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山盟空在錦書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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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節

    季府,晚晴居。 vw

    小姐,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阿碧跪在慕容凝的腳邊,哭的梨花帶雨:兩個月前我去見將軍他尚且掛念著小姐何時回來,之後將軍就突然轉了性子,日日往那白月衣的賞心院跑

    這便是你知道的全部了慕容凝撇開了一尾清茶,那實際上是百裏長卿為她特製的藥,每每苦的讓她皺眉。

    見她皺眉,阿碧匍的更低,語調間也哭的更凶:小姐,阿碧對您一片真心,日月可鑒啊,小姐

    慕容凝伸手將她扶起,語調是溫和的:我自是信你的,莫要再哭了。往後我這肚子裏的小公子或是小宮主,少不得還要你照顧的。

    阿碧慌忙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揉著哭紅腫的眼硬生生又破涕為笑了起來:小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阿碧真是替小姐開心,日後阿碧定當更盡心盡力照顧小寶寶

    阿碧退下後,陌上塵方沉吟著開了口:還沒把她們怎麽樣,惡人倒先動上手了。

    慕容凝摸了摸肚子笑道:眼見著我與無夜感情日篤,怎由她不著急。好不容易逮著我不在的機會,她不使點手段也對不起她煞費苦心演的這一出了。

    陌上塵垂首瞥見了她的動作,麵露不忍:你因著姬無夜的緣故對她一忍再忍,可如今落下了什麽個好結果你都回來這麽些時日了,他卻連麵都不曾露過,更不知道你已經懷了他的骨肉。

    如此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沒有對她手下留情啊。走之前,我曾在季府設下過法術結界,以白月衣的本事,斷無可能在我的結界裏尚能施法,這場織夢,不是她。

    說來,織夢這種逆天的術法,不是早已被禁,應該消亡了才是。如今懿貴妃在永安皇城如此明目張膽地使用織夢,豈不是不把你這未央宮放在眼裏。陌上塵懶懶地給她房中的插花修枝,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不也沒把你這欽天監放在眼裏慕容凝白了他一眼。

    你倒是氣定神閑,如今宛州那邊歇了二十多年,終於又蠢蠢欲動了,拿個主意啊我的宮主。陌上塵提醒她。

    歇了二十餘年她們哪一刻不是在蠢蠢欲動啊,隻不過最近越發按捺不住罷了。二十年前你同母親怎麽拿的主意,如今我便怎麽拿主意唄,不然還能有什麽更好的辦法慕容凝輕描淡寫地,似是根本不為此而憂心。

    你莫要忘了,那一場爭鬥,付出了怎樣慘痛的代價。陌上塵放了下花剪,語氣間終於嚴肅了幾分。

    知道,所以我才打算生完了孩子去。慕容凝靠進了貴妃椅裏,仍舊是閑話家常般的稀疏平常。

    有時候,我覺得你固執的有些不可理喻,幾乎什麽都要求個結果。可有的時候,又覺得你著實看的非常開,似乎這天地萬物都入不了你的眼,對什麽都不甚在意似的。陌上塵在她的身側斜靠了下來。

    有些事自己能做,也責無旁貸必須去做,自然放手去做,沒有什麽顧慮。有些事是自己想做,心裏期盼著一個結果,自然就會費盡神思,瞻前顧後地想去做好。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感覺我很不可理喻似的。

    陌上塵細長的銀眸卻像是看到了她完好無損表麵下的傷痕累累,連表情都有些勾人神傷:阿凝,其實他如今這樣待你,你心裏是非常難過的吧

    慕容凝啞了一啞。

    我發現你自從有了身孕,便活的不如以前通透,什麽都囫圇著不願意細想,可即便是這樣欺騙自己,阿凝,你又幾時是真的開心呢

    我幾時欺騙自己了慕容凝抿了口茶,抵死不願承認。

    織夢這法子雖然強大,但卻並非沒有限製。想要將記憶篡改成功,非得要合情合理才行。否則若記憶前後矛盾,禁不起推敲,那被施法的人多半會瘋癲。就算四年前無夜墜下懸崖後受了傷,被強行篡改了記憶尚能說得通。此番無緣無故就被改了記憶,這幾月又相安無事,便多半能想到,你前段時日同他是何等親密,此時他與白月衣便是怎樣一番景象了。

    說來你也是我的忘年交了,沒見過這麽往心口上戳刀子的。她的話說的輕描淡寫,茶煙嫋嫋,慕容凝的表情隔著朦朧霧色,倒教他有些看不清了。

    即便是日後他能找回記憶與你破鏡重圓,這中間的種種,你又能輕易便原諒了的嗎

    自是不會。慕容凝頓一頓,複笑:若真有以後,我與他之間,也不會有輕易二字。

    阿凝,待你養好胎,再從宛州回來,便莫要再像如今這般,為了他苦苦委屈自己,成嗎陌上塵長歎了口氣,妥協地勸著,似是全然拿她沒辦法。

    好,陌,我答應你。

    慕容凝抬起頭看著一直為她操心的背影,有些話在心底盤旋了許久,卻終是沒有說出口。

    又昏昏過了些時日。

    自慕容凝有喜約莫過了已有五個月的光景,她害喜害的十分嚴重,常常是喝口水都吐的撕心裂肺,幾乎是快將膽汁吐了出來。百裏長卿雖日日來看她,開些安胎的藥方,但畢竟懷孕是個折磨人的事,加上她身子骨又薄,所以幾乎是日日夜夜都受著折磨。

    那日,她正皺著眉對著麵前深褐色的藥碗,苦思冥想著怎樣一飲而盡能讓那苦味蔓延的少一些。

    阿碧卻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一臉的焦急之色,似乎立馬就要忍不住開口說些什麽,卻被百裏長卿的一記眼風喝止住了。

    夫人眼下正需要靜養安胎,莫要拿旁的事來煩她。百裏長卿的語調輕飄飄地,卻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氣勢。阿碧對誰都不曾有過懼意,卻偏偏對這個冷冰冰的醫仙怕的很,是以立馬就垂手站到了一邊,嚇得大氣也不敢喘,隻是眼神卻總是往慕容凝這邊瞟著。

    我日日待在房內被你灌藥,灌的都覺著自己是個廢人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點新鮮事,你就讓阿碧說與我聽嘛。大約是整日在床榻上歪久了,說出來的話軟綿綿的,好聽到教人不忍心拒絕。

    百裏長卿卻一口回絕:不行。

    慕容凝被他堅決的態度唬的一愣,總是渾噩的靈台似乎也恢複了絲清明,她抬手捉住了百裏長卿的衣袖,聲音恢複了絲淡然: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你莫要胡思亂想,好好養著。百裏長卿捧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大約從她認識他的那天起,他怕是還沒有這麽溫柔過,溫柔的有些蹊蹺。眼角的餘光卻見阿碧在一旁隱忍的神色,雙手緊張不安地搓動著,下嘴唇都無意識地被咬的發白。就算她不了解百裏長卿突然的柔情從何而來,但她對阿碧這幅模樣可是再熟悉不過,通常隻有出了對她不利的事情,阿碧才會如此慌亂失措。

    她頹然地擺開了百裏長卿的手,唇邊的笑容就洇成了淒苦:是不是如今在你們眼裏,我就成了個隻會養胎的廢人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明明都知道,卻獨獨瞞著我

    孕婦的情緒最不穩定,有被人拋棄忽視的心理是孕期正常的表現,凝,控製一下。百裏長卿一本正經地與她解釋道。

    你們是怕我承受不住嗎是不是太小瞧本宮了你們不說,就當本宮不會自己查出來嗎她很少拿本宮去壓身邊的人,如今這樣說話,就是真的生氣了。百裏長卿不清楚,阿碧卻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再抬頭的時候,淚水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阿碧同百裏公子不是有意要瞞著小姐的,隻是覺得小姐能到如今這一步實在是太不容易,若是,若是告訴了小姐,小姐豈不是要更委屈

    阿碧,我怎麽同你說的若有人欺負你,斷不能示弱,總要找個機會還回去的。你不說,我就不委屈了

    阿碧將頭磕的咚咚響,斷斷續續地開口:將軍娶的那位側室也有喜了此番我急忙前來,是因為,將軍見那白月衣害喜的厲害,又聽聞百裏公子醫術了得,便要差人來這裏將百裏公子借去

    阿碧的啜泣聲漸漸小了下去,空氣中是漫長的沉默。

    良久,慕容凝端起了榻邊已經被她放涼的一碗苦藥,仰脖灌了下去。卻原來,自以為的苦藥,卻也並不怎樣苦的。

    她卻是異常平靜地開口:吩咐下去,就說除非將軍親自來要,否則百裏公子絕不會去。

    阿碧領了命急匆匆地走了,百裏長卿負手無言地看著慕容凝,目光裏全然是痛惜。

    你莫要怪我夫君,他中了高深的術法,失了憶。慕容凝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到底還是維護了姬無夜一句。

    我卻為何要怪他端看你怪不怪了。見慕容凝抿唇不答,他幽幽地問:若是他當真親自來要了,該當如何

    給不給是我的事,看不看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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