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黑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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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北鎮撫司。
總旗牛二大清早起來眼皮就跳得厲害,老話說左跳財,右跳災,要是左眼跳也就好了,偏是右眼皮跳個不停,這都兩個時辰了,還不時的跳來跳去,讓牛二莫名一陣煩燥。
燥歸燥,飯點到了,總是要換班去吃飯的。朝身後瞅了眼,見來接班的人已經到了,牛二便揮手對手下叫道:“走,弟兄們,吃飯去。”
七八個力士校尉一聽去吃飯,頓時喜笑顏開,紛紛呼喝著便要往裏麵去。眾人都動了,唯力士蔣安卻站在那裏動也不動一下,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前方。
牛二上前沒好氣的踢了他屁股一腳,喝道:“瞎看什麽,你小子不想吃飯了?”
不想蔣安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跟被施了法似的,兩個眼睛珠子死死盯著前方,對總旗的話是充耳不聞。
“你他娘的看什麽?”
牛二以為有什麽稀奇事,忙也跟著朝前方看去,視線所及之處,卻見一個人正舉著一麵黑旗立在馬上朝這邊看。
見狀,牛二大怒,這小子是誰,活得不耐煩了,敢在鎮撫司衙門前如此張望!
將手一揚,喝了一聲:“來人,給我把那人抓過來!”
話音未落,卻聽一聲尖嘯由遠至近,那嘯聲尖厲剌耳,剌得人耳膜都難受。
“什…”
牛二剛要張嘴問什麽東西,耳邊卻好像被什麽東西釘了一下,一陣巨痛,旋即便聽門柱上發出一聲悶響,定睛一看,卻是一隻羽箭,那箭身赫然沾著血跡,下意識伸手往右耳一摸,攤開手來,卻是鮮血淋漓。
喉嚨一咽,牛二驚恐的望著那枝羽箭,心頭“撲通”直跳。
門前的力士校尉和來接班的都被這突然射來的一箭嚇到了,再看牛二那被穿了個洞的右耳,眾人均是色變。一校尉反應過來,二話不說拔出繡春刀,便要去抓那騎士。
才邁數步,卻鬼使神差的停了下來,一眾校尉力士們清楚的看到,隨著那騎士手中的黑旗揮動,從兩側房屋的街道上湧出一撥又一撥的黑騎,那些黑騎手中的大弓無一例外都對著這邊。
“東廠辦案,敢有亂動者,格殺勿論!”
…
控製住值守的錦衣衛後,袁大海當即命令李慶、張德喜二人率所部提調黑旗衝進鎮撫司,不管遇到何人,一律拿下,敢有反抗者,可直接格殺。他與錢恩則領一隊黑旗去抓劉僑,郭可綱率本部黑旗控製大門,不使一人進出。
一隊隊黑衣番子從大門魚躍而入,如十幾隊長龍遊向鎮撫司內。從來都是錦衣衛上別人的門,今兒卻被東廠的番子殺上門來,一時之間,北鎮撫司內大亂。番子來得太過突然,毫無征兆,鎮撫司內空有數百錦衣衛,卻是亂成一團,千戶也好,百戶也好,麵對那些瞄向自己的勁弓,沒有人敢硬起頭皮組織手下反抗。
北鎮撫司指揮司劉僑正在文房內提筆寫給皇帝的奏折,聞聽外麵亂哄哄一片,有人在大驚小叫什麽,不由大怒,起身推開屋門,欲要查看何人這麽大膽,不想門被打開的刹那,幾柄寒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邊傳來冷冷的一句話“敢動一下,要你的命!”
長刀架脖,寒意逼人,劉僑不由哆嗦一下,待看清是東廠的人後,勃然變色,怒道:“東廠是要造反嗎,你們可知本官是誰!”
“劉指揮,廢話咱們就不要多說了,還請劉指揮行個方便,這就帶我們去詔獄吧。”
袁大海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劉僑後,微一搖頭,大手一伸,示意劉僑前頭帶路,不要耽擱時間。
黑旗箭隊擅闖北鎮撫司,可是捅破天的大事,袁大海相信,隻怕自己還未從這裏出去,上至內廷魏忠賢,內閣葉向高,下至街巷小民,怕都要知道了。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將人從詔獄中提出直接帶往東廠,然後再立即去向魏忠賢“負荊請罪”,說明原委。隻要魏忠賢認可自己的行為,天下人皆言自己可殺,也可高忱無憂也。
“你可知擅闖詔獄是死罪!”
知道對方是誰,劉僑的懼意便消了幾分,東廠的人再膽大,也不致敢將他堂堂北鎮撫司使給殺了吧!
袁大海歎口氣,將自己的駕貼在劉僑眼前晃了一下:“誰說我是擅闖的,我可是有東廠的駕貼的,劉指揮不會認不得吧。”
“詔獄犯人,除有聖旨,否則任何人不能提審,此乃太祖鐵製,你們東廠的駕貼怎麽能和聖旨相提並論!”
“劉指揮,我想你是糊塗了,你難道還沒明白過來?我們既然來了,便是要把事辦了的,你若是再不識時務,可休怪我們不認你這北鎮撫司使了。”
袁大海幹笑一聲,輕一擺手,頓時錢恩目露凶光,上前不由分說拽著劉僑便走。
“呸!”
劉僑唾了一口唾沫,怒目瞪向袁大海:“想叫本官帶你們去詔獄,你妄想,除非本官死了,否則你就斷了這念頭!”
聞言,袁大海搖了搖頭,歎口氣:“劉指揮真是太不知好歹了,你這又何苦呢?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你敢!”
嘴巴剛張,便見對方已經抽刀在手砍向自己,劉僑大驚,本能閉上眼睛,腦袋卻是一痛,旋即眼前一黑,已是不省人事。
用刀把砸暈劉僑後,袁大海滿目猙獰的走到一錦衣百戶麵前,說道:“帶我們進詔獄!敢說一個不字,立時叫你人頭落地!”
…
詔獄,建於北鎮撫司南側地底,上下兩層,全部密封,不見一絲陽光。內中空氣腐臭難聞,一進詔獄,袁大海就下意識的將鼻子捂住。待眼睛適應了裏麵昏暗的光線後,他才將手拿開,吩咐那錦衣百戶:“帶我們去找汪文言。”
百戶攝於東廠之威,不敢猶豫,領著袁大海等人往最裏側走去。兩側,皆是鐵牢,有空置,也有關押胡子與頭發一樣長的犯人。那些犯人見到袁大海他們,竟然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原本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視若無睹。好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已經與他們沒有關係一般。
待走到最裏麵一間很是幹淨的牢房後,袁大海便看到一個衣衫幹淨的灰衣男子正望著自己,眼神之中充滿疑惑。他的這間牢房不僅幹淨,還有一張木床和一張書桌,不僅擺有文房四寶,還擺了幾碟酒菜,床頭擺著幾卷書籍,看得出,此人在詔獄的日子過得還是蠻舒坦的。
“此人便是汪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