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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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綺禮再次出現在手臂上的令咒,以及從璃正處秘密繼承下來的保管令咒的存在,時臣是不知道的。綺禮也不曾告訴他,saber真正的master衛宮切嗣現在還沒有現身,以及間桐雁夜獲救。在這種時候還隱藏著如此重要的情報,這種行為本身就意味著綺禮已經放棄了身為時臣部下的職責。這總有一天會被時臣看穿,現在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抱怨什麽。

    打電話聯絡完各處的工作人員後,綺禮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在床邊坐下,感受著無人的教會的靜謐。注視著黑暗,綺禮捫心自問。他活到現在,已經不知這樣問過幾千次、幾萬次了。而今夜,這一問題卻切實地壓迫著他。隻有這次,自己不得不在天亮前得出答案——我的願望,究竟是什麽?

    進行事後處理時,從工作人員處傳來的大量情報中,有兩個情報是綺禮不能忽視的。一個,在caster的海魔攪得陷入了混亂的河岸邊,一具死狀怪異的成年男性屍體出現在公眾麵前。屍體被聖堂教會接管,避免了交到警察手中。由於麵部的嚴重損傷已經無法辨別身份,但通過其右手的令咒痕跡卻能夠基本判定,他就是caster的master,雨生龍之介。死因為口徑三十毫米或以上的大口徑來複槍彈,兩發。

    而另一個報告,更令人觸目驚心。就在數小時前,新都郊外的廢棄工廠內發現了凱奈斯·艾盧美羅伊·阿其波盧德的屍體。屍體同樣是被巡邏中的教會工作人員發現並處理掉了,在現場發現了被遺棄的已署名的自我強製證文,這是作案者使用卑鄙伎倆殺害了lancer的master的赤裸裸的證據。

    衛宮切嗣這個冷酷無情的狩獵機器,正在一個一個地消滅著對手。隻怕現在,他也還在什麽地方持續著戰鬥。與隻能迷茫地坐在原地的綺禮不同,他正在切實地邁向聖杯。這個名為冬木的戰場,令曾經持續投身於空虛戰鬥的男人在沉寂了九年之後複出。但綺禮在還不知道他的意圖和理由究竟是什麽的情況下,就必須離開這裏了。在得到全能的願望機時,那男人會祈禱什麽呢?這答案,真的能填補綺禮心中的空隙嗎?

    「你是,什麽人?」他忽然自言自語道。他曾經帶著幾乎等同於祈禱的預感期待著衛宮切嗣,期待他的答案。現在綺禮有了危機感。腦中來回穿梭的,是那些挺身擋在切嗣身前的女人們。她們為什麽會為切嗣這樣拚命?或者,難道切嗣已經墮落到能將自己的目的與第三者分享的庸俗程度了嗎?

    「自從懂事以來,我就一直在探尋一個問題。」如同對著心中的黑暗述說一般,綺禮站在了吞噬一切的黑暗中,「荒廢著時間,忍受著痛苦……但一切都是在徒勞中結束。可是現在,我卻覺得我從沒有如此接近過『答案』。我所尋求的東西,一定就在冬木,在戰爭的盡頭。」

    將這些話說出來之後,綺禮再次理解了,究竟是什麽東西驅使著自己走到了今天。是在很久以前,言峰綺禮還不是遠阪時臣的走狗的時候,那時的自己為了自身而不斷挑起爭端。

    「既然反省了這麽多,又為什麽迷茫呢?」綺禮低頭注視著攤開的雙手,隨後像是要歎息一般捂住了臉。「我有不祥的預感,在得到了全部答案的時候,我會走向滅亡。」

    寄托在衛宮切嗣身上的期待,如果沒能實現——

    又如果沒能從間桐雁夜的末路中發現其他的一些東西——

    這下,綺禮已經沒有了退路,隻能去麵對。他隻能去試著麵對那從父親和妻子的死中發現的某種東西。還不如幹脆就這樣轉身離開吧。直到最後,以遠阪時臣順從的弟子的身份,聽話的離開。這樣一來,至少場麵上也好看一些。從今以後忘了一切,什麽都不問,什麽也不要,如同草木一樣度過碌碌無為的一生。不管失去了什麽,這樣做至少能得到安息。

    但是——

    「如果能夠這麽輕易地改變生存方式的話,也不會煩惱至此了。習慣了邊活邊問,到最後也會帶著疑問死去。得不到答案,也無法安息。」

    在封閉於深邃地底的黑暗中,它迷失於淺睡的深淵裏。在淺睡中夢見的是在很久以前,被托付的無數毫無條理以及不著邊際的祈願。美好的世界、美好的人生、毫無缺陷的靈魂。因為這樣的渴望太過強烈,所以必須將其他所有的罪惡托付在一個地方,這就是軟弱人們的願望。通過回應那祈願,它曾經拯救了一個世界。

    除我之外沒有罪惡,除我之外沒有缺陷。

    值得憎恨的隻有我一人,值得厭惡的隻有我一人。

    通過那樣拯救了世界,使他們得到了安寧。

    因此——

    它並不是作為救人濟世的聖者,沒有禮讚、沒有崇敬、沒有歌頌,隻有唾棄、隻有詛咒、隻有蔑視……不知何時連身為人類時的名字都被奪走,隻剩下其存在方式的稱呼,最終成為世代相傳的概念。直到現在,那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為飽經歲月洗禮的追憶之夢了。

    從那時起,到底經曆了多少歲月呢?此時,它在安睡的床鋪上,呆呆地思索著。感覺好像曾有什麽繁鎖的演變。沒錯,就在大約六十年前。幾乎是一瞬間之前的事情。由於事出突然,沒完全弄明白。回過神來,它已經身處在如同母親溫暖胎盤般的場所——地底最深處歎息著的無窮的黑暗。那裏過去曾經是隱藏著無限可能性的卵一般的場所。某一天,一顆種子般的它進入並紮根此處。從那天開始,那裏就成為孕育不屬於任何事物之黑暗的腹腔,名副其實地變成了為了將它培育成熟的子宮。從此之後,它一邊微微地淺睡,一邊就像從母體胎盤獲得滋養的嬰兒一樣,確實地吸收著從靈脈之地流入的魔力。它一邊著實地成長著,一邊不被任何人察覺地等待著時機的來臨。等待某一天離開這炎熱深邃的黑暗,誕生的時刻。

    突然,它豎起耳朵傾聽著附近傳來的聲音。剛才,確實有人說話了。

    “這個世界所有的惡……沒有關係……樂意接受……”啊啊,有人在呼喚自己,自己和祝福一起被人所呼喚。回應他吧,現在的話,一定能的。早已在黑暗中膨脹得無比龐大的魔力漩渦,給了它確實的形態。寄托在遙遠過去的無數祈願,現在的話也應該能實現吧。就像被祈禱的那樣的存在,去做被希望的一切事情。

    拚圖的碎片已經全部湊齊,命運的齒輪相互咬合,現在正以完成之日為目標而加速,勇敢地轉動著。剩下的,就隻需要等待產道打開了。

    它一邊在淺睡中做著夢,一邊發出將會把世界染成紅蓮之色的啼哭聲……

    它也在不為人知的、黑暗的地底重複著胎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