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等閑變卻故人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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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偽裝被識破,慕容煙也並不惱,她甚至一點也不害怕地揉了揉自己的肩頭,活動活動了酸麻的腿腳,向一旁戰戰兢兢垂首的小溪抱怨:我就說這招不行吧,還不如一開始就實行我的方法,幹淨利索。小說

    極其自然地褪去了臉上的麵紗,一張姣好的麵容上水潤有光澤,完全沒有病態的痕跡,也同樣不是他熟悉的那張麵無表情的麵容。

    此時她正抬起纖纖玉手悠閑地掛起寶簾,步態輕盈婉轉地來到了他的麵前,笑容燦如朝陽:想不到蘇公子你,對我二姐倒是情深意重。不然怎麽,你與二皇子勾結,還生怕我姐不知道似的來提醒呢

    蘇子易被她嗆得說不出話來。確實,自從那日他放出風讓未央宮的影衛跟蹤他到了瑜景宮,料想她早該得了情報,卻沒見著她有絲毫的行動,不日又傳來了她生病的消息。他覺得蹊蹺,同時也是為了試探她的反應,才有了今番的會晤。

    隻是沒想到,這從未曾放在眼裏的三丫頭倒是如此機靈,竟一語中的。

    蘇某似乎聽聞三宮主不曾修習武術,如今汐暇閣內唯有你我,就不怕蘇某圖謀不軌嗎蘇子易衝她斜斜地笑了笑。

    蘇公子若是想知道,何不拔劍看看慕容煙滿是陰謀得逞後的壞笑,偏偏還笑的天真無邪。

    蘇子易試著拔了拔劍,倏地變了臉色。是的,無論他如何發力使勁,甚至不能將劍完全抽出劍柄。

    蘇公子,這無色無味的軟骨散可覺得受用你當這簾幔是為何而掛它可是用東海的鮫綃製成,純天然的過濾物呢。慕容煙斜倚在鮫綃旁,洋洋得意地看著他滿臉憤恨。

    蘇公子,你真當我未央宮無人,是你說進就進,說走就走,大展身手的好地方嗎慕容煙換了極其認真的口吻,往日你能夠自由出入,不過是仗著二姐對你的縱容罷了。

    縱容蘇子易似乎並不能體會這個詞的深意,微微皺起了眉頭。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她人呢為何托病

    還不是拜你所賜慕容煙有些憤恨地白了他一眼,擰住他的耳朵:她想調查你,但又不能違背未央宮祖製,獨自前往北荒去了。

    還害的我日日都要守在未央宮當替罪羊。慕容煙在心裏暗罵,擰著他耳朵的手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

    北荒蘇子易的表情從震驚到迷離,從始至終都透露著不相信。

    許久他才回過神來,苦笑不已。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變了調的音節:慕容汐,你這個女人

    讓你又愛又恨慕容煙脆生生地發問,完全沒有體會他話中的深意。

    蘇子易一副任由宰割的無所畏懼的表情:你想怎樣吧

    我不想怎樣,既然你這麽想來未央宮,就讓你在未央宮待個夠之前你將我二姐囚禁多日,如今便由我替二姐報這個仇慕容煙恨恨地盯著他。

    哦你二姐難道沒告訴你,我們兩情相悅,已經私定終身了嗎蘇子易頗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啊這下輪到慕容煙懵圈了。

    她怨我對她隱瞞身份,不能坦誠相待。說是不許我再來,否則便要抓我。我想著來和她賠禮道歉,沒想到她一氣之下,竟往北荒去了蘇子易似是有些傷心地說著,嗓音低沉,看上去挺像那麽一回事兒。

    這慕容煙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聯想近日慕容汐的行為舉止確實透露著怪異,她這個姐姐又從來不與別人說她所思所想,還一意孤行前往北荒,慕容煙竟覺得蘇子易的話倒有幾分像是真的。

    那你就在未央宮待到我二姐回來,你親自給她一個交待,你看如何慕容煙客客氣氣地發問,開玩笑,這萬一真是未來的姐夫,那可是萬萬也得罪不起的。

    北荒虎狼之地,她此去隻怕凶多吉少,你還是趕緊派人去救她的好。蘇子易好言提醒。

    你說的十分有道理。慕容煙認同地點點頭,姐姐說你是北荒的大皇子,你去救她,不是易如反掌嗎

    蘇子易卻突然緘默了,臉上原本豐富的表情也瞬間沉寂了下去,慕容煙不明就裏地等著他的回答,他卻像是突然被人抽了魂魄一般失了神采。

    我去,你姐情況變得更糟。蘇子易沉悶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一般滲人。

    為什麽別老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啊喂

    其後無論慕容煙用何種威逼利誘絞盡腦汁用盡一切方法,也沒能再讓蘇子易再多開一次口,倒是把她自己折騰的筋疲力竭。

    好吧,她有些不服氣地開口,那你總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能夠識別我不是我姐的,我明明學的很像

    因為,蘇子易的臉上難得染上了一抹溫和的笑意,你姐她其實很溫柔啊。

    慕容煙愣愣地看著他。

    她覺得蘇子易和她二姐都有病,還病得不輕。她二姐向來說一不二非要去什麽北荒就算了,蘇子易竟然說她二姐溫柔她簡直是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真想問一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或者是你不要說這麽冷的笑話。可蘇子易的麵容罕見的褪去了邪笑和誇張的表情,俊美而真實,竟是說不出來的認真。

    小姑娘,有時候,有些人,給你的那種感覺,是獨一無二的。

    蘇子易的聲音在他被押下去之後還久久地回蕩在慕容煙的耳邊,讓她回不過來神。

    三宮主,三宮主慕容煙將將回過神來,便聽得小溪急切的呼喚聲和惶然的麵色。

    又怎麽了慕容煙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外麵又來了一個小溪慌亂地指著外麵,還不忘誇讚道,比剛剛那個還好看

    慕容煙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結結巴巴地猜測:慕慕慕楚

    來人正是慕楚,慕容煙的動作打扮和方才如出一轍,隻是鮫綃外再沒有軟骨散伺候著。

    自那次不歡而散後,這還是她與慕楚的第一次會麵,轉眼已是過了十來日。她日日困在汐暇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她,今日來找二姐又所為何事。神思正在恍惚間,對麵的慕楚已經合著禮節拜了一拜,淡然地開口:不知清塵宮主偶染微恙,慕楚冒昧前來,真是叨擾了。

    慕容煙並不曾見過這樣的慕楚,那樣挺拔而俊逸的站姿,宛如山尖的一根蒼鬱翠竹,一塵不染的白袍上繪著寥寥的幾抹山水,宛如翠竹泣墨痕。偏偏他開口,語調和語速都拿捏的分毫不差,既不顯得急躁,亦不讓人等的不耐,是恰如其分的令人舒服。語氣卻滿是恭敬和疏離,不鹹不淡,不過分親昵也不過分拘泥,是他最拿手的為人處世的姿態。

    這樣的他,仿佛突然間就不再是她的慕楚,她的心中一酸,原來真正的他,是這個樣子的。

    是這樣子的冷漠。是這樣子的陌生。

    調整了許久的嗓音才勉強找到了合適的腔調,她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什麽事

    前幾日,慕楚不該惹三宮主生氣,特意來給她賠不是。慕楚並不看她,隻恭敬行禮:不知清塵宮主可否讓在下前去如煙閣探望

    聽說他是特意來給她賠罪,她不由得一陣高興,但很快還是按捺住了歡騰的內心,轉而用老氣橫秋的語氣質問他:那日之事煙兒也曾說與我聽過。你,不喜歡她跟著你去花滿樓

    花滿樓乃尋花問柳之地,三小姐她涉世未深,恐這些汙穢之事會髒了她耳目,故慕楚希望她不來為好。

    有何話要瞞著她

    慕楚朝不保夕,仇家眾多,許多事三小姐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

    你與柳依依是不是要定親了

    依依是我遠方表妹,我與她去城隍廟為親人祈福,求的並非姻緣,我與她隻有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意。

    煙兒她與柳依依是不同的

    是,煙兒與慕楚曾數經生死,早已密不可分。她在我心中自是與他人都不同的。

    慕容煙隻覺得心裏像踩了一塊棉花一般軟綿綿的,著不了地。慕楚的一番解釋真真切切,倒顯得她這些時日暗生的悶氣都是和自己過不去。慕楚還親自為她找到了未央宮,也足以顯示出他的誠意與真心。許是她對自己的身份太敏感,總有受騙妄想症吧,本來明明那麽堅定慕楚與慕白對她的好,怎麽能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和故意設下的圈套而誤會了他呢柳依依她一定是嫉妒慕楚對她這樣好,對,一定是這樣。

    慕容煙癡癡地想著,並不曾發覺慕楚的雙眼也漸漸含了笑意,笑意深不見底。

    不知清塵宮主可否容三宮主與在下一見

    呃這個,煙兒她不在未央宮中。慕容煙趕緊找理由搪塞著。

    不在未央宮慕楚微微挑眉,話音裏卻絲毫沒有驚訝。

    是啊,她去青城山采藥去了嗯沒有兩三日怕是回不來,慕公子請回吧。慕容煙下了逐客令,可又不無惆悵地想起了蘇子易最後的那句話來。是啊,連蘇子易都能輕易地發覺她並非慕容汐,慕楚曾與她朝夕相處,為何僅僅隔了幾道薄紗,他便認不出她來了呢

    難道說自己並非他心中那獨一無二的人嗎雖然不希望二姐的計劃暴露,可她還是不由地希望慕楚能夠質疑她的身份,她的話語。

    可是慕楚隻是靜默了片刻,依舊淡然地回道:改日慕楚再登門拜訪。便頭也不回地離去,惹得她氣惱地將身後的椅子踢得叮當作響。

    如煙閣外不曾走遠的慕楚不覺得心中有些好笑,就她那副神態和話語,還能指望他認不出來可她既然不說破,他便也不戳穿她,她恐怕又要為此氣上好幾天了罷。

    然幸好,終究還是在他力能挽回的範圍之內。

    笑著笑著,慕楚的笑意卻漸漸淡了下來。轉而一抹深沉落進了眼眸,神色晦暗莫名。

    為何慕容汐會突然離開未央宮去往何處,竟然不能聲張所為何事,對他的全盤計劃可有影響

    他默默地轉過身,順著如煙閣看向了西北方。茫茫天際,一無所有。唯有一行大雁,人字南飛。

    他的心中已有答案。

    是那五洲四海內唯一一方不屬於大炎朝的沃土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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