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百官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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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司禮監出來後,拿著王體乾給他的手諭,袁大海便準備去東廠調人彈壓京城輿論,不想卻在路上碰見從尚寶監出來的紀用。紀用一見到他,就以不快的語氣指責他不應該擅做主張,調黑旗闖詔獄,更不應該應承魏忠賢辦廠獄,因為這些事都是越過四大檔頭行事,對於袁大海這個屬下而言,絕不是應該做的。

    袁大海卻為自己辯駁道:“公公這話可錯了,我隻是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而已。”

    在紀用麵前,袁大海覺得自己不需要多說什麽,與紀用相處的經曆告訴他,這個敢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監軍太監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與聰明人對話,說些不聰明的話可就是愚蠢的行為了。

    聽了這話,紀用怔了一下,旋即問他:“什麽是應該做,什麽是不應該做?”

    袁大海正色道:“幫著千歲對付東林黨便是應該做,隻要能達成此目的,不管做什麽,都是應該的。而置身事外,不敢放手去做,便是不應該。”

    聞言,紀用一呆,道:“看來,在你眼裏,利於自己的便是應該做,不利於自己的便是不應該做的了,嗯,聽上去,倒確是個明白人。”神情突然一凝,話鋒一轉道:“但咱家不明白,你既然如此明白,可為什麽還要得罪孟公公他們呢,你要知道,魏公公雖然掌著東廠的大印,但是真正主宰東廠的卻是四大檔頭。爾今孟公公對你可是很不滿的,這對於你今後可不是件好事。一個聰明人知道這事做了對自己不利,那就斷然不會去做,但偏偏你做了!你可知道,因為這事,劉公公和李公公沒少受孟公公責罵嗎?”

    袁大海苦笑一聲:“事非得已,我現在也隻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待過些日子再向孟公公請罪吧。”

    “為什麽要過些日子呢,難道現在你就抽不出空去向孟公公賠罪?”

    紀用有些不滿,袁大海能有今日全賴劉應坤和李朝欽提舉,自己也沒少幫他忙,但現在孟忠和張文元卻為此怪罪劉李二人,連帶著自己也沒少挨罵,細細一想,袁大海害得他們當真不淺。

    語重心長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袁百戶,如今你雖得千歲重用,但切莫忘了,你還是東廠的人!”

    袁大海卻沒有領他這情,而是搖頭道:“公公,如今這個年頭,退一步未必海闊天空,忍一時隻怕風浪更大。”

    紀用聽後,沒有說話,仿佛第一次認清眼前這人般,視線慢慢從袁大海臉上掃過,落在遠處的金水橋,突然說道:“路由人走,你既然選擇現在這條路,那你自然明白繼續走下去的後果,這條路未必平坦,也未必一曲到底,能不能逢凶化吉或者羽化成蝶,就看你自己的了。咱家念在與你有些交情,也甚為欣賞你的份上,與你說這些話,換作別人,咱家隻怕一句也不會多說。”

    “多謝公公好意,屬下現在身不由己,要麽借此一躍而起,要麽一頭撞死,沒有別的路可走。”說完,袁大海突然抱拳向紀用施了一禮。

    見狀,紀用微歎口氣,問他:“你現在去哪?”

    袁大海回道:“王公公說不想外麵太過議論千歲,讓屬下去想法彈壓一下,以免那些閑言碎語傳到皇上耳裏。”

    紀用聽後,點了點頭,說道:“王公公讓你去管別人的嘴,這可不是件好差事,須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說實話,咱家現在很擔心你,要知道,處於風口浪尖之上,固然可以風光無限,但一個滔天大浪過來,這人便是要沉的。”

    袁大海也有些無奈,道:“公公說的,我自然知道,這事確是凶險,但請問公公,我現在還有回頭路可走嗎?”

    紀用沉默片刻,抬眼看他:“那你想怎麽做?”

    袁大海沒有多想,照實說了自己的辦法:“百姓的嘴巴是堵不住的,但若是把當官的嘴巴堵住,倒不是難事。一旦堵住了那些官員的嘴,這風浪便能小下來,百姓不知內情,隻要另做疏導,將不利轉為有利,事情便能平息下來。”

    紀用聽後,想了想,點頭道:“這也不失是個辦法,咱家提醒你下,曆來多事的除了都察院的那幫言官外,國子監、翰林院這兩個地方也是鬧得凶的,你最好馬上去鎮住他們。不然要是那幫監生和翰林鬧將起來,尋到宮門來,到時你可脫不了幹係。”

    袁大海忙道:“多謝公公提醒!屬下定不會讓這事發生!”

    紀用側臉又看了眼袁大海,說句:“咱家還有差事,就不與你多說了,但盼你這次能夠得償所願吧。”說完轉身離去。

    袁大海在原地停了片刻後,嘴角微抬,自嘲似的笑了笑後,急忙向宮門走去。

    …

    在袁大海前往東廠調人時,京城早已經轟動,隨著散朝官員的口口相傳,一時間,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熱議著楊漣上疏彈劾魏忠賢的事情。而楊漣和左光鬥他們回到都察院後,也開始指使東林的言官們開始上疏聲援楊漣。

    衝在最前麵的,第一個將自己的奏疏送到通政司衙門的仍然是禦史李應升,他重新草擬了一篇《罪璫巧遇護身,明主不宜分過,謹直發其欺君之罪疏》來聲援楊漣。而魏大中則寫了篇《合詞請納憲臣之忠以除逆璫疏》。在這份疏中,魏大中說道楊漣上疏也是我的心聲,皇上應按照憲臣之言,治忠賢之罪,斥客氏回外宅。

    緊隨李魏上疏的還有黃尊素,他在《劾奏逆閹魏忠賢》一疏中破天荒的說道:普天之下有大政歸閹人,卻能出現的清平世界嗎?今忠賢不法之事,廷臣已揭露無餘,陛下若不早斷,那忠賢必不會收其已縱之韁繩,而淨滌腸胃?如今他們的堡壘已十分堅牢,造成的危害誰也無能為力,眼下言官的彈劾尚不能挫敗他,日後即使動用武力也很難,臣為社稷謀畫,立即撤掉忠賢廠務一職!

    河南道禦史袁化中和周朝瑞、顧大章他們也不甘落後,紛紛上疏說魏忠賢障日蔽月,朝野共危,神人共憤。還說魏有可能鋌而走險,其狼子野心不僅危及士大夫,更將危害皇帝的性命。

    國子監祭酒蔡毅中與左諭德繆昌期一回到國子監,就發動了國子監師生千餘人聲援楊漣。除此之外,還有東林黨的禦史周宗建、劉芳、劉廷佑、胡良機、林汝翥;給事中陳良訓、許譽卿、劉茂傳;吏部郎中鄒維漣、卿寺胡世賞朱卿相、兵部尚書趙彥、詹事翁正春、撫寧侯朱國弼等不下百餘名官員也相繼上疏。整個上午,通政司衙門的官員就忙個不停,不斷的將官員們的上疏送到內閣,麵對堆積如山的彈劾奏疏,顧秉謙是眉頭直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