那是幻覺,會隨著她一動就破滅,最後什麽也不留給她。她一動不動,就這麽渾身僵硬著。

    這時,耳邊終於傳來一道喑啞溫柔的聲音,像是沙漠裏的成片綠洲,荒蕪之地的成蔭大樹。

    “婠婠,我回來了。”

    薑婠婠顫巍巍地轉過頭去,頓時跌入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身邊的男人不知何時醒來的,此時正側身凝視著她。日落最後一刻的餘暉灑進房間裏,那雙深暗幽黑的眸子裏動蕩著深沉的情愫和水光。

    他對她說:“婠婠,不要哭,我回來了。”

    蘇先生醒來了,隻是睡太久,他似乎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女人是最不能勸她不要哭的生物。

    薑婠婠放聲大哭,哭聲之淒厲,將他們懷裏小豬似的女兒也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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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則下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牽著薑婠婠的手,去民政局。

    他醒來的時候是傍晚,兩人到民政局已是半夜。繁華的大都市深夜仍舊車如流水,紙醉金迷,可惜民政局大門冷冷緊閉。

    蘇先生從來沒有這麽胡鬧過,薑婠婠捂著眼睛笑了出來,笑得手指也濕濕的。

    兩人在民政局門口的台階上坐著等天亮,抬頭高樓大廈之間,竟剛好可以看到天上最亮那顆星星。薑婠婠抱著蘇則的手臂,頭歪在他肩頭。

    薑婠婠問:“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裏等啊?看起來好傻。”

    可不傻麽,路過的人都會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們兩眼。他們一定在想,對麵就是酒店,恩愛可以去開~房啊,坐在這裏秀什麽秀。

    蘇則抱著她在懷裏,親了親她的額頭,溫柔地說:“你的心願,我要第一時間滿足,一秒也不耽誤。”

    薑婠婠抬頭看著他,眼睛裏又漸漸滲出水光。

    蘇則凝視著她:“你的執念是等我醒來,和我結婚,然後我們一同老去,對不對?”

    薑婠婠哭了起來。

    原來,他都懂。

    他們之間既沒有領證,也差一個婚禮,他昏迷的這麽長時間裏,富可敵國的薑婠婠完全可以用各種手段,把證領了,讓他成為她法律意義上的名正言順的丈夫,那樣她的“蘇太太”也可以變得更有底氣一些。可是她沒有,她也就隻是每天被叫著過過癮而已,因為她在執著地等他醒來,等他清醒的和她結為夫妻,白頭偕老。

    這就是她的執念,他真的都懂。

    真珠已經消失,她隻有這一輩子的時間,他也隻有這一輩子的時間。

    人生大幸也就是如此了,相愛相知,共度一生。

    恩愛的兩個人在哪裏都很惹眼,尤其是蘇先生,深夜也能吸引過路美女的目光。

    薑婠婠忍不住酸溜溜地問:“為什麽沒有了真珠,你還是這麽年輕?”

    三百多歲的老男人,老妖怪。

    蘇則沉吟:“其實這三年的時間,我一直都有意識,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也許是因為過去那三百多年,我的生命消耗的其實是真珠的能量,而我自己的生命力則是蟄伏起來,仍舊停留在我二十五歲的時候。所以失去真珠,對我而言隻是失去了外在的能量,而我的生命卻可以從二十五歲繼續。”

    這個理論太新奇,薑婠婠身為真珠的主人也沒有想到這裏來。但若是按照這樣去想,一切都可以想通。為什麽蘇則可以三百多年不老,為什麽她傷得那樣重,卻最終母女平安,為什麽真珠會消失。原來,是因為他們都在耗著真珠的能量,而當能量耗盡時,真珠也就消失,從此,他們的生命回歸平凡,順應自然。

    薑婠婠偏頭看著他,這會兒又傲嬌起來:“你為什麽不早點醒過來?不是有意識麽。”那他就應該知道,她等他等得多麽辛苦。

    蘇則推測:“可能是因為我自己的生命力蟄伏太久,需要時間才能蘇醒。”

    薑婠婠:“那怎麽又忽然醒來?”

    蘇則笑:“你和女兒在我耳邊哭得那麽難過,我被你們吵醒的。”

    薑婠婠:“……”

    蘇則抱過她,親吻她的鬢角,心疼地歎息:“婠婠,對不起,這麽多年讓你受苦了。”

    妻子女兒哭得那樣難過,隻要他還是個男人,縱使是拚了性命,也會回到她們身邊。那才是男人的擔當,不負真珠賜給他的三百年時光。

    兩人在民政局門口坐等了一夜,時間卻一點也不覺漫長枯寂,相反快得不可思議。

    薑婠婠和蘇則說這幾年發生的事,還沒有說到蘇執小朋友一周歲,天光已經亮了起來。而後陸陸續續來了幾對情侶,他們眼中的情愫和期待像天邊的朝陽一樣奪目又熟悉。

    原來,真的不隻是她和蘇先生迫不及待共結連理啊。

    在這太陽升起來的新的一天,蘇則和薑婠婠第一時間結成了夫妻。

    跨越時間的戀情,在這一刻終得正果。在這三百多年的時光裏,他們享受著非同尋常的恩賜,卻也承受著非同尋常的痛苦。直到今日,他們歸於平凡,牽手匯入川流不息的人群,終於再和世間任何一對最普通的夫妻無異。

    攜一人白首,擇一城終老。或許,世間的圓滿幸福,原本就該是這麽平凡無奇。

    ------

    全劇終

    ---------------------這裏是小番外兩則的分割線---------------------------

    番外一:

    最近,薑婠婠覺得蘇先生很懷念真珠,具體表現在,每當說起真珠時,蘇先生的眼睛裏會露出某種薑婠婠看不懂的愉悅。

    薑婠婠才是真珠的主人,真珠消失,她都沒有舍不得,蘇先生卻戀戀不舍起來。

    這讓薑婠婠不開心了,她想,蘇則舍不得真珠一定是貪戀長生不老。

    蘇先生舍不得真珠=貪戀長生不老=不,愛,她。薑婠婠瞬間在心裏做了個等價換算,然後自己就把自己虐得不行。

    可惜蘇先生的行為所表現出來的,可真的半點看不出來不愛她。

    單是這個月,蘇執小朋友就已經兩次撞見他們親熱了。

    從前薑婠婠覺得有蘇則在身邊,蘇執小朋友可以被爸爸媽媽照顧得更好,但事實證明,這還不如從前呢。至少以前,她絕對不會讓女兒看到少兒不宜的畫麵。

    薑婠婠問他,蘇先生笑而不語,眼睛裏的笑意怎麽看都有些不懷好意。

    蘇先生故作正經地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隻是偶爾想起來其樂無窮,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和真珠有關,還其樂無窮,卻不要她知道……

    薑婠婠:“說好的相愛相知呢?”

    好吧,為了相愛相知。

    蘇則意有所指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湊到她耳邊說:“當真珠在我身體裏,而我們又很靠近時,你的感覺我也會有。這你知道吧?”

    薑婠婠點點頭:“知道啊。”

    真珠是她與生俱來的,和她有感應,這不是什麽稀奇事。

    薑婠婠望著蘇則,等他說下去,蘇則卻沒再說話了。隻是笑凝著她,眼睛裏再次露出那種她看不懂的愉悅。

    薑婠婠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蘇則那意有所指又直白流氓的目光裏反應過來。

    他,她……她的感覺,他也會有,原來他懷念的是這個,還其樂無窮!

    蘇則,你這個臭流氓,能不能不要這麽調戲人!

    番外二:

    結婚這回事,領證可以急不可耐,婚禮還是要盛重準備的。

    蘇則和薑婠婠領證以後,就開始準備婚禮。上一次準備時,蘇先生嚴重缺乏安全感,患得患失,以至於婚禮簡直是在用趕的。再者,當年薑婠婠懷孕了,這也是另一個必須急切的理由。

    而這一次呢,手續已經辦好,蘇則不慌了,別提多細致入微盡善盡美。

    如此一個不慌不忙,一不小心,薑婠婠就再次懷孕了。

    蘇先生心花怒放,薑婠婠哭笑不得。

    她原以為,蘇先生那蟄伏的下一代生命力應該沒有這麽快恢複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為了不用改婚紗尺寸,婚禮再次緊鑼密鼓籌備起來。

    大婚在蘇則的私人海島舉行,那一日,國內政商名流齊聚,場麵盛大貴重,無以倫比。

    一向神秘低調的蘇先生忽然這麽高調,連薑婠婠都有些不適應。

    對此,蘇先生表示:“以前是因為真珠,我的容貌幾百年都不會變,能低調就必須低調。現在不同了,現在沒什麽可隱藏的,我們的愛情和婚姻,更加不必隱藏。婠婠,娶你,我隻想昭告天下。”

    薑婠婠幸福甜蜜得熱淚盈眶。

    雖然幸福,但高調的婚禮確實有些累人,尤其是懷孕的新娘子。即使蘇先生照顧得無微不至,也總免不了有人促狹地問她:“新娘子怎麽喝果汁啊?”

    雖然已經是一個娃兒的媽媽,但薑婠婠還是會不好意思。而蘇則呢,蘇則笑得很開心。

    薑婠婠:“……”

    好在蘇先生沒有腦袋發熱,大肆慶祝個七天七夜,當晚就送走了大半的賓客,熱鬧的海島終於漸漸安靜下來。

    薑婠婠換好禮服,在婚房裏等蘇則。紗燈掩映,滿地玫瑰花瓣,美人蒲柳之姿,螓首微垂。身上是火紅的長裙,領口略低,露出白皙細膩大片肌膚;柔軟精致的麵料服帖,勾勒出她曼妙溫軟的曲線。

    蘇則推開~房門就再也沒能移開眼睛。

    時空仿佛在眼前交替變幻,一刹那,他不知今夕是何夕。

    火紅的嫁衣愈加襯得她嬌美惑人,她安靜地坐在床上,聽到他進來,抬頭朝他婉轉一笑。這樣的畫麵,他多少年前就期待著?

    從他,還是蘇將軍的時候。

    兜兜轉轉,竟時隔三百多年,心願方成真。

    可正如他曾經對薑婠婠說的那樣,再晚都沒有關係,多久他都可以等待,隻要這一天終能到來。

    羅裳輕解,暗香浮動……

    終於圓滿的男女,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放縱著情動,不自覺沉迷,卻有不合時宜的敲門聲傳來。

    噢,那是擇床的蘇執小朋友。

    於是,原本小夫妻的二人世界,最後變成了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

    薑婠婠抱著女兒,蘇則抱著薑婠婠。這畫麵似乎很尋常,但對話卻有些奇妙。

    平常的一家三口這個時候是如何相處呢?大約是爸爸媽媽講故事吧。但是蘇執小朋友不讓爸爸媽媽說故事,她今天有很多感觸,她要先說。

    蘇執小朋友的感觸真是太多了,今天婚宴上的點心有多少,她的感觸就有多少。點心琳琅滿目,都有著雅致而複雜的名字,小吃貨還小,還記不完整名字,但也不妨礙她的熱情,她每一樣顏色形狀滋味的描述著,繪聲繪色,動情處還吞起口水來。

    而每一樣描述完以後,蘇執小朋友才會說到主題:“媽媽,我明天還想吃,可以嗎?”

    薑婠婠:“……”

    後來,蘇執小朋友終於說累了,耷拉著眼皮打起瞌睡來,薑婠婠把女兒抱在懷裏,蘇先生在旁邊親她。

    他越來越肆無忌憚,薑婠婠被他調戲得不行,忽然輕笑一聲,把懷裏本已入睡的小家夥吵醒了。

    蘇執小朋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像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似懂非懂地問薑婠婠:“媽媽,你是不是要生小寶貝了?”

    薑婠婠驚訝地和蘇則對視一眼:“你和她說這個?”

    蘇則無辜地搖頭。

    蘇執:“小億阿姨告訴我的,她問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薑婠婠溫柔地撫著女兒細軟的頭發:“那寶寶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蘇執悶悶不樂地說:“不要弟弟妹妹。”

    薑婠婠一驚,就見蘇執認真地望著自己:“媽媽,我想要哥哥,你可以幫我生個哥哥嗎?”

    蘇執小朋友說完又睡著了,留下麵麵相覷的父母。

    如此一本正經的天真無邪讓薑婠婠忍俊不禁,笑倒在男人懷裏:“你女兒啊……”

    蘇則:“嗯,像你,真好。”

    薑婠婠不開心了,橫他一眼,她哪裏是這個小吃貨的樣子?

    蘇則眼睛裏是藏也藏不住的愛憐,他親了親她的嘴巴,啞聲說:“像你,招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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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