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風卷殘雲 血洗東林(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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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一章 風卷殘雲 血洗東林(十六)

    人犯在手,殺氣騰騰。

    城門口,四鄉八裏聞訊趕來的百姓越來越多,擠得城洞口是水泄不通。

    皺眉看了一眼,袁大海不作他想,揮手傳令繼續前進,不必理會那些百姓。

    魏大中的囚車出現在城門後,等候在城外的數萬縣民突然騷動起來,一些年輕人呼著喊著,要救出魏大人,並堵住了大道。

    這回,袁大海沒有軟弱,喝令一眾番子張弓搭箭,傳下嚴令,敢有靠近囚車者殺!

    魏大中在囚車上見了,為怕家鄉父老受那鷹犬屠夫荼毒,便在檻車裏跪了下來。

    知府劉澤清和知縣夏之彥也及時安撫百姓,百姓這才含淚讓開了路。

    讓袁大海意想不到的是,押著魏大中一路北上,從湖北進入河南,千裏之長的地段上,沿途州鎮市集村舍,人們都扳著檻車來看“忠臣”了!

    無論士大夫或商民百姓,都在路旁焚香迎候,人們還紛紛在家中設醮,為忠臣禱告,祈求上蒼保佑魏大人生還。

    而且隨著消息的傳播,魏大中攜帶棺材進京的事跡也是越傳越高大,最後都傳到了魏忠賢耳裏。魏忠賢急忙命人來通知袁大海,要他將魏大中那具棺材給劈了,袁大海卻是沒有聽令,而是繼續容忍魏家人將棺材送到京城。

    從應山途徑河南,一直來到黃河渡口,一路上陪送走來的人絡繹不絕。

    此情此景讓袁大海無地自容,旋而惱羞成怒,竟然在離開河南境後,命令總旗呂亞翔帶人再返湖北嘉縣抄沒魏大中家產!

    呂亞翔奉命查抄,從魏家起出銀子兩萬餘兩,另有田地數百畝,店產三處。除此之外,呂某人還充分貫徹了袁大海抄家要抄個透的叮囑,將魏大中妻子和老母趕出家門!

    魏妻與魏母無處棲身,隻得棲息在城門上一間破屋中。跟隨多年老仆每日出外乞食,用以養活祖母。知縣夏之彥知道情況後,含淚號召縣民為魏家人募捐,於是許多鄉人,包括小販菜農,都傾其所有,資助魏家老小。

    消息傳來,袁大海隨口說了句“大中惡貫滿盈,屢逆皇意,仗著東林之勢攀咬朝官,今日雖伏旨,但餘孽太重,其家人焉能落得輕鬆?”

    尚在湖北的呂亞翔聞言知意,便又領著番子將魏大中妻母趕出城,不使二人有一仆人伺候,知縣為她們所募的銀兩也盡數充公。

    此舉,再惹民憤,近萬鄉民圍堵知府衙門,知府劉澤清百般彈壓,方才平息民憤。

    呂亞翔等人也不敢再留,慌忙入京交差。

    ……………

    幾乎在魏大中被捕前後,張德喜領著本部黑旗番子也進入了山東臨清,他的目標是禦史袁化中。

    袁化中並未被革職,但其卻是擅離職守私自跑回了老家臨清。回到家鄉後,他一直密切關注著京城的消息。聞知楊漣、魏大中被罷免後,他便知魏忠賢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要趁勢剿滅他們這些東林黨人。

    於是,他便做好緹騎到來的準備,為讓老母安心,他有意讓家人粉墨登場,演出了前朝楊椒山赴刑場慷慨就義的一出戲。

    老夫人熟悉曆史典故,知道楊椒山是嘉靖年間反奸臣嚴嵩的大英雄,後被嚴嵩害死,故居就在京城的較場口。她也知道兒子平日經常頌揚的人,便是這楊公椒山,兒子還給廳堂題名為“啖椒”。現在兒子莫名奇妙給他演一出楊椒山的大戲,她心裏自然清楚兒子肯定是有用意的,但是卻沒有點破。

    袁化中還時常在晚飯後,向母親講起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說有個反對宦官亂政的士君子叫範滂,被捕前與母親話別,說“兒聽說農夫去草,嘉穀必茂;忠臣除奸,王道可清,請母親成全兒子吧 !”

    範母反而安慰他說:“兒啊,你與反宦官專權的李膺齊名,那該是多光耀的事情。一個人既然有好的名聲,還想長壽,怎可兼而得之?”後來母子分手時,誰也沒哭。

    不僅講這些,袁化中還對母親講漢末張儉的故事。

    張儉也是東漢反宦官的名人,當時朝廷搜捕黨人,張儉打算投奔魯國的孔褒,碰巧孔褒不在家,家中隻有其弟孔融。孔融年僅十六歲,竟主動收容了張儉,後事情泄漏,孔褒孔融兄弟二人同被收獄,孔融挺身說:“是我做主收下的,治我罪吧!”

    哥哥孔褒則說:“與舍弟無關,張儉是來投靠我的。”

    縣吏不能決斷,隻好征求孔母的意見,孔母卻是大義凜然道:“我是一家之長,請辦我的罪。”

    一門爭死,傳為佳話!

    袁化中之母聽了兒子講得這些,心裏豁亮許多,暗暗作了準備,隻待來捕兒子的緹騎到,便尋機上吊作死!

    張德喜星夜進的臨清城,進城之後,便直撲袁化中府!

    聽說緹騎已到家門口,袁化中神情倒還坦然,隻是有些為難地對長兄說道:“父母老矣,怎麽去告別?”

    長兄聞言,泣不成聲。

    而麵對妻子的哭泣,袁化中卻沒有過多的說安慰話,隻是上前輕輕的撫摸了她的長發。

    死有何懼哉!隻恨死得不明不白!

    ............

    張德喜急性子,什麽旨意也不宣,便惡狠狠的帶著番子們衝進了袁府,大手一揮,便將袁化中給枷了!

    因天色尚黑,眾人便在袁府等到天亮。其間,對袁府上下多有“打擾”。

    天亮之後,張德喜不敢耽擱,忙令番子們押著袁化中啟程弟。

    那日,本是晴空萬裏,然袁的囚車行至城中時,突然烏雲壓頂,旋即大雨如注。

    城中百姓哀怨聲不絕於耳。

    雨勢極大,一下便是一個時辰,未有半分停歇之意。

    人不留人天留人,張德喜無奈,便要手下通傳本地官員,要他們安排驛站以供休息。

    番子正要去通傳,張手下一個掌班謝五卻提議道:“看這天勢,怕是老天有所怒氣,莫不如當著滿城百姓之麵,把緝拿袁化中的聖旨讀了,也好叫老天和百姓們知道,袁化中是罪有應得。說不得這天便就放晴了。”

    張德喜雖覺此言荒謬,但也不是不可行,便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展開聖旨於高處讀了,不想剛宣讀完,卻見頭頂上方烈日突現,陽光灑滿城中。那烏雲和大雨竟然走了!

    怪哉,怪哉!豈非千古未聞之奇事!

    ...........

    太陽既出,風雨已停,自當立即啟程。

    囚車至城門時,忽有急報來,說是有數千鄉人打算襲擊緹騎,張德喜大怒,下令番子們戒備,但有敢劫囚者,一律斬於馬下!

    與湖北的魏大中一般,此時袁化中也是出麵阻止那些欲營救他的鄉民,他仰天叫道:“你們這樣做,是加速我死啊!”

    鄉民聽了,眾皆不語,徐次退下。待袁化中站在檻車上出城時,他們遮擁在道旁,號哭震天。人們紛紛麵朝北,向京城方向捧香拜禱。之後,又都齊轉身好語拜托緹騎,求他們善待袁大人。

    鄉民之質樸,竟使得黑旗番子們中竟有人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張德喜押著袁化中一直到了黃河邊,身後尚有一路送行而到的家鄉父老子弟,他們直望著袁化中上了渡船,才含淚而回。

    …………

    五月初,楊漣被捕的消息傳出,周朝瑞知道自己不可免,預感到一場災難即將來臨,便和妻子商量,準備提前給次子禮清完婚。婚禮是在五月初三舉行的,結果四天後東廠的番子就來了。

    逮捕周朝瑞那一天,雷電交加、風吼雨猛。

    郭可綱知道這周朝瑞是督公痛恨之人,便有意刁難,在朝瑞雙手各套一個竹筒,使其生活不能自理。

    周朝瑞之子禮清、禮德隻得東借西湊,送了不少銀兩,又陪了許多好話,才說動張德喜去掉了他們父親手上的竹筒。

    臨行時,又有士民萬人擁在道旁哭送,人們有的掩麵哭泣,有的捶胸頓足,就連郡縣的官員,也都是淚流滿麵。

    周朝瑞是在北門登船的,上船前,兩個兒子大哭失聲,如同生離死別。

    見狀,周朝瑞厲聲說:“不許哭!自古雲‘死生有命’。為臣死忠,為子死孝,這都是份內的事情,哭也枉然!”說完上船而去。

    船行至蘇州,正在家休假的吏部員外郎周順昌,聞訊後特地趕到江邊,他登金榜雖比朝瑞早一科,卻一向欽佩朝瑞的操守,他特地趕到,隔著囚車拉著周的手說道:“一死一生,乃見交情,周大人真難為你了!”

    周朝瑞慨然說道:“生欲做人傑,死欲為鬼雄,有什麽好怕的?”

    聽了這話,周順昌好不難過,哽咽道:“大丈夫視死如歸,切勿為兒女牽懷。兄此行,使後人知道繼楊椒山之後而有周兄,也不辜負了讀書一場。楊椒山為權相嚴嵩所害,兄為權閹所害,忠臣無二道,行其誌向可也!”

    這邊,郭可綱等得不耐煩,連聲催著開船,周順昌氣急之下,指著他怒道:“你等知道世間有個不怕死的男子嗎?回去告訴魏忠賢,我就是吏部郎中周順昌!”邊說邊揮動著手臂,叫著魏忠賢的名字,罵不絕口。

    郭可綱大怒,便要揮刀擊打周順昌,幸知府侯貴及時求情,周順昌方才幸免於難。但郭可綱也記牢了這個周順昌之名,暗道回京之後定要向千戶大人稟報,要你好看!

    船繼續北上。

    周朝瑞不經意間瞥見腳前的一個包裹,他記起了這是禦史李應升派家人送來的銀子。

    李應升如今也已被削職,因患病不能親自來送別,特地委派家人趕了九十裏路,送來了三千兩銀子,還附上一封信。

    周朝瑞打開信細看,上麵除向自己問候外,還抄錄了東漢與宦官鬥爭的黨人範滂的一段話:

    “臣聞農夫去草,嘉穀必茂;忠臣除奸,王道可清,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

    讀罷,周朝瑞明白這是李應升在激勵自己,時才因周順昌之事心中的陰雲仿佛一掃而空。

    船到了常州,常州知府曾櫻瞅見周朝瑞鎖鏈纏身,不由得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曾櫻與朝瑞同是萬曆四十四年進士,誌同道合,又曾一道參加過東林講學,彼此相知。

    曾櫻對朝瑞說道:“先前,咱們同科的萬燝,遭廷杖身亡,如今又輪到了你,真是覆盆之下多冤哉!”

    朝瑞含淚道:“你那老師南皋先生,是我的榜樣!即使腿打瘸了,他依然上疏抗爭,一輩子寧折不彎!我也是決不會低眉彎腰的!”

    曾櫻黯然道:“老師已於去年亡故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道德楷模!”

    說完,叫家人拿來自己的俸金百兩,送給朝瑞。

    朝瑞堅辭不受,推辭道:“譬如寡婦,已孀居數十年,將死時萌生改嫁一念,便屬失節,我也是如此!我平生從不受禮,曾兄諒之。”

    二人最後灑淚而別。

    …………

    五月二十三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四人被先後押解至京,囚於東廠大獄之中。

    至此,被天啟皇帝圈定的六犯中,楊漣、左光鬥、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五人是在家中被捕的,另一人顧大章則是在長安被逮捕的,因他新任陝西按察使副使。

    顧大章坐上囚車一路北行時,發現親朋閉戶舊友遠離,深感世態炎涼,曾吟詩雲:

    “檻車塵逐使車轅,一路知交盡掩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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