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 龍虎山眾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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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道乃是武當派顧子傾。”顧子傾立在那裏,人淡似菊,就似那把未出鞘的寶劍,道:“貧道期待著此次大比試時,與道友的交手。”
果然是與“靜照天璿,微顏無雙”並肩的“傾國傾城”,便是找自己的麻煩,也找得這般大氣,“世間獨秀”的修真界三女,其風度俱是這麽讓人心折。
李易心中對著此次龍虎山之行亦是多了幾分期待,微微笑道:“顧道友所想,與貧道心中一般無異。”
說罷,李易長袖一拂,衣袂飄飄間,已然不見了蹤影。
綠衣少女林雪宜看得不明所以,扯著顧子傾的衣袖,撅著個小嘴悄悄道:“顧師姐,難道我們這樣就放過他了。”
顧子傾看著李易離去的方向沒有說話,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
長夜漫漫,涼風習習,山間數片燈火交相輝映著天空的那輪弦月,更添幾分靜寂清幽。
龍虎山別院全真部議事廳內,燈火通明,全真派五位道人端坐其間,正商議著明日即將開始的道教宗門大比試。
此次道教宗門大比↘試中,終南山全真派誌在奪魁,此行龍虎山的陣容也是前所無比的豪華,前來人員達到百人之數,便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玄妙無常通達靈”“全真七道”,除了留守終南山的道妙、道通、道靈三人外,其餘四人在全真派掌教道玄的率領下,盡數前來。
道玄身著玄黃道袍,頭挽發髻,腳踏木履,果然一派得道高人的卓約風姿。
此刻的道玄一臉肅然的端坐五人中央,向著下首的趙存真問道:“徒兒。你的紫薇訣修煉得如何?”
全真派如今威名日盛,身為全真派掌教的道玄,其名聲在修真界可說是如日中天,還要在那經常閉關不行走於世的天師派張若虛之上,許多人已經將道玄封為道教修真第一人。
趙存真恭首道:“回稟師尊,徒兒已得其門!”
趙存真此言一出。旁邊的道無、道常、道達等三人皆是麵露喜色,道常拍掌笑道:“師侄資質高絕,繼兩年前一舉突破生死玄關,成為年青一輩修真界第一人後,如今又修煉得我全真派絕技紫薇訣,看來此次道教宗門大比試魁首非你莫屬了。”
全真派有天罡北鬥大陣聞名於世,天罡北鬥大陣的陣眼為北極紫薇帝星位,是以全真派有鎮派絕技紫薇訣,隻是紫薇訣極其高深。除了創派祖師爺王重陽以外,數千年來也無幾人得以修煉成功,因此紫薇訣的名聲反而不如全真派的先天罡氣響亮。
沒想到趙存真居然得以修煉紫薇訣入門,道玄聞言麵上亦是動容,站起身來望著窗外茫茫夜空,歎道:“數年前我等丟失玄水珠,已然讓全真派的名聲大損,此次若真能憑借存真奪魁的東風。一舉壓倒天師派,讓全真派重新奪回道教第一宗門的位子。我等也算是揚眉吐氣,一掃千年來的憋屈。”
元朝初年,當時天下教派之首,同時也是全真派掌教的李誌常與佛教密宗宗主八思巴在元大都召開無遮攔大會,三次論道,皆敗於於八思巴之手。此役過後,全真派道士被勒令焚燒道經,並被迫剃發修行,改道觀為佛堂。
無遮攔大會次年後,全真派掌教李誌常在屈辱悲憤中辭世。全真派因此一蹶不振,連累得當時道教的名聲也一落千丈,直到百年後武當派道士張三豐橫空出世,道教名聲才開始好轉。
此役過後,全真派不僅丟了天下修真之魁的名聲,萬夫所指中,全真派道教第一宗門的位子,自然也是保不住,被天師派奪了去。
千年來,全真派上下莫不以此事為恥,重新奪回道教第一宗門乃至天下第一宗門的尊榮,乃是全真派數代修真者心中的執念。
全真派休養生息千年,總算是出現勝利的曙光……
饒是全真派眾人修為高深,想起往昔今時,亦是禁不住的感慨滿懷。
就在全真派眾人沉侵在對榮耀的祈求時,此時,一位全真派弟子上前求見,道:“啟稟掌門與幾位長老,泰山派掌門人東陽道長求見。”
明日便是大比試日期,東陽道人此刻求見,能有何事?道玄聞言微微皺眉,道:“有請!”
不一會兒,東陽道人疾步而來,臉上頗有幾分憂色。
道玄站起身來,笑容滿麵,道:“東陽道兄星夜前來,可有要事吩咐?”
東陽道人全然不覺自己的失態,張嘴便道:“道玄兄,大事不好,那雲山派郭守道攜徒前來參加此次道教宗門大比試了。”
全真派幾位道字派長老聞得東陽道人之言,盡皆麵色大變,齊齊望向道玄。
道玄攏在袖中的大手微微一緊,麵上笑容卻是絲毫不改:“貧道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原來是此次道教宗門大比試中,存真多了一個對手罷了。”
東陽道人正欲將今日所見所聞細說,然見得道玄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頓時歎服:“道玄兄學究天人,萬事不羈於心,卻是貧道多慮了。”
好言好語送走東陽道人後,道玄一臉凝重,對著身旁道常道:“道常師弟,郭不守那徒兒,便是幾年前與九尾狐妖女勾結,傷你的李易?”
幾年前石鼓山一役,道常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李易一記“損兌法靈蜥”**,雖然未受重大傷害,不過隨身寶劍赤霄劍被李易震斷,此事實是道常平生大恥,此刻被道玄提起,道常依舊滿臉憤恨:
“那賊小子會一種突然修為大增的妖術,貧道隻當那一次賊小子與妖女一起掉進血蝠窟中,定然會屍骨無存,沒想到賊小子居然活了過來。”
道玄聞得道常之言,眉頭深鎖,手中輕輕打著節拍。並不理會道常,反而轉過頭來對著趙存真道:“徒兒,這幾日你與武當派顧子傾多次相見,可有進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武當顧子傾女道號稱“傾城傾國”,自不乏修真界的眾多追求者。趙存真便是其中之一。趙存真仗著全真派首徒的身份,倒也與顧子傾門當戶對。這幾日兩人同處龍虎山腳下,趙存真時不時找些借口,去接近顧子傾。
道玄對此事自然是樂見其成,武當派自一代天驕張三豐道人創派後,數百年來人才輩出,蒸蒸日上,其名聲早已不在道教四大派之下,甚至有取而代之之勢。
更因為張三豐道人在道教最是黑暗困苦的時期。扶助明主,敗退蒙元,一舉壓倒佛教與儒教,使得道教中興,重新為世人所推崇。
如此大的因果牽係,便說是澤被道教眾生亦不為過,是以道教上下對張三豐道人以及其遺留的武當派一脈都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情。
同為內丹之道,然武當內丹之道與全真派內丹之道又不盡同。雖然同是以陰陽二氣為基,全真派直接殺妖取丹用以煉化。武當派卻講求由內而外,以自身調和為主。
所以武當派一直與全真派若即若離,趙存真如果真能和顧子傾聯姻,全真派在得到武當派的全力支持後,那麽勢利之大,壓倒天師派指日可待。
突然被道玄問起此事。趙存真麵上一紅,旋即有些郝然,又有些不甘,趙存真緊握拳頭,道:“顧子傾隻說。一切等此次道教大比試之後再做定論。”
“以顧子傾那驕傲的性子,自不會嫁與一個手下敗將,所以才有此說。”一旁的道無插言道:“好在師侄修為之高,在此次道教眾多比試者總已經不做第二人想,到時候師侄若能直接戰而勝之,一舉奪魁,顧子傾便再無推脫之可能。”
趙存真聞言,喜上心頭,連連說是。
道玄微微點頭,再次站起身來望著窗外茫茫夜空,一言不發,似是想起了什麽事情。
………………
天師派內庭。
同樣望著窗外茫茫夜空的,還有與道玄齊名的天師派當代天師張若虛。張若虛近年來經常閉關修煉,不問世事,不過還是在此次大比試前破關而出。
千百年過去,道教三十年一期的宗門大比試,不僅是一次年輕修真者們揚名立萬的機會,更是道教一次各宗門相互博弈,新舊交替的天然平台。
在月光的映耀下,張若虛臨風而立,須發飄飄,宛然神仙中人,不過張若虛那清朗的麵容上,此刻卻是憂色難掩,
以張若虛的修為境界,還有什麽能夠讓張若虛如此的羈絆?
唯有千年修真世家龍虎山天師派的傳承與榮耀了。
在聽完兄弟張若峰對當前修真界的介紹後,張若虛沒來由的為天師派的榮耀擔心起來。
麵對著道教宗門內全真派的來勢洶洶,麵對著修真界佛教與儒教的虎視眈眈,天師派門下最傑出的弟子張乘風盡管不凡,可是肩膀尚稍嫌稚嫩啊!
號稱道教之首,天下修真門派之長的天師派,在道教宗門大比試內已經數屆不能奪冠,這本身對天師派的名望便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相反,天師派最大的競爭對手全真派在最近三次比試中,已經兩奪魁首,如果此次全真派門下能衛冕成功,又與武當派聯合起來逼宮,天師派恐怕還真得將修真界第一宗門的位子給挪一挪。
若真如此,讓張若虛情何以堪,要怎麽去麵對天師派的列祖列宗?
在張若虛身旁,天師派執事張若峰在向張若虛介紹完當今修真界的一些人事後,心不在焉的翻看著弟子們送來的花名冊,上麵記載著參加此次道教宗門大比試的相關門派以及人員。
三十年過去,道教果然是愈發的興盛了,當得上人才濟濟之稱。
不過與張若虛一般,張若峰心中殊無多少喜悅之情,反倒愈是看下去,愈是眉頭深鎖。
花名冊上的那些各門派推出的一時俊彥,大多數是修煉內丹之道,與全真派親近者。
這原本是意料中。也是很無奈的事情,誰叫全真派的“殺妖取丹”之法,能讓修真者們在修煉前期突飛猛進,速度遠快於其他的雷法、符籙等道教諸多宗門,能別論那隻有突破生死玄關後才可以嚐試的雙修宗門了……
張若峰心中一聲長歎,正欲合上花名冊。突的,一道信息從張若峰眼前掠過,張若峰凝神一瞧,在腦海中浮現一個灑脫中又帶著幾分孤傲的少年身影來,張若峰心中一喜,將花名冊遞給身旁的張若虛:
“天師,你看……”
張若虛接過花名冊,向著張若峰指點處看去,隻見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
雲山派掌門:郭不守
弟子:李易
“他來了……”張若虛合上花名冊。一時間有些走神……
“是的,郭道兄此來,想是幾十年煉心終有突破,決意率領雲山派入世了。”張若峰似是沒有注意到張若虛的表情,自顧自的說道:“而那雲山派的唯一弟子李易,修為也極是不凡。”
張若峰將五年前李易護送蘇媚前往東海青丘山路上,所發生的事情一一講與張若虛聽。
張若峰上次與李易一見,心中暗暗稱奇。回山後自是派人暗暗打聽,以天師派的手段。自是將李易的動靜打聽得**不離十。
“郭道友既然攜徒而來,想來全真派上下當有所收斂。”張若虛聽罷,身形立在月色中動也不動,良久以後才一聲歎息。
張若峰默然無語,千年龍虎山天師世家,竟要將希望寄托於外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種無奈。
………………
龍虎山別院武當派內院,武當派女真部在映月師太的率領下,正歡聚一堂。
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自此世上有陰陽之分,男女之別。修真大道三千,殊途而同歸,無論男女,皆有得成大道,證就聖人之位的可能。
世間修真門派,大抵有男修與女修之分,不過是主次不同罷了,如那普陀山觀音禪院,分為男僧部與女尼部;而道教武當山,亦分為男道部與女真部。
武當派映月師太年齡雖近九十,然因為修真的緣故,一口先天之氣不墮,依舊風韻猶存,看起來不過四十餘歲,正是人間一婀娜美少婦。當然,映月師太乃是得到高人,平常人一望之人,頓生欽敬崇拜之心,哪裏敢升起褻瀆之意?
小師妹林雪宜正嘰嘰喳喳的說著一天的見聞,映月師太以及一眾師姐們都甚是寵愛她,各自含笑看著。
顧子傾立在映月師太身旁,秀美絕倫的麵龐上卻沒有什麽表情,似入定了一般。
映月師太耳中聽著林雪宜的述說,眼中卻在關注著顧子傾,見得顧子傾模樣,映月師太禁不住的暗暗點頭。
顧子傾一心向道,遠離紅塵俗世種種牽係糾纏,其誌其行,都讓映月師太心中升起後繼有人之歎。
更兼顧子傾資質之高,武當派除卻祖師爺張三豐外,數百年來亦難有可匹敵之人,昔年顧子傾才入門之時,映月師太在真武大殿上曾問其誌,才三歲多的顧子傾指著大殿上供奉的張三豐神像,奶聲奶氣道:
“願像祖師爺一般,手持真武寶劍,興我武當道法,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一時間武當上下驚為天人,映月師太更因此,在經過掌門人同意後,將武當至寶真武劍賜予了顧子傾。
而顧子傾的所作所為,顯然也沒有讓武當派上下失望。
林雪宜說著說著,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頓向著顧子傾做了一個鬼臉,又挽著映月師太的臂彎撒嬌道:“師傅,徒兒今日可被一個臭道士給欺負了呢?”
“什麽臭道士?可不能這麽說,照這樣,咱們武當派上下都是臭道士呢!”映月師太伸出一根手指,在林雪宜額頭上輕輕一敲,憐愛般的笑罵道:“向來隻有你欺負別人的份,哪裏輪得到別人來欺負你?”
“是真的,師傅。”林雪宜不依不饒道:“顧師姐可親眼看著的呢?顧師姐還和那臭……小道士相約,要在大比試上做過一場呢?”
映月師太聽罷事情經過,微微一怔,向著顧子傾問道:“子傾可知那小道士來曆?”
知徒莫若師,映月師太很明白顧子傾的性子,以顧子傾的眼高於頂,能被顧子傾看重,且鄭重相邀,那小道士定有幾分不凡之處,卻不知是何門何派的名家子弟。
顧子傾聽得師傅之問,腦海中頓時浮現李易**懸崖,臨風而立的身姿來,便是那一襲陳舊而幹淨的青衣道袍,一把普通毫無特別處的鐵劍,讓顧子傾升起刹那間的無所適從。
顧子傾搖了搖頭,麵上悲喜不現,淡淡道:“弟子不過與其短短交談三兩句,並不知其來曆?”
映月師太雖見多識廣,亦無法從弟子們的隻言片語中猜出李易的身份,隻得點點頭,對著一眾弟子們道:“有如此修為氣度,那小道士師門定然不凡,由此可見,修真界的高人逸士何其之多?你等日後行走江湖,萬不可仗著武當派名頭,惹是生非!”
眾弟子哄然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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