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常說，出來跑，遲早要還的。”借用電影《無間道》裏麵的一句台詞，今天發生的事情，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保安隊長，被人砍了，被砍地點就在廠門外。保安隊長被砍的時候，我在車間流水線上揮汗如雨，拚命幹活。保安隊長的耳朵被人削去了一半，砍人的有好幾個，早已失去蹤影。

    當時的情景，是一個保安講給我聽的，他叫徐木根，是我老鄉，四十多歲，當過兵。“這個保安隊長特別不是東西，平時喜歡欺負廠裏的員工。廠裏規定，員工打飯不排隊，要罰款20，他就領著幾個保安，天天盯這事。新員工往往對廠規不熟悉，一抓一個準。”

    “還特別好色，喜歡調戲女員工。這裏掐一下，那裏摸一下。”

    “沒人向廠裏反應嗎？”我很不解。

    “保安隊長，直接向台幹負責。反應也沒什麽用。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姑娘被她糟蹋了。昨晚他被砍，**不離十和這個有關。”

    “老鄉，你說的太誇張了。怎麽可能？姑娘都是傻子啊。不會喊，不會叫嗎？”我覺得這個老鄉說的太假了，不符合實際啊。

    老鄉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白沙，煙盒是癟的。我急忙掏出自己的金聖，遞了一支給他，幫他點上。老鄉抽了口煙，整個臉籠罩在青煙之中，那雙有些發紅的眼睛更加顯得滄桑了。

    “你還是太年輕，不知世道人心的險惡。剛進來的女孩，有些玩心太重，保安隊長在她們眼裏，在廠裏也算有點地位的人物。壞人，不會在腦門上刻上壞人兩個字的。這個保安隊長一米八的個頭，人長得也不錯，嘴巴甜，會討女孩子歡心。他看中誰了，就邀請別人去吃夜宵。一來二去就熟悉了。”老鄉嘟了嘟嘴，停了下來。

    故事說了一半，把我急的。我心說，您老人家倒是說啊。他看到我的表情，笑著說道：“故事可不能白講啊。”

    “哎呦，老大哥，你隻管講。改天我請你喝酒。”

    “有眼色，我喜歡你。他先跟人家混熟，找個機會再約出去吃夜宵。然後想辦法把人灌醉，直接拉回家就給禍害了。有些女孩子吃了啞巴虧，也不好意思說出去，就忍了。有些來鬧，他就嚇唬人家，說找道上的人弄死人家。一個女孩子，獨在異鄉，被他一嚇唬，也就自認倒黴，離開這個廠了。有些工資都沒敢要。”

    我聽了老鄉的話，沉默了很久。如果女孩子懂得看人，懂得保護自己，不去和他吃宵夜，也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老大哥，這次他被人砍，我看九成是報仇來了。該！”

    “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我兒子女兒，將來大學畢業了，我就讓他們在南昌找份普通的工作做做，工資低點就低點，能過日子就行。”

    我點頭表示讚同。“保安隊長，現在人在哪兒？住院嗎？”

    “住什麽院，老板讓他卷鋪蓋走人了。老板個個都是人精，沒事的時候，千好萬好，出了事，馬上翻臉。老板也不想惹麻煩啊。”

    “那是。”我深以為然。“兔死狗烹！不過又不是很貼切，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吧。沒有價值了，又惹了麻煩，老板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開了他。”

    “差不多這個意思。你啊，不管以後能不能賺到錢，能不能發達，都要記得做個好人。我讀書不多，但好歹當過幾年兵。香港不是有部電影叫《無間道》嗎？‘出來跑，遲早要還的。’”

    “老大哥，聽你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的話，我記住了。”

    “等我女兒兒子大學畢業了，我就回去。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

    “老大哥，等他們大學畢業出來工作，你就等著享福吧。”

    老鄉聽我這麽說，眼眉都笑開了。“陳小銀是個本分姑娘，從來不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下了班就回家，出去玩都很少。你好好和人家交往，都是家鄉人，以後結婚過日子，多好啊。”

    “嗬嗬，老大哥，我明白。”

    車間主任因為一筆風流債，被人大白天砍死在廠門口，新宇電子廠的老總震怒，發下話來，要清退一批生活作風不良的管理人員，特指男性管理人員。一時間工廠上下，人人自危。

    沒過幾天，我們車間來了一位女車間主任。

    好戲從這天開鑼。

    工廠管理人員的位置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你來了，別人就沒有機會了。有幾個資格老的拉長不服氣，和新來的這位女車間主任搞對抗。

    女車間主任姓章，名海燕，一副官相，很有親和力。上任第一天，牛仔褲，襯衫，白色休閑鞋。頭發簡單的紮了個辮子，幹淨利落。

    車間每天早上都要開早會，拉長領著拉上的員工排好隊，自己站在最前麵，聆聽領導的訓話。今天，這幾位拉長像商量好了的一樣，自己坐在拉上，絲毫不理會新來的女車間主任的尷尬。

    章海燕果然不是吃素的，臉色變了變，瞬間恢複正常。該說什麽說什麽。“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章海燕，估計比你們大多數人都年長幾歲。我們從天南海北來到這裏，都不容易。以後我們就是兄弟姐妹。我們同心協力把工廠布置下來的訂單按時完成，一起賺錢回家。家裏苦啊，我們要自己努力，靠雙手改變命運。”

    說話很有水平，沒有套話，空話。可謂句句實在，打動人心。話音剛落，員工們報以熱烈的掌聲。那幾位老資格拉長麵色陰沉。

    拉上的工作如往常一樣展開，看起來一切正常。我心說，不會吧，事情就這樣過去了？顯然，事情不會就這樣過去，那幾位老資格拉長是很有辦法的，特別是在陷害人方麵。

    這批訂單在第五天按時完成，禮拜天放假一天。

    事情的爆發，就在新的一周的第一天。

    這批訂單是真達貿易公司發過來的，這家公司是第一次和新宇合作。所以訂單數量不是很大。誰都看得出來，這次的合作有多麽重要。如果這批貨沒問題，以後真達的單子會越來越多。可等真達貿易公司的質檢員來到廠裏驗貨的時候，貨出問題了。

    三分之一的產品，沒有放產品使用說明書，有些有明顯瑕疵的產品也被放在裏麵。這是往死裏得罪真達的意思啊。

    真達的質檢員隻是個打工的，當然按照實際情況寫了質檢報告，後麵的事情可想而知。這件事令新宇的老總大為惱火。車間主任章海燕被叫去老總辦公室了。

    那幾位老資格拉長喜笑顏開，因為他們認為，章海燕待不久了。擠走了她，他們就有希望上位，車間主任的位置可不是一個空頭銜啊。那是和工資掛鉤的。

    章海燕去了大概一個小時回來了。該幹嘛幹嘛。也看不出有什麽情緒波動。

    當天下午就傳來消息，這幾位老資格拉長被開除了。

    我不禁感歎新宇老總的智慧。他還沒有糊塗到不問緣由，隨便處理章海燕的地步。估計是私下做了調查。事情原本應該到此結束。但人心的險惡，世道的複雜，真不是我這個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能夠想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