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的社會熱鬧異常，太學生和當地百姓一樣很早就來到神樹。樹下人們祈禱祝福、吟詩唱歌，幾乎漫山遍野，到處人山人海。人們相互以社糕或粉團、社酒、社飯、雞黍、瓜蔬之屬饋送，各家婦女都跨個籃子，裏邊盛了滿滿食物，人人早出晚歸，結對慶祝。

    學生們被選上的詩歌都在社日郊遊這天吟誦，是祭拜的內容。詩歌一共選了20篇，其中前十五名中，蜀國王欽、王林、袁峪、盧昌浩隻進了四名，但依然整體排名最前。吳國王先、李辰、鄭冰、蕭月、王紅緊隨其後，魏國費荊、賀拔緯、李彰、李真、還有一個官州主簿崔修和之子崔鳴則降到了第三陣營。同時吳國元靜儀也擠進了前十五，這可給元美儀氣夠嗆，本來她咋呼了半天，要幫助吳國得分，結果大家沒想到的是，妹妹平時總要照顧姐姐的飲食起居，作為伴讀的身份上學，卻一下超過了姐姐和班裏眾多同學，進了前十五名，而姐姐卻連前二十都沒進。這樣分數整體上蜀國仍然第一，吳國提升，魏國下降。

    孫雲也排進前二十裏，不計分數，但獲得了吟詩的機會，雖然他不愛出頭露麵，不過一方麵在青山綠水之間抒發情懷本是愜意之事，同時不管怎麽說也證明自己綜合能力還在可以看見的範圍內，對自己多少是一種認可和安慰。

    除了詩歌大家討論的激烈，對於三國之間的競爭大家也非常熱衷，三國之間品評詩歌的時候，總是不知不覺引向了三國曆史中，甚至激烈到了蜀國王欽、王林，他們因為熟悉京城的曆史，和吳國王先、李辰他們聯合起來，幫助自己和吳國的孫雲，討要魏國李彰、崔鳴的住宅。原來李彰家宅邸是前安樂公蜀國國主劉禪的住處，崔鳴家的住處是前歸命侯吳國國主孫皓的府邸，他們都住在東陽門外二裏禦道北的暉文裏。

    詩社持續了一上午方才結束，期間大家都分享了豐盛的祭品，中午也不餓，便結隊回走。不過看百姓們，還依然興致勃勃的不肯散去，今年兗州、天水、太原、荊州外圍一帶幹旱，唯獨洛陽風調雨順，當地百姓都感謝穀神、雨神恩澤，估計要慶賀一整天。

    柳博士、魏博士等領著部分學生下山，正好路過城東建陽裏的崇真寺。柳博士和寺裏的住持惠嶷大師交情不錯，今天路過，正好可以停步看望。走進寺院，突然發現氣氛不對，打聽一個小和尚，才聽說住持昨夜圓寂了。博士好不傷感，連忙來到偏殿，看見惠嶷大師閉目沉寂，仿若熟睡，隻是氣脈皆無，十分詫異。一問兩邊和尚，是法師昨夜睡在石床之上，早上未醒，找來醫生確認，三魂七魄已無，為夜間熟睡圓寂，屬壽終正寢。因為博士常來，和尚們認得他，大家一起誦經，博士對著惠嶷身體，拜了幾拜，做了祭拜祈禱。

    這時從外邊又進來一個人，師生們一看認識，正是學校的老校工老趙頭，估計今天休息，他也沒事進城上香。老趙也來過幾回，有些和尚還認得，以為他也是來瞻仰遺容的，便陪著他來到惠嶷床前，讓他看看。此時惠嶷早沒有昨晚的恐怖之狀，麵目安詳，栩栩如生。

    老趙抬手號號惠嶷脈搏，突然說：“法師並未圓寂！”此語一出口，屋子裏的人都吃驚非小。隻聽老趙繼續說：“我聽說得道之人，常常神遊太虛靈山，看法師之狀，似魂魄離開身軀，在仙境遨遊，估計七日方回。這七日大師必須在石床之上，不得見到日光，每日通風，七日自然醒來。”屋內之人聽罷，皆感神奇，看來還是年長之人，知道的故事較多。

    和尚們聽了，更覺可信，按老趙的意思照辦。老趙說完衝柳博士等人打了招呼，出門而去。正巧李辰等同學在門口外，大家對他也問候幾句。他對大家笑笑，看了孫雲一眼，飄然而去。孫雲忽然覺得一種茫然與神秘之情籠罩了自己，這背後一定又發生了許多故事。

    等老趙走了，有些年長的和尚才說，這個老趙叫趙逸，是個隱士，人稱聖人。前幾年露麵，好多年不見了，隻有東城老人認識他。這不難怪，城東建陽裏是當時佛教寺廟的聚集地區，有瓔珞、慈善、暉和、通覺、暉玄、宗聖、魏昌、熙平、崇真、因果等十多個廟宇。從漢代以來至今，一些大儒藐視朝廷，拒絕出仕，隱居於此。許多人進而出家，因此老人之間都多少耳聞目睹。時光荏苒，當年才俊，意氣風發，如今已是兩鬢斑白，修心養性了。

    聽了大家介紹，柳博士等人才知道，太學的校工，竟然是個隱士，看來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李辰、王先隊的人，見博士幾人與和尚攀談，便自便走出，或回家或隨意瀏覽。學生們被人群擠散，三人一群，五人一組分開遊覽。幾人走進聖宗寺，看見一個三丈八尺的佛像，莊嚴端正，炎光輝赫，獨絕塵世之外。室內外許多百姓，都是到樹神祭拜後，來此駐足瞻仰。

    李辰、王先和元家姐妹等走在一起，玉儀是頭一次來到這麽盛大的場麵，並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近距離參觀廟宇，倍感興奮，不停的來回觀望。美儀這會兒、看見王先詩歌排名靠前，又開始對他關注，與之討論詩經一類的話題，又讓王先嚐嚐被人追問的窘境。李辰和酈影，也難得很長時間沒這麽輕鬆待在一起了，倆人一邊瞻仰，一邊指指點點的交流，十分愜意。吳堅和楊蓉，楊炯和盧靜也都各成一對兒，充分享受難得的輕鬆。

    孫雲獨自信步走到寶明寺，寺裏非常寬闊，遊人也很多，大家都在鬆竹樹蔭下談天說地，遊玩觀賞。忽然，他看見田儷躲在一座大殿裏，跪在蒲團上，對著佛像抹眼淚，估計這幾天學習累壞了，今天好不容易輕鬆一下，應該是想爺爺奶奶了。屋子裏沒人，孫雲想還是讓小儷釋放一下吧，所以他並沒有馬上過去安慰，隻是在她身後靜靜的看著。此刻，他也想到了他們的童年，一群孩子一同讀書，一同練武，一同摸魚，一同爬樹，同一片藍天淨土，同一村綠樹紅牆，天天有大人陪伴，同學相處，靜謐而無憂無慮。轉眼間，似乎從童年一下子進到青年，生活從此改變。孫雲正想著，小儷說：“大哥哥，你幹嘛看我哭，嫌我不丟人啊？”

    “哦，你好啦。小儷，我突然發現，你也長大了。所以剛才我都不知道怎麽勸你，有點走神。你是想爺爺奶奶了麽？”“很想啊，不過我不光是為這個傷感，剛才我進廟的時候，聽說這個寺的方丈也圓寂了，今天上午安葬到了邙山。本來今天是社日，沒想到去世的人那麽多，這讓我一下想起來，我們去兗州時候見過的柳姑姑她們。我覺得他們就像我的爸爸媽媽一樣慈祥，可惜沒聚幾天，她們就離開人世。我回來以後給爺爺寫信了，說了這段事情，也說了我的猜測，讓爺爺再確認一下，是不是以前的消息不準確。他還沒回信呢？”

    孫雲沉吟了一下，說：“事情過了這麽久，我才敢和你說。其實我聽小月分析過，柳姑姑應該就是你的媽媽，我也覺得是。十幾年前，她們可能是怕你被追殺，才離開你。上次或許她本想認你，可為給你未見麵的哥哥報仇，和北怪對決，他們可能必死無疑，所以怕你擔心，沒敢認。我覺得世上任何一個媽媽都是最愛孩子的，任何拋棄兒女的事故，一定有萬千緊迫的理由。反正時過境遷，姑姑曾經留給我們最溫暖的笑容，最燦爛的劍法，這一切都是我們最美的回憶。你也別太難過了，也別改變自己，你永遠什麽我們最可愛的小妹。”

    “我知道，隻是偶爾想起她們，傷心一下而已，不要緊的。”“那才好。快擦幹眼淚，一會兒楊炯還有酈影他們看見，一定會取笑你的。”

    “誰敢取笑妹妹，我一定不答應的”鄭冰和蕭月不知從哪兒過來。田儷說：“還能有誰，不就是你麽？”“我怎麽會呢？我疼你這個小妹還來不及呢，就像我自己的妹妹一樣。”說著說著，鄭冰估計是想起自己的妹妹，天生的疾病，眼睛也突然一紅，濕潤起來。

    蕭月說：“看你倆，今天是什麽日子，弄得你們好悲傷。”接著發覺自個兒鼻子也有點發酸，連忙轉移話題“你們聽說沒，這個寺的智聖和尚，昨夜也突然圓寂，感覺好奇怪啊！”

    鄭冰問：“怎麽奇怪啊，同一天去世的情況也是有的啊。”蕭月說：“不會那麽簡單，我剛才看見趙老伯也來這個廟了，他同時憑空出現，這絕對不是偶然，裏麵一定有某種聯係。”

    田儷問：“什麽聯係？”蕭月說：“這得問大雲，隻有他才能知道。”

    孫雲說：“我怎麽知道。”田儷說：“你一定知道，這幾天你一定隱藏了什麽，沒告訴我們，凡事你都像看見過的，我感覺到了。”鄭冰也說：“大雲，你知道什麽，就告訴我們唄。”

    “憑什麽我就知道。推理都靠不住，感覺更沒有準兒了。”“你挖苦我，我隻是沒有證據罷了，但你敢說，你沒隱瞞我們什麽？”孫雲笑笑不置可否，隻能蒙混過去。

    蕭月說：“算了，你倆別追問了，大雲不說，一定有道理。至少說明這個秘密，必須保密，不能泄漏，對吧，大雲？”孫雲一想，這個蕭月最聰明，她的話如果答是，說明自己一定有秘密。如果回答不是，說明這個秘密沒什麽可隱藏的，就要被繼續追問。怎麽回答都不好辦，必須轉移話題，於是說：“我要去崔鳴家看看，你們陪我去好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