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澄駕駛著鋼犬，已經緩緩地減速下來。在拐彎時看見另一輛車的頭車吃了一驚，一個急刹停在了離鋼犬不遠處的地方。

    【一輛，兩輛，三、四、五輛！】

    迅速完成計數的洛澄微微皺起了眉頭，一輛中卡外加巴士，三輛越野。這個車隊，少說三十人，比之前的奴販，隻多不少。

    頭車上兩個坐在前排的人視力並不差，在發現鋼犬的同時也發現了副駕駛座上的冷萱兒，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精彩。隨後掉頭回去，停在中間那輛車旁，降下車窗，比劃到什麽。

    鋼犬並沒有其他車輛伴隨，盡管看起來強悍卻顯得勢單力薄。果不其然，其他的車一展開，便刻意地攔住了整條路。

    頭車此時調轉而來，停在了鋼犬旁邊，靠近冷萱兒的那一側。那輛車上的人露出毫不掩飾的淫笑，讓洛澄覺得很不舒服。

    那人揮揮手，示意冷萱兒降下車窗，目光已經在她身上上下遊走。

    那些人幹什麽啊？啊！！難道又是那些人！”

    莊詩繪一開始還不滿道，隨後又驚呼一聲。因為坐在後排的緣故，沒有被看到。不然估計那些人恐怕會更加瘋狂。

    哎……怎麽沒一個好人呢？”洛澄無奈地長歎一聲，生存下來的人，不是可憐便是可恨，“閉上眼睛！堵住耳朵！趴下！照做！！”

    雖然不明就裏，但是聽洛澄這麽認真的口氣，莊詩繪也不敢問為什麽，連忙照做。方夢瑤也聽話地學著做了起來。

    隆……”

    洛澄猛地向後一倒車，對麵車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眼見獵物要跑，也油門一踩，準備追上。但這時他們才發現，對麵車輛的天窗上鑽出二人，手中各抱著一個閃著金屬冷光的東西對著他們。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連續而狂暴的槍機敲出一片金屬彈幕，鑽透脆弱的車皮，濺起的粒子接連不斷地迸飛而起。坐在車內的莊詩繪隻感到轟鳴的槍聲驟響，尖叫一聲，把頭埋得更低了。

    沒爆？”

    洛澄感到意外，原本已經後退準備避開一次爆炸，但是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不過也好，洛澄猛地改變了方向，向著組成路障的四輛車衝去。經過車邊時瞟了一眼，那幾人已被擁有巨大動能的機槍彈撕成了兩半甚至好幾塊。創口處的血肉已經完全不具備辨識性，胡爛作一團。

    轟！！！”

    調轉槍口的大塊頭和老虎，把剩下的子彈都傾斜在了那輛為首的車上。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車隊的老大就在那車上。不過現在，已經在汽油爆炸中成了一團焦黑了吧，車門都飛到了天上。

    哇哦……咚！！！！”

    見到此景的洛澄讚歎一聲壯觀，然後便開著頂著開路擋板的鋼犬，狠狠撞擊在燃燒中的車骸上。隻是一擊，輕盈了不少的車身便橫飛打轉而走。

    在前後震蕩中，洛澄油門不鬆，加速左後轉彎，來了個近180度的漂移。但此時因加速過長，剩下三輛車與鋼犬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百米。迅速接過滑溜遞上的彈鏈，兩挺紅星製式的輕機槍便繼續怒吼。槍口在兩隻喪屍的強悍臂力下十分穩定，把每一枚子彈送進那些車輛之中。

    轟轟轟！！！”

    子彈繼續越過炸得飛起的越野，打在人數不少的巴士上，在車廂前後以及其中的人身上留下碗口大貫通的槍洞。運氣不佳的人，已經能看到自己的上半身脫離了雙腿，重重地砸在地上。

    發動車輛，繞過廢軀，停在了僅存的中卡旁邊，緩慢地。

    紅星製式43式班用機槍，怎麽樣？”洛澄搖下了車窗，對著卡車上那兩個驚恐不已的人說道。【多虧了機槍位裝了防彈板，不然屍偶怎麽也得中兩槍。】

    小……小爺……我，我們一槍都沒有開啊……”那兩人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討饒模樣，“隻是開車的，對！開車的……”

    滑溜！”洛澄沒有理他們，讓滑溜直接下車，打開卡車的後門，“東西不少啊！沒有奴隸！？”

    奴！奴隸！？”兩人同時一結巴，“沒，沒有，您要？剛出手啊，要不這些東西隨便拿，都是您的。”

    鬆樹天堂？”洛澄明知故問道。

    是是是！！對對！！”那兩人連忙應道。

    你把他們都殺了！？”感到後方的槍聲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停止，莊詩繪這才發現慘烈的現場，驚問道。

    嗯哼？有問題？”洛澄毫不在意道。

    ……好吧，你做得對……”莊詩繪於心不忍，但想想奴隸更加悲慘的下場，內心卻認可了，“你明明可以放過他們的。”

    確實是這樣，不過你似乎忘了，他們是奴販啊。”洛澄無奈地說道，“這麽快就把之前的經曆忘了？”

    噠！噠！”機槍位上的大塊頭毫無征兆地開火了，連續的兩發子彈接連穿過脆弱的肉體，在車廂內濺得血漬滿蓬。

    他們也可以放過那些人的，可是他們並沒有，那我也一樣。”

    ——————

    可以吃了，喏，拿著。”洛澄遞給莊詩繪和方夢瑤煮熟的肉湯，說道。在當下保鮮手段幾乎全廢，竟然還能找到肉食。想到這些都是奴販帶來的暴利，洛澄就恨得牙癢癢。

    有能力購買肉食的車隊怎麽會做不了熱食，全套的便攜燃料灶在後車廂中被找到，也算解決了這兩個人類的食物問題。

    唯一遺憾的是，顯然他們沒有將所有的物資帶在車上。專業一點的販奴車隊都會有自己的基地，每次出來隻需帶上所需的物資，而其中最多的便是各式武器。

    防衛者d70自衛步槍，防衛者d80自衛衝鋒槍，強襲k-ll單兵火箭彈，紅星製式52式半自動手槍……d火力這麽猛……”點著從車廂中搜出的武器，洛澄不禁汗顏。要不是出手迅速，恐怕倒黴的就是自己一方了。

    你不吃嗎？”莊詩繪端著洛澄遞來的肉湯，愣愣地看著，糾結了好一陣子，問道。

    嗯……好……”洛澄笑著應道，“這碗是你的，這裏還有，我再弄。”

    那……好吧……”莊詩繪微微失落地說道，又看了洛澄一眼，隻見他又開始忙活起來。

    想家嗎？想從前的日子？”洛澄突然問道，正在不知想什麽的莊詩繪小嚇一跳，淒涼的深色在她的臉上浮現。

    想……”說出這一個字，莊詩繪覺得鼻尖發酸得厲害。

    我也想啊……至少不必為了飽腹的食物而冒著危險。不過這樣的話，也就遇不到你了，嗯哼？”

    誰!？誰想要你遇見了……”莊詩繪像是受驚般地說道。

    但事實就是這樣子，如果不是我遇見了你，你現在還指不定在哪裏呢……”洛澄說道。

    不可反駁地，事實如此。

    可是，我覺得很迷茫。”莊詩繪並沒有因為調笑而顯得高興一些，語氣之中依然是沉沉的哀傷。“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裏，也不知道將來會有些什麽。至少現在我就不知道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但是卻不想死……”

    所以說活下來的人不僅要麵對喪屍，還要麵對其他殘暴的人類，更重要的是內心的混亂。”洛澄說道，用一種很自然的語氣，仿佛在述說的不過是早上喝了一杯豆漿一樣平常隨意。

    你……有什麽想告訴我的嗎？”莊詩繪何嚐聽不出洛澄話中的自信，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積極氣息。

    你看，天空，你覺得是什麽顏色的？”洛澄飲了一口剛剛脫離沸騰的肉湯，咂咂嘴，嫌著燙輕吹幾口氣。

    天尚早，距離正午還有兩三小時。陽光不刺眼但卻很清晰，淡淡的藍色和白色構成了整個天空的主調。

    ……，白色還有藍色……”莊詩繪想了看了很久，不確定地說道，他完全不知道洛澄正在想什麽。

    沒錯，確實是藍色和白色，放在以前會是很美的景色吧。”洛澄點點頭，若有所歎地說道。“但是你不覺得和你意識裏的不太一樣嗎？是不是感到灰沉沉的，很壓抑？”

    ！？”莊詩繪突然驚醒，這句話正好戳中了她心中的那個奇怪感覺。

    喪屍、血汙、廢墟、灰燼……看起來和這些東西的色調很像對吧。”洛澄繼續說道，“你的心情是什麽顏色，你看到的天空就是什麽顏色。這是一個以晦暗為主的時代，哀傷和沉重是每個心靈的主旋律，你也不例外。”

    嗯……”莊詩繪認同地說道，“那你呢？”

    我？”洛澄回道，“不過也隻是整個世界中的一個小人物罷了……怎麽可能會沒有負麵情緒，不過你別忘了，情緒這種東西在同等的環境下，是看人自己的。”

    我做不到，這種東西太難掌控了吧……”莊詩繪搖搖頭道。

    你有夢想嗎？不是將來下定決心要做什麽，而是單單純純的夢，白日夢也算吧。”洛澄突然轉變了話題。

    莊詩繪的思緒開始往回倒，往日的彩色畫麵開始浮現在眼前。一種極盡淒美和惋惜的複雜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那是隻屬於回憶的感動。

    有……很多……也很不切實際，因為現在……”莊詩繪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形容。

    那是很多也很複雜糾葛的一種感覺，不是用語言能表達的。你能感受得到，那就可以了。”洛澄說道。“那以前束縛你的事物是什麽？社會上的東西很多，人總是不能如意的。”

    我……我還在上大學……”莊詩繪沒有聽懂洛澄的意思，“不過束縛的話，我覺得是整個世界。我不能看到世界各地的風景，沒辦法像鳥一樣在空中飛翔。我還想找到一塊寂靜的所在，至少讓我不必再為人世的各種思想和欲望所羈絆。當然，那隻是一個暫時的休憩。”

    嗯……還有呢？”洛澄輕輕微笑著點了點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喜歡音樂，喜歡讀書，喜歡看風景。但是在將來卻不得不為了生活而工作，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它，但是我更喜歡做自己愛做的事吧。”莊詩繪大概表達道。

    嗯……沒想到你這麽文藝。”洛澄笑笑，“下午的陽光照進稀草疏花小院子，待在自己最滿意清新小屋裏。泡一杯咖啡或者不必太濃的茶，然後隔著玻璃看那遠遠的天空……”

    ……聽起來好喜歡……”莊詩繪聽著洛澄的描述，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輕鬆，已經有些沉醉。

    你再想想，原有的社會製度已經崩塌。現在雖然危險，但是隻要有能力，你就不再會被束縛於原有的那些東西。在人和喪屍都未涉足的地方，就是完完全全的小天地。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而不必去擔心太多。”洛澄繼續解釋道，莊詩繪仔細地聽著，越來越認同他所說的。

    其實你不覺得嗎？雖然你覺得活得很累，但是壓力卻比從前要少得多，不是嗎？”洛澄問道。

    一個輕輕的笑，莊詩繪終於從低沉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柳眉舒展，素雅的氣質慢慢地擴散開來。

    你開心的時候真的更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洛澄看著莊詩繪，不由讚歎道。

    ……”莊詩繪被洛澄的話給說得呆了一下，用努力撅起的嘴唇和皺起的眉毛掩蓋住了一瞬間不受控的感情。“你都有女朋友了還這副德行……”

    洛澄眼含笑意地看向了冷萱兒，被注視的少女正在發呆，慌亂間不知所措起來：“什……麽？”

    再看向莊詩繪，後者已經扭過了整張臉，不讓他看到任何端倪。

    洛澄嘴角上揚，沒有再說話，喝起手中不再那麽燙人的肉湯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