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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謝涼螢趁著鋪子送來賬冊的機會，借口要去看看，想躲個懶。謝家祖母心裏念著這些日子她的確在家裏勞心勞力，也就允了。左右不過是半日的功夫，耽誤不了多少事。何況現今謝參知已經是醒的時候比睡的時候多，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不若先前那般需要提心吊膽了。

    &nb得了假的謝涼螢一溜煙地就跑去了鋪子。她原以為二樓的小廂房裏隻有魏陽一個人在做賬，所以門都沒敲就進去了。卻不察裏頭竟還有個人在，她登時愣在了那兒，心裏想著自己此時是把門關了出去重新敲門再進來呢，還是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大剌剌地就進去坐下。

    &nb李謙笑嗬嗬地向謝涼螢招呼道：“謝五小姐過來了？謝大人的病可好些了？”

    &nb謝涼螢尷尬地笑了笑，將門關好了，朝李謙福了福身，“多謝李總管掛念，祖父的病已是好了許多。”

    &nb魏陽將桌椅上堆著的字畫朝李謙的方向推了推，“東家坐。”

    &nb謝涼螢“哎”了一聲，卻隻敢在落座的位置上坐小半個屁股，心裏還後悔著自己方才的莽撞。

    &nb李謙卻似乎並未將她的舉動放在心上，他對魏陽笑道：“有勞魏先生同侯爺了，竟還特特地送了我這些東西。”他將展開的字畫一幅幅地收好，用一塊不起眼的藍粗布包起來。轉頭把目光放在了謝涼螢的身上，“說起來也真是湊巧，我今日出宮本就有事要同謝五小姐說的。”

    &nb說罷，李謙從懷裏取了幾張紙出來，展開後交到了謝涼螢的手裏，“陛下聽說謝五小姐與雲陽侯不日即將成親，便想起了先前小姐同陛下討要的嫁妝。小姐瞧瞧，這份嫁妝可還如意？”

    &nb什麽討要？說得真是……謝涼螢咬了咬唇，微紅了臉將禮單看了。單子上寫著的不少東西，乃是謝涼螢前世出嫁時皇帝所賜之物。謝涼螢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nb李謙先是一愣，隨即道：“五小姐這是怎麽了？難道陛下的這份嫁妝哪裏不如意了？若有不妥的地方直管與我說了，必是宮裏那些小子們辦事不用心，將東西胡亂塞了進去。”

    &nb嘴上雖這麽推諉，但李謙心裏曉得，這是皇帝想了好久的單子，前前後後添了許多東西進去，又怕有些東西太打眼，遭人非議，又從單子上劃掉了。裏頭每一件都是李謙親自看著太監們裝箱封存的，如今就靜靜地躺在庫房裏，等著謝涼螢成婚時從宮裏搬出來。

    &nb謝涼螢緊緊抿了嘴，朝李謙笑著搖搖頭，又借著側頭的時候，將眼角沁出的淚花不著痕跡地擦掉。轉過臉時，謝涼螢又換上了尋常的表情。她對李謙道：“有勞李總管特地出宮操心我的事。”她的手指在禮單上輕輕劃過，“煩請李總管回宮後，替我向陛下謝賞。”

    &nb“這是自然。”李謙看著謝涼螢，心道，恐怕那位九五至尊，更希望謝涼螢自己進宮答謝吧。

    &nb謝涼螢掃了眼房中的陳設，起身將櫃子上擺著的一個瓷盒取了來，塞進李謙的手裏，“我沒什麽可謝總管的，這個口脂也是魏先生做的。今日出門原沒帶什麽東西，總管且將這個當作是我對總管的謝禮。”她朝魏陽微微一笑，“還請魏先生容我這遭借花獻佛。”

    &nb李謙將東西收下，不過是個不值錢的防裂口脂，也不會有人拿來說自己受賄。他看日頭漸漸西斜，該是回宮的時候了，便起身告辭。

    &nb臨走時，李謙原想對魏陽說些什麽，但看了看謝涼螢還是沒說出口，在小太監的服侍下上了馬車回宮。

    &nb謝涼螢站在鋪子門口，對魏陽道：“先生同總管原先認識？”他們兩人雖沒多說什麽，但舉止間瞧著，並不是陌生的。相反，應當是見過許多麵的。

    &nb魏陽本想否認，但看著謝涼螢的側臉，想起了魏家，心下不由一動，便脫口而出，“我同李總管的確於多年前就相識了。”

    &nb這個答案是謝涼螢不曾想到的。她抬頭去看魏陽，想從對方的表情中抓住些什麽。

    &nb大風吹過，風沙迷住了謝涼螢的眼睛。她揉紅了一雙眼睛後，已經方才那一閃而過的念頭拋之腦後了。

    &nb“既然鋪子裏無事，那我就先走啦。祖父還病著呢，我也不好多留。”

    &nb魏陽看著謝涼螢離開的身影，死死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nb李謙回宮後，將遇見謝涼螢的事兒對皇帝一一說了。

    &nb皇帝點頭，“也真是巧了，正好她在。”皇帝將手中的朱筆擱在筆架上，起身往內殿走去。

    &nb內殿琴桌上的博山爐中嫋嫋吐著清遠香，爐邊乃是一把琴。琴上沒有灰塵，但琴弦略有些鬆，想來是有人日日擦拭卻不曾彈奏的緣故。

    &nb琴桌用的乃是紅木，已經有些年頭了，原本尖尖的桌角被磨得開始變圓。。博山爐是青銅鑄的，在每日的清理下照舊是錚亮，隻大約是因為每日都焚著清遠香，所以總有一股子擦不掉的香味。琴是仲尼式的，琴身上已經開始有牛毛狀的裂痕，琴弦尾部打的蜻蜓結似乎因為時日久了，所以有些鬆。

    &nb皇帝有些懷戀地伸出手，從琴桌到銅爐，再到琴，一一拂過。他站在琴桌前發怔，空氣似乎都凝滯了，靜謐地有些虛幻。皇帝覺得在恍惚間，自己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彈奏著那張琴，琴聲猶如玉珠落在翡翠盤上，動聽極了。

    &nb微風吹動帷幕，將清遠香的氣息帶走了一些，也吹散了內殿的一室虛幻。

    &nb皇帝從自己的虛妄幻想中醒過了神。他舉步走到五鬥櫃前，從身上取了一把小鎖，將第一個抽屜上的鎖打開，將裏頭的一卷畫軸取出來打開。

    &nb畫中的女子看不見長相，乃是正在撲蝶的背影。本該是靈動的女子卻不知為何總給人一種恬靜的感覺。畫的右上方是小楷寫的一首小詩，端正雅致的筆觸，最後蓋了一方紅印。

    &nb李謙悄無聲息地跟在皇帝身後，看著他幾欲落淚的樣子，不禁出聲道：“陛下，倘使太子妃見了陛下這模樣，怕是要擔心呢。”

    &nb皇帝扭頭看了眼弓著身子的李謙，臉上的笑有些淒涼，“是了，她最不愛見我這樣了。”皇帝重新把視線放在了畫上，似是對李謙說，又仿佛同自己講，“我多希望皇後是她，可不提追封，就連她頭上那個廢字我都摘不掉。”

    &nb李謙把頭低地更低了。

    &nb皇帝望著畫中的女子，喃喃自語，“倘若她還在，我哪裏還用得著擔心太子之爭。除了她的孩子，還有誰能有資格呢。”

    &nb李謙微微抬起眼，見皇帝的雙手正死死地捏著畫軸。

    &nb第二日，白相在朝會之時向皇帝提出一個意料之中的事。

    &nb諸位皇子皆以長成，是該到了婚配的時候了。皇子的婚事不是小事，也理該提出來。

    &nb隻是白相提出來，卻叫大家心裏生出警惕來。一旦皇子們成婚，那就越發有理由對皇帝進行逼迫。風雨將至的感覺在朝上諸人的心頭盤旋。

    &nb皇帝看著麵前的白相，緩緩地點頭，算是答應了這件事。

    &nb有心相謀的人即刻盤算起自己家中可有年紀相配的女孩兒，雖說眼下白相權傾朝野，可最後到底鹿死誰手並不可知。

    &nb下朝之後，皇帝就去見了太後。太後的年紀並不算很大，精神也還好，相看人選這件事交予她，皇帝是甘願且放心的。

    &nb太後聽罷皇帝的話，慢慢地摩挲起手裏的茶碗來。她道：“這事兒總越不過皇後去，你既不願見她，那就由我去同她說吧。澤兒的婚事我怕是說不上話，白相心裏怕早就有人選了。旁的幾個孩子，你若有人選，我倒不妨替你掌掌眼。”

    &nb皇帝想了一遭，覺得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有五皇子的婚事是需要特別留心的。趙經雲是他心目中的後繼人選，他的皇子妃將是未來的太子妃和皇後，不能隨便選了人。

    &nb不過對太後說了之後，卻讓太後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來。

    &nb皇帝忙問：“可有不妥之處？”

    &nb太後據實說道：“我怕這事兒也由不得你我了。”她看著挑高了眉毛，睜大了眼睛的皇帝，“前幾日媛媛身子好些，過來同我請安。言談間提起了謝參知家的四姑娘。我尋思著是不是雲兒在外頭見著了人，回頭同媛媛提了提。”

    &nb太後看著陷入沉思的皇帝，又道：“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倘若雲兒真有心悅的女子，能遂了他心意，咱們做長輩的就別拗著了。橫豎進了宮，我能將人調|教起來。你也是過來人，清楚得很，強扭的瓜哪裏能甜。”

    &nb“倒也無妨，謝家幾個姑娘都還不錯。”皇帝道，“雲兒是個守禮的孩子，不會鬧出那等難堪事。我回頭將他叫來再問清楚，別現下裏瞎猜一起，回頭卻是一樁烏龍事。”

    &nb太後點頭，“很是。”又道，“那位謝四小姐，屆時我也會喚進宮來瞧瞧。我見媛媛很是喜歡她的樣子，她身子不好，平日裏就無甚玩伴，若兩個人合得來，便是做不成一家人，做個手帕交也是好的。”

    &nb“一切都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