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漕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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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煊蔚的船隊鼓起風帆,帶著大戰過後的激情和血腥,一路疾馳,很快抵達鬆江府華亭縣長興島。
長興島位於長江入海口,水深可以停泊上千石的大海船。
彭玉林的水師來往湖廣與山東之間,長興島是必經之地。早在幾年前彭玉林就開始經營建設長興島,將不大的島嶼變成了水師的第二基地,碼頭、營區、倉庫、船塢、修理廠、酒館飯店、花坊妓館……一應俱全。
朱順明一聲令下,大量糧船走海運北山,長興島一下成為糧食臨時存放、轉運的緩衝地,變得繁忙而緊張熱鬧起來。
“彭老哥,你這島不錯呀,還是在大海上爽快,”施煊蔚有些羨慕道:“大海多廣闊,哪像內河,放不開手腳,行個船都要受限製,生怕撞上商船……”
彭玉林爽朗笑道:“大海再大,咱們還是得守規矩,隻有真龍才能隨心所欲。看老板的動作,是不是要開始了?”
彭玉林加入朱順明的隊伍之前,窮得快要餓死。現在的彭玉林,財富、地位都有了,心裏上也早就偏向朱順明,沒了對朝廷的尊敬和忠誠。
說到這,施煊蔚咧開嘴笑道:“這段時間咱老施可過癮了。炮轟武昌城,殺得流寇屁滾尿流;打通長江口,鮮血染紅了江麵,痛快。朱老板從江南回來,膽子大多了。要我說,朱老板早就該放開步子大幹一場了……”
“我老施是個粗人,大道理不懂,我隻知道老板治下的民眾有飯吃有衣穿,活得有尊嚴。若是老板……想來是大明百姓之福。”
兩人都深有感觸,深以為然。
………………
糧食在長興島卸貨,然後裝上大海船,等待結隊一同北往。
如此巨大的吞吐量,需要的人力海了去了。
彭玉林早就在鬆江府、蘇州府募集了大量勞工,幾萬人齊聚長興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消費市場。跟隨而來的商家、第三產業者將整個長興島變得畸形繁華熱鬧。隻要朱順明的漕糧海運繼續下去,長興島變成一個熱鬧的城市指日可待。
“老哥,以前幹啥的?看你背麻袋挺麻利的。”
老鬼嘿嘿笑道:“大夥都喊俺老鬼。咱老鬼以前就在運河上扛麻袋。那時候年輕,一手夾一包輕鬆有餘。現在力氣是差點,一次一包還是不在話下。”
“那你怎麽跑這來?運河上不好幹嗎?”
“那幫該死的漕耗子,”老鬼忿忿不平道:“幹活的掙不到錢,會吹捧拍馬屁的倒拿大頭,鬼才給他們幹呢?不像這……”老鬼笑哈哈道:“幹多少活拿多少錢。在這幹一天比得上在運河上幹半個月。要是能一直幹下去就好了……”
“幹到過年,給俺家那口子買件好棉襖。你不知道,俺家那口子比俺小二十歲。為何?還不是命?南下逃難,俺死了婆娘,她死了丈夫孩子,兩人就湊合在一起唄。俺跟你說呀,俺家那口子……”老鬼笑得得意又猥瑣。
………………
長興島上,“聚福樓”二樓,船老板於聚錢同王興方偶遇,頓時熱鬧寒暄,一同喝酒聊起來。
“於老哥,你不是往東跑倭國生意嗎?怎的跑南直隸來了?”
“倭國生意不好做呀”於聚錢抿了一口杯中酒,搖頭道:“去年福建鄭芝龍統一了海麵,生意反倒更難做。鄭家可真貪呀,一趟海運下來,鄭家起碼要分潤毛利的五成以上。剩下五成還要開支船員的薪俸、吃喝、船隻的修理、倭國官員的打點……順風順水還好說,總有點辛苦錢。若是碰到風浪、海盜、瘟疫……賠錢是小事,就怕連命都沒有……”
“聽說鬆江府招募大海船,從鬆江到天津,全都是近海,給的銀錢還不低。這不,老哥就過來看看。若是好跑,就算賺得少點也沒事,總不用擔天大的風險。老弟,你怎麽也來了?你不是在山東搞……那個的嗎?”
王興方笑道:“早收手了。如今山東、南直隸的鹽價跌得連運費都掙不到,誰還幹那買賣?”
王興方壓低聲音道:“登萊地區的食鹽一船一船運往南直隸,糧食、棉布、茶葉一船一船運回山東,老王看得眼紅。流水不斷,都是財富呀。”
“一打聽,這買賣居然人人都可以幹。運輸也好,販賣也行,全然沒有準入門檻。老王一咬牙,買了一手兩千石的海船,專門跑起海運,隻走登州到鬆江。利潤是薄點,像老哥說的,風險小呀。”
於聚錢有些羨慕道:“知道這樣我早來了,跑倭國累死累活,還不知道啥時候葬身海底。哎,你說,山東、南直隸、漕糧海運……到底誰這麽大的手筆?”
………………
三天的時間,第一批海運漕糧換裝海船完畢,起航北運。
彭玉林同施煊蔚告別,笑道:“老弟想要在大海上翱翔,哥哥倒是希望能夠在平靜的江麵中按部就班。要不,你去向老板申請,咱倆換換?”
施煊蔚沒好氣道:“神氣個啥?滾。老子早晚有一天會在大海中飛翔。”
冬季的海麵墨綠一片,風平浪靜,隻有細碎的波濤;海鳥不時落在船舷上,熟門熟路的吃著水手們留在甲板上的食物;風帆手盡力尋找合適的方向,讓風帆吃滿風;舵手操控著尾舵,讓船隻沿著海岸線蜿蜒北上;船長不時查看指南針,對照航海圖,修正船行的方向。
朱順明選擇在初冬進行海運,綜合考慮了方方麵麵的因素,天氣因素是最主要的原因,冬季是東海、黃海、渤海一線一年中最為平靜的季節。
前朝(元朝)初年也曾通過海運將南方的糧食運抵大都(既北京),後來發現損耗太多、局限太大,到元朝中後期逐漸廢除,改走如今的大運河。
元朝的海運之所以荒廢,除開製度的不合理之外(船隻破損官員要擔責,但船隻沉沒官員無需負責,使得官員無意或有意讓船隻沉沒),天氣惡劣使得船隻沉沒、損耗過大是主要原因。
朱順明當然不想重蹈覆轍。
這次漕糧河運改海運,看似倉促,其實朱順明已經醞釀很久。
從崇禎五年朱順明率領水師遠征登萊地區開始,朱順明就有了改河運為海運的想法。
西方西班牙、荷蘭、英國等國家已經或即將開始全球殖民,大明卻在固步自封和戰亂不堪中。
滿清入主中原,閉關鎖國,大中國逐漸從世界之巔淪落為誰都可以咬一口的可口蛋糕。
陸地練兵,三年可成;海軍成軍,非十年以上不可。
崇禎四年朱順明入駐湖廣寶慶府城步縣開始,一直沒有停止陸軍的訓練、擴充、戰鬥。
城步附近的小規模戰鬥、長沙府的平叛、西南平息土人叛亂、武昌城下激戰流寇……充分證明了朱順明手底的陸軍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戰鬥力,足以在大明的土地上與一眾梟雄爭鋒。
至於水師,除開同水匪之間的零星戰鬥之外,從未遭遇過大規模的水師戰鬥。
情報司匯報的關於福建鄭芝龍的報告讓朱順明大為心驚。要達到鄭芝龍的水師目前的水平,朱順明的水師至少還要五年以上的時間。而且五年後能否打贏鄭芝龍的水師……還得打過後才知道。
朱順明此次海運漕糧行動,帶著濃厚的政治、軍事色彩,其中的經濟作用反倒不是十分直接和明顯。或許要到海運成規模和常態之後,才能顯現出海運的經濟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