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北風蕭涼烽煙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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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主久失複歸,必震驚四野,擁簇者眾。 vw她又想起了他的話來,他什麽都為她計算好了,可卻又偏偏什麽都不肯說。
蘇子易,該拿你如何是好
底下跪著的眾人還在等著她的指令,可她遲遲地不發聲,他們便就無聲無息地跪在那裏,並無一絲波動。
魏將軍怎知本宮在此。慕容汐看著匍匐在她腳下的魁梧漢子,白天所見的一幕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連腔調都是冷的。
顯然能感覺到她的懷疑,魏文曜卻並無慌亂地解釋:回稟宮主,早些時候漁民從孔雀河下遊中打撈出一個甚為奇怪的容器,合百人之力才艱難破開,裏麵空無一物,唯餘此龍鳳釵。下官猜想應是宮主乘坐此容器漂落此處,又已經脫困上岸,故而率兵在此回永安必經之路恭候宮主鳳駕。
慕容汐接過魏文曜雙手托奉的龍鳳釵,釵上沾染她的血已經凝固,紅黑一片,和著金屬冷硬的質感,泛著幽光晃過她的眼。
她抬步欲走,魏文曜卻悄然換了個方向,前前後後始終攔住了她的步伐。
魏將軍。她略略抬高的話音暗含警告。
請允許在下將宮主安全護送出涼州,也好歹算下官盡過地主之誼。魏文曜言辭誠懇,不似有假。一州州牧相當於從一品的官職,慕容汐再怎樣也要給他幾分薄麵的。
她終究還是沒說什麽,徑自跨上了為她備好的馬匹,由軍隊簇擁著離開了雍涼。
第三節
雍涼城,黃昏時分。
蘇子易在一家酒肆裏閑坐,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裏送酒,模樣好不愜意。酒肆之中人來人往,待幾個戴著鬥笠毫不起眼的男人跨進門檻的時候,散漫癱坐的蘇子易卻抬眼冷哼了一聲,扔了手中的酒壺,靈巧地從敞開的窗戶中翻了出去。
他將將落至城郊的小樹林之中,身後頻率一致的呼吸聲便不加掩飾地顯了出來。
沒想到啊我一個碌碌無名之輩,竟能驚動堂堂六鬼劍前來捉拿,真是榮幸至極~死也瞑目嘍~蘇子易大笑著轉過身來。
被稱為六鬼劍的劍客們從各個方向現身,劍陣已成,蘇子易也不打算掙紮,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
喂~你們怎麽還不動手啊等待被抓的滋味可是很難熬的蘇子易斜挑著眉,不滿地抱怨著。
師尊問話,你為何放走未央宮主六個人都帶著鬥笠,話音奇特地從四麵八方傳來,竟分不清是哪個人在說話,又像是每個人都在說話。那聲音飄渺不定,如鬼似魅。
這我和你們說了也是對牛彈琴快快快,捉我去見師尊蘇子易將雙手一並伸出去,倒像是巴不得被抓一般。
六鬼劍一動不動,周身的氣息越來越冷。蘇子易看著他們那要吃人的眼神,隻好搖頭晃腦地妥協:好好好,我說還不行嘛
眼下各處都已布置妥當,唯有未央宮仍是個不定數,極有可能妨礙我們計劃的實施。就算抓住了清塵宮主,我想以夜月宮主的精明,也不一定會被我們所鉗製。所謂招招妙計,攻心為上。我冒死救了清塵宮主,已經獲得了她的信任。甚至是我提出要入贅未央宮,她也不曾拒絕。倘若我順利打入了未央宮內部,益處無法比擬。事發突然,我也無從和師尊商議,隻得先斬後奏了。
蘇子易兩手一攤,隨意地往地下一坐,六把劍齊刷刷地跟著向下,防止他的突然發難。
就說你們不懂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吧我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我若真的打算叛變,又何必去州牧府上告知清塵宮主的去向呢你們不能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冤枉好人啊蘇子易委屈地蹲坐著,雙手托著腮,一臉苦瓜相。
哈哈哈天色漸漸發黑,幽深的樹林裏突然傳來了一陣沙沙的低笑,那笑聲如同無數長蛇遊曳,鱗片刮擦過地麵的聲音,嘶啞而危險,聽得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汗毛倒立。
蘇子易並著六鬼劍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齊齊地跪趴了下去,匍匐著貼地,恨不得將身體融進地麵。
師尊。蘇子易一陣心驚,沒料到師父竟已在這雍涼城中。
小易,你一向靈活。方才你說的這主意,著實妙。仍舊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仿佛他便是那無處不在的黑暗。
多謝師尊讚揚。蘇子易沒了往日的嬉皮笑臉,誠惶誠恐。
不過,你卻為何不告訴魏文曜,他已經暴露了那聲音繼續皮笑肉不笑地,叫人如芒刺在背。
蘇子易唰地白了臉色,卻極快地鎮定下來:清塵宮主多疑,我怕她會失去對我的信任。我本打算即刻前往未央宮,阻攔她將此事捅破。
黑暗中的影子打量著蘇子易,像是在掂量他話中的真假,半晌才嘶嘶地開口:小易,你們當時站的很高,但是,還不夠高。
自然沒有什麽能逃過師尊的眼睛。弟子一片赤誠坦蕩,師父明鑒蘇子易跪在地下,掌心一片汗意。
小易,你很聰明。但此事,卻有個更好的法子。
什麽蘇子易騰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那個奇怪的聲音笑的高深莫測,蘇子易聽出了一抹難掩的快意,他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卻聽得師尊再次開口:你對那個宮主,動心了。
徒兒該死怎麽就那麽管不住自己呢貪戀女色真是要不得, 好幾次差點誤事唉,徒兒知錯,請師尊責罰他不住地掐著自己的下半身,言辭懊惱。身側的六鬼劍從鼻孔裏發出了輕微的嗤笑聲,大概是不恥蘇子易的行徑。他卻仍舊不嫌丟人地嗷嗷叫。
沉迷美色,人之常情,我不責罰於你。但你莫要忘了,這未央宮主同你的關係。
蘇子易的心一沉,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默然了一會兒,他終究妥協般地叩首:徒兒明白,請師尊放心。
我的確很放心。那聲音竟已漸漸飄遠,隻餘回音繚繞。
蘇子易爬了起來,拍了拍膝下的塵土,沒好氣地瞪著六鬼劍:這下我要去未央宮,你們還攔著不成
六鬼劍亦沒多吭聲,抱了抱拳便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隻餘蘇子易一襲藍衣,空空蕩蕩地佇立在樹林的間隙裏,像是一顆孤獨而不合群的怪樹。
他終於仰麵躺倒,不堪重負地喃喃:汐兒,我該怎麽辦
五日後,涼州與中州交界處。
前方便是中州界,魏將軍可止步。慕容汐勒住馬韁,意欲告別。
宮主自然可以在涼州與中州隨意出入,但有些東西,宮主怕是要留下來。魏文曜的聲音突然變的低沉,慕容汐發現那些兵馬竟都悄無聲息地將她圍在了中間。
哦本宮的命慕容汐淡淡地開口,似是並不意外。
不,宮主,隻要您留下雍涼城內的秘密。魏文曜仍舊是恭敬地,如同不是在開口威脅一般。
沒區別。慕容汐依舊穩跨馬上,悠悠地掃視了一圈眾人:動手吧。
如此,便恕下官得罪了。
魏文曜退至一側,無數刀劍便明晃晃地衝著她而來。
慕容汐的心裏忽地湧上了一股悲涼。不久前,她也是這般,麵對著北荒密密麻麻的騎兵,毫不退縮,毫無畏懼。劍客揮劍,總需要一個理由。未央宮主,總有要負起的責任。那時候,她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即便不談正義,也是為了炎朝的每個子民。
可眼下向她揮刀而來的,難道不就是她用命去守護的子民嗎
可笑啊。
她拔出雪淵。從前,她的劍很快,但卻總會猶疑。為什麽要殺人難道他們就該死嗎難道就為了證明自己比他們強如今已不同於以往。她還有想要見到的人,還有人在未央宮等著她,她要活下去。
一切都變得再簡單不過。
手起劍落,雪淵太久沒有飲血,此番一旦出鞘,劍劍致命,毫不拖泥帶水,酣暢淋漓。那些士兵在雪淵下過不了三招,連她的身都近不了,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慕容汐冷冷地盯著魏文曜:魏將軍不會是指望他們能攔住我吧
宮主劍術無雙,即便是我難以招架,這些小士兵又如何能是宮主的對手呢魏文曜彎腰行禮。
你就讓他們這般白白送死慕容汐默然地環視著一地的屍體。
不,他們雖然死了,卻並非白白送死,而是死得其所,死得有價值。魏文曜笑著向慕容汐走來:宮主,您輸了。
慕容汐看著幾乎與揚起馬首一樣高的漢子,緩緩地提起了雪淵。
不,宮主。即便是您殺了我,也還是輸了。魏文曜仰頭對上她的視線,帶著掌控般的微笑:五日前,一封秘狀已經快馬加鞭送往了永安。清塵宮主於古浪峽私通北荒勇士厄魯,涼州州牧率兵阻攔,屬下悉數陣亡,州牧生死未卜。宮主,如今無論如何,您是趕不及去永安先告我一狀了。
如果宮主還要殺我,那就請便吧。魏文曜終於哈哈大笑,肆意而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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