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定點敲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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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決定的那一刻起,袁大海就開始謀劃自己的入階之路,因為他的身份隻不過是東廠的一個最底層特務,僅僅是個小小的,甚至連品級也沒有的番役。所以,就算他知道曆史會如何發展,就算他對現在的朝中局勢洞若水火,他也有力無處使,隻能看著北京城每天風起雲湧的政鬥而搖頭歎氣,卻不能參與其中,用自己那超前的曆史知識去影響時代,改變曆史。
要想能夠入得魏忠賢法眼,就得能夠接近他,而接近他最好的辦法就是往上爬,從番役變成司房、領班、掌班直至領刑百戶、掌刑千戶,從沒有任何發言權,隻能惟命是從的番役晉身為東廠的領導層。袁大海相信,隻要自己能夠爬上去,他就能見到魏忠賢,然後他便可以在天啟四年這場大潮洶湧的政鬥中為魏忠賢出謀劃策,獲得他的信任與歡心,繼而再通過他來改變曆史的走向,讓大明的輝煌永久的在東方閃耀,而不是被北方的野蠻毀滅。
想法是好的,但現實是無情的,要想往上爬,除了立功外,還有一條捷徑可行,那就是行賄,拿銀子去買官。不過問題是袁大海沒銀子,他問過了,要想升掌班,得紋銀一千兩,升領班則得兩千兩,而要想成為司房,最少也得三千兩,至於領刑百戶、掌刑千戶這些官職,則根本就不是銀子能夠買到的。
東廠有東廠的規矩,官場上銀子使得越多,買得官就能越大,但在東廠,檔頭以下的小官小職可以買,因為這些官職本來就無品無級,跟朝廷沒關係,隨便東廠自己怎麽安排。但檔頭以上的官卻都是廠公親定的,而且都是有品有階、真正拿皇糧的官!
這些官除了宮裏的太監外就全是錦衣衛的人了,且無一不是魏忠賢的親信,都是能夠在魏的身邊說上話的。出於自身利益考慮,這些東廠的檔頭們為了保住他們的地位,是很排斥那些後來者的,他們是巴不得競爭者越少越好,如何會讓競爭者越來越多呢。
所以拿銀子直接買個百戶、千戶是別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買個掌班、司房,以此來過渡並等待機會。根據東廠諸位檔頭一貫明碼標價的原則,再結合自己的餉銀,加上平日裏敲詐街頭小商小販外加無賴地痞的外塊,袁大海算過,如果自己想當上掌班,得不喝不吃苦幹實幹十年,領班則要二十年,司房嘛,恐怕得自己六十歲那年才能如願。(算這帳的時候,袁大海有種錯覺,還以為自己是在買房子呢)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袁大海等不了那麽久,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他不能等死,因此他決定搞一筆大的,一次性解決缺銀子的問題。
然而在外人眼裏,東廠的人很囂張跋扈,破家取財橫行霸道,“鮮衣怒馬無人敢言之”,有這份權勢在,要想搞點銀子還不是小事一樁嘛!但實際上,不管是哪行哪當,都有自己的規矩,要是沒有規矩,人人亂來,那可就是真亂套了。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東廠的規矩很簡單,就是廠公發話,下麵便敢幹;廠公不發話,檔頭們發話,下麵也敢幹。但要是誰都不發話,那就誰都不敢幹。所以在沒有上司命令前,身為底層的番子,要想發大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京城裏頭,你要是得了公差派到外省去,那多少也能得些地方官的好處,敲些苦主的銀子。但在京城裏頭,對不住了,遍地是官,誰敢真的就肆無忌憚的,當真以為天子腳下沒王法了嗎!
恨,袁大海那個恨啊,恨誰?恨魏忠賢!為啥?因為魏忠賢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個大太監!天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打天啟元年升任司禮秉筆,提領東廠掌印太監後,竟然把東廠整治的很上“軌道”。四年裏,除了魏忠賢自己發話說要對付誰,番子們才敢去橫行一番,他老人家要是不發話,東廠就好像從世間消失一般,屁大點動靜都沒有,更別提光天化日公然行凶什麽的了。這跟後世所說的東廠種種枉法之事完全是冰火兩重天,有時候,袁大海甚至以為來錯了朝代,自己所處的這個時代根本不是平行的那個大明朝,而是另外一個莫名奇妙的朝代,否則,何以自己的所見所聞與教科書中的印象截然不同呢。
因為魏忠賢對東廠的管理之嚴,所以,袁大海如果想搞筆肥財來買個掌班司房幹幹,在下手前就得先考慮下這銀子拿的是不是燙手,會不會銀子沒捂熱就先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沒了。
“逼上梁山”是什麽滋味,袁大海可算體會了,那可不就是實在無路可走,這才鋌而走險的嘛!如果不冒險,他就永無出頭之日!要知道平日裏他這卯顆根本不被檔頭們待見,除了每日在街上晃悠一圈,把當日的米價、菜價記錄下來上報外,就什麽事也沒有了,一點撈橫財的機會都沒有,那工作性質甚至還不如後世那城管來得威風實在。
看著那些派去監視朝中各部官員,還有會審大獄及錦衣衛拷訊罪犯的番子大撈特撈好處,而自己卻隻能在街上得兩地痞無賴孝敬的銅板,袁大海心中那個叫酸啊。夜半無人時,他甚至會在被窩裏抹涕大哭,這他娘的什麽番子,有這麽窩囊的東廠番子嗎!
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昨辦?要是錯過魏忠賢對付東林黨的好戲,自己到哪撈政治資本,到哪去討魏公公的歡心去!
時不待我啊,我堂堂一宅男穿越,如何能坐失良機!不行,沒有機會咱就自己創造,天上可真沒餡餅掉下來!與其坐等清算,不如放手一搏!
躺在自己那張破床上想了三天後,袁大海推開屋門,草草啃了幾口快要餿掉的幹餅後,便跑到街上把正巡街的四個手下叫到了王寡婦開的小酒館。一通猛灌後,在四人暈暈乎乎時,他成功說動了他們跟自己去冒趟險。當時那場麵真是無法形容,可以說是豪情壯誌粘合著心酸的淚,說到傷心處,袁大海就差叫出“王候將相寧有種乎”來了,至於那句“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因平日裏就在嘴邊掛著,所以倒見怪不怪了。
連哄帶騙說動這四個跟自己一樣不得意的番子豁出去後,袁大海便趁著他們還在酒頭上,連夜便哄得他們跟自己出了京城,爾後快馬加鞭便往河間府奔來。(他怕要是耽擱到天亮,這四個家夥酒勁醒過來,打死也不敢冒險,那他可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要知道王寡婦那酒錢可還是賒著的,摸遍全身他也是找不出五個銅子來的。)
目標,袁大海早已經選定好了,就是在工部當主事的那個黃權,家底他也早就打探出來了,知道黃權他爹黃永泰是河間府的一個老土財,家裏有的是銀子。雖說老家夥是個舉人,但那是三十年前的老舉人了,一沒當官二沒出仕,跟平頭百姓沒兩樣。這種家裏有銀子,官麵上又不太懂的,無疑是下手的最好目標,因為他們禁不起嚇,隻要把東廠的招牌一亮,這事便就算成了。
黃權沒有得罪東廠,更沒有得罪袁大海,之所以被袁大海盯住的原因,隻不過是袁大海經常在巡街的時候發現他在京城最有名的八仙樓吃飯,有時中午去吃了不算,晚上還招朋呼友再搓一頓,付帳時那叫一個爽快,每次都看得袁大海是眼紅不已。
能經常在八仙樓吃飯,那可真是有錢的主,就憑他黃權一小小工部主事的俸祿,能經得住這般花銷嗎?肯定不能!所以,這小子家裏肯定有錢,相當有錢!
財不可露白,露白了就要遭賊!
袁大海就是賊,他承認,這沒什麽可恥,也沒什麽好忌諱的。
身為中國最有名特務組織——東廠的一員光榮偉大的番子,要是不狐假虎威撈點好處,真是對不住自個,也對不住東廠諸公,更對不住被後世說得極度貪婪的魏公公!
再說黃永泰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敲他的銀子袁大海可沒有心理障礙,也特別舒坦,至於事後黃權那邊會不會找上門來,他可就管不了了,來了也不怕!他知道,東林黨現在就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用電影《小兵張嘎》裏的台詞就是:別看你今天鬧得歡,就怕秋後拉青丹!
看著吧,頂多再鬧騰幾月,東林黨就得歇菜,這大明的天下不久之後就要屬於閹黨了!而我袁大海,也將成為閹黨諸公中的一員,再不濟也得是魏公公的心腹,斷不能淪落為“百子千孫”那檔次,這人,我可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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