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百蠱化峒無人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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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客人,對不起。小說在祭鼓節結束前,我們的蠱司不會客。門邊一個會說中州話的小女孩恭恭敬敬地回答。
祭鼓節什麽時候結束慕楚意料之中地問道,束好了身上的衣袍。
祭鼓節今夜開始,將會一直持續三天三夜。蠱司說了,請客人一同參與我們的盛世祭典,其餘的事情之後再議。
慕楚邁步而出,沉默著從竹樓上望下去。隻見一片空曠幹淨的場地之上,巫民們三五圍火而坐,熱情洋溢地同馬幫漢子們推杯遞盞,高談闊論,不時地爆發出陣陣豪邁的笑聲。另一邊,慕容煙也已經穿戴一新,籠著巫民少女們的薄紗長裙,圍著篝火和那些少女們嬉笑打鬧著融成了一片,玲瓏的身段若隱若現。
無論怎麽看,這裏都是一個友好的地方。
視線流轉,慕楚看到了最角落裏的那個男人,他一個人獨坐在一個火堆前,那火堆卻並沒有點燃。明明滅滅的是男人手中的旱煙,像是難以啟齒的心事。男子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模樣凶狠,身邊東倒西歪地擺了一排空的酒罐。
慕楚走到頹廢男人的麵前,麵色微微有些不忍:盈秋前輩。
古盈秋醉醺醺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慕楚,隨後竟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口中念念叨叨:我就知道是你這小子
慕楚在他身旁挑了個幹淨的地兒坐了下來,提起一罐酒仰脖喝了一口。辛辣烈酒碾過喉舌,滾落肺腑,慕楚抿了抿唇:前輩這般拚命隻為了來這百蠱峒吧怎麽現在已經來了,卻反而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
古盈秋卻醉眼朦朧地發出了毫不相關的感慨:無論身處何時何地,起碼抬起頭來看到的這輪明月,至少是一樣的
慕楚也抬起頭來。夜涼如水,圓月高懸,當真與在中州度過的那些不眠之夜,沒有半絲不同。
你曾問過我,蠱司既告誡了我永不能回來,若我回來了會怎樣古盈秋突然又恢複了清醒,教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隻是那嗓子被烈酒浸潤的有些沙啞:離開百蠱峒的人,便不能再回來。再回來的人,便要把命留下。
這一路經曆了太多的生死,丟命這樣的恐嚇幾乎已經讓慕楚麻木了,他失笑:可前輩還是來了,看來是並不相信啊。
古盈秋卻突然坐直了身體,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肅穆,他的視線落在了百蠱峒裏交替錯落的竹樓深處,語調裏帶著淡淡的悲傷:不。人生在世,終有一死而我的願望,便死在這裏。
第三節
這時候有三三兩兩的巫民從那些竹樓裏冒了出來,向著此處廣場走來。慕楚感覺得到,傳說中古老又神秘的祭鼓節就快要開始了。
人越來越多,但都有條不紊地圍成圈子,默契地將空地中央的一個圓形祭壇留了出來。他們外來的一行人也戴上了統一製式的銀色麵具,穿著一樣的服飾,融入了成百上千的巫民之中。饒是慕楚這樣出挑的人物,在人山人海中推搡幾番,便也很快就再難找到了。
他一直緊緊地牽著慕容煙的手。很多時候,他們之間隔了好些男男女女,彼此都看不見對方在何處,胳膊都已經被迫伸直又彎扭,慕楚卻始終堅定地牽著她,而後再靈巧地繞回她的身邊,仿佛沒什麽能將他們分散。
時間久了,慕容煙隻覺得和慕楚交握的手心裏漸漸傳來了汗濕的暖意,那樣的觸覺,讓她的心似乎也要酥軟了。
隔著麵具,她似乎也能感覺他唇邊的笑意,那雙不時看向她的眸子裏盛滿了柔情。
百蠱峒真是個充滿魔力的地方啊,慕容煙不由得想。
祭壇盡頭的道路上有清脆的鼓聲傳來。
前一刻還喧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巫民們不再推擠著向前,就在各自的位置站定,齊齊地看向路的遠方。慕楚卻突然感覺到他空著的那隻手被一隻柔軟而滑膩的小手握住了。他不露痕跡地想要掙脫,卻反而被纏的更緊。他不再掙紮的時候,便有根手指悄悄的在他掌心中間畫著圈,纖軟的手像是要融在他手心裏。
大幅度的動作會引來不必要的注目。慕楚沒有打破這份靜謐,隻微微偏了頭以眼角的餘光看去。那個巫民女子也戴著一樣的麵具,此刻也正向他看來,眼波流轉,濃烈的挑逗藏也藏不住。慕楚眯著眼睛向下看去,發現她果然沒有穿鞋,腳腕上的銀鈴流動著如水的月光。
是那個小姑娘。
慕楚嗅到了陰謀得逞的味道,但他卻猜不透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姑娘到底要做什麽。
那小姑娘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懷疑,伸出又尖又長的指甲在他的手心狠狠一掐,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慕楚疼的麵色一抽,轉回頭來的時候卻發現那木鼓的聲音已經欺近。
那領頭敲擊木鼓的巫民身後,赫然跟隨著一隻體型龐大的牛。中州來的外鄉人從未見過這般大的牛,像是傳說中的象一般雄壯威武。它緩慢而有力地踏著牛蹄,每踩一步,巫民便擊一次鼓,竟透出了一股神聖的氣勢來。牛的兩側分別跟著兩列的巫民,左側的漢子們裹著黑布,赤著上身,身上濃墨重彩地描繪著古老繁複的圖騰,有些像那一夜被雨水衝刷的木門樓。
這樣的感覺讓馬幫漢子們打了個寒顫,但很快右側美麗妖嬈的女子們便叫他們的身子都軟了半分。她們套著薄如蟬翼般的白紗,曼妙的曲線隨著步伐若隱若現,正一步一步地向眾人走來。
白與黑的的鮮明對比,美與惡的層疊交錯,單調重複的鼓聲裏,第一次參加這樣祭祀盛會的眾人們都有點緊張,又忍不住亢奮。
鼓聲,同蠱神諧音,這便是將蠱神迎來了。身後有聲音向他們解釋著,壓的極低,慕楚還是聽出了那是古盈秋的聲音。
有些疑問在慕楚的心中盤旋,但此刻他也無法回頭問個究竟。
祭牛已經行至了祭壇的麵前,慕楚這才發現高聳的牛背上竟似乎還綁著一個人,那樣的白花花的優美線條,竟像是個赤身裸體的女子
慕楚被這樣的想法驚了一瞬,與此同時,那個擊鼓的男子卻突然抽出了一把閃亮的彎刀,幹淨利落地捅入了牛的脖頸之中。那把彎刀有兩尺多長,竟已全部沒入了牛的身體裏。他又立即將彎刀拔了出來,那些隨行的巫民漢子麻溜地撲上來按住了抽搐掙紮的牛,隨行的女子不知從何處捧出了銀碗去接那些不斷流出的血。整個流程訓練有素,一氣嗬成。
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這便是有名的"椎牛祭祖",這些巫民認為祖先的靈魂會追隨蠱神,在祭鼓這一天一同回來。祭鼓就是敲擊木鼓召喚祖先的靈魂來享用兒孫的供品。主祭者稱為牯髒頭,這祭品牯髒牛是專門為了祭鼓節而飼養的。古盈秋繼續在他的身後解釋著,慕容煙連連點頭,她墊著腳,但還是被前排的巫民們擋著,看的模模糊糊。
慕楚卻仿佛對古盈秋的話聞所未聞。
因為,這次他看清了。
那牛背上確實有個渾身的女子。牯髒牛倒下來被漢子們按住,那些漢子的手有很多就按在了那嬌嫩如花的肌膚之上,隨著他們的用力,那潔白的胸脯腰腹腿根出浮現了道道的紅痕。可那個女子的表情卻是癡癡含笑,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這般詭異的景象,可卻像是無人看見一般。
慕楚環顧四周,看到了那些貪婪而瘋狂的目光。
他知道,他們看的見。
並且喜聞樂見。
有細碎的憤怒一點一點從血脈裏升起,不用古盈秋解釋他也明白,這個女子同這個祭牛的命運一樣,都是用來祭獻給蠱神享用的祭品。可如今這般境地,他除了忍耐,卻毫無辦法。
身後傳來了古盈秋低低的歎氣:慕小兄弟莫怪,這個女孩兒已經被許給了蠱神,從此後她就是下一任的落花洞女了。凡屬落洞的女子,必眼睛光亮,性情純和,聰明而美麗,方才有可能被選上。她的一生將不會同任何世俗的男子走進婚姻的殿堂,也不必經曆一切生兒育女盼夫心切又妒怨煎熬的煩惱。
慕楚看著那個被抬下來的落洞女子,她的麵色燦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一絲不掛的身體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神色卻未見絲毫不適,仿若進入了一種癡迷了的狀態。
她皮膚白得令人驚歎,泛著玉質般的光輝。男人們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的胴體,為她的美麗所傾倒。很快就有侍女圍了上來,開始在她的身上描繪各種花紋與圖案。不知那畫筆是觸到了何處敏感的地方,她發出了輕輕地一聲吟哦,聲音如絲竹般悅耳,身體裏發出一種馨人的清香。
靜默的人群裏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吞口水的聲音,他們恨不得自己化身成為那一隻隻筆刷,貪婪而留戀地愛撫過女子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沒有人說話,但空氣中飄浮著滿滿的情欲,血液在男人們的體內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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