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雪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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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爸爸媽媽又在吵架,這周已經是第四次了。自從全家搬到32區的三年來,就一直沒有停止過爭吵。

    我爸爸是一個熱心於工作的工作狂,很多天不回家也是常事。媽媽很溫柔,但是很喜歡打麻將。

    陌生的同學,陌生的鄰居,陌生的環境,周圍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恐懼,所以我總是一個人,反正也沒人在意我。我甚至不想回家,不想看到爸爸媽媽吵架。

    但是我依然走在回家的路上。

    打開門,媽媽好像剛剛掛掉電話的樣子。

    “小雪,我出門一下,你在家乖乖的哦。”媽媽說完就出門去了,不用想都知道,她又去打麻將了。

    好餓啊。

    我搬過來一個凳子,想打開冰箱看看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

    打開冰箱的同時,一股冷氣吹了出來。腳一滑,凳子和我一起倒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爸爸媽媽在簾子另一側小聲的吵著。

    “爸爸,媽媽我好渴。”聲音很弱很小,但是應該是被聽見了。

    爸爸和媽媽停止了爭吵,從簾子後跑出來握著我的手。

    “寶貝,感覺好點了麽。都怪爸爸,爸爸回來的太晚了。”爸爸的眼睛裏閃著淚花。

    “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出去的。”媽媽的臉頰都花了。

    “我當時,沒有...站穩,咳咳咳...咳咳..咳。都是我不好,摔了下來。爸爸媽媽..咳咳...不要吵架了。”

    “寶貝不要說話了,我們知道了,我們知道了,現在有哪裏不舒服麽?想吃點什麽,喝點什麽都告訴爸爸,爸爸去買。”爸爸哽咽著,媽媽伏在床邊哭泣。

    “我想喝點水...咳咳..好渴啊。”

    “嗯,好的,寶貝。”爸爸輕輕扶起我靠在床頭上,拿著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吹著剛剛從瓶子裏倒出來的開水。

    “燙的話,就告訴爸爸。”爸爸看著我,強忍著笑說。

    醫生診斷的結果隻是從摔暈了過去,醒過來檢查之後就沒什麽大問題了。但是爸爸和媽媽不同意,愣是讓我在醫院觀察了很多天。

    果然我是不引人矚目的,在請假一周回到學校之後,也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我就像是隱形的人,與這個班級格格不入。

    如果上次的事件之後,真的能讓家裏的氣氛有所改變的話,即使在醫院裏再住個幾個月我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的。

    但是好好的氣氛也不過隻是維持了半個月左右。

    “你又出去打牌!上次經曆的事情,還沒有讓你清醒麽?你這賭鬼!”爸爸對媽媽吼道。

    “你很好麽?你知道上次回家是什麽時候麽?我告訴你,是五天之前,這個家你真的在乎麽!”媽媽也很強硬的辯解著。

    “我不是為了賺錢麽?你和女兒不都是我養活的麽!我在外那麽幸苦的工作,你卻還這樣的抱怨,你還是不是人了!”爸爸怒吼著。

    “說的好,說得好,是不是離開了你,我們就會餓死啊!你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啊?”

    又和往常一樣,爸爸媽媽又吵了起來,接下來的話,我以上學的借口,躲開了。也許我當時留下就好了。

    我埋著頭慢慢的走在上學的路上,突然被撞了一個趔趄。

    “啊,我的冰淇淋。”一個手上拿著空蛋筒,穿著橙色衣服胖胖的人惋惜的叫道。

    “欸,真可惜呢。”淺綠色衣服的人說到。

    “是啊是啊。”黑色衣服的人也應和著。

    “喂!都是你的錯!你走路都不看路的麽?”穿著橙色衣服他朝著我大聲說到。

    “喂!叫你啊!不要裝著什麽都不知道啊。”黑色衣服的人這麽說。

    “對不起。”我小聲的說到,看著自己的腳尖。

    “啊?你在說什麽?我們聽不見。”橙色衣服的人這樣問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沒有看路,撞到你們很抱歉。”我慌張到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呐,你以為說對不起就有用麽?跪下向我們磕頭!我們就原諒你。”一直沒說話的綠色衣服的人提議,臉上的表情肯定很扭曲。

    我站著不動,手緊緊攢著書包的帶子。

    “喂,叫你跪下你聽不見麽?”那個胖子說著就把手放在我頭上,用力向下壓。“沒錯沒錯,就是這樣,慢慢的跪下向我們磕頭。”

    “沒錯沒錯。哈哈哈哈哈。”旁邊的人應和著笑起來。

    我的腿一軟,跪倒在地上,眼淚一直從眼眶裏流出來。

    不知是誰把我的書包扯開,讓書本散落一地。大聲的笑著。

    “這個布偶很好看嘛!就當是賠禮了!”穿黑色衣服的人拿著我生日的時候媽媽送我的毛絨小熊,像是在炫耀一般。

    “那個是我的,不要動它!”我喊出來。

    “你說什麽?這個是你的?誰能證明,明明是我們的!”那個胖子大吼著。“你們說是不是?”他把小熊拿到另一隻手裏,提著耳朵搖晃著。

    “是啊,就是我們大哥的,你憑什麽說是你的!”他們應和道。

    “喂,你們!到底要幹什麽!”那麽胖子應聲倒在地上,一個人站在我麵前。

    “小子,不要多管閑事,不然教訓你信不信!”倒在地上的胖子狠狠的對著眼前的人說到。

    “我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正義的警察,你們這種人,就是我製裁的對象。”他自信的說到,露出太陽般的笑容。

    “警察,真是笑話!兄弟們,一起揍他!”胖子一聲令下,旁邊的兩個人和他一起衝過來和眼前的少年扭打在一起。

    場麵很快就一邊倒了。

    “就你這樣的人還想逞英雄!”不一會時間,他們三個就把這個少年壓在身下。

    “放開我,不然讓你們好看!”他瘋狂的扭動著身體,但是完全沒有辦法脫離那些人的壓製。

    “你試試啊,你要怎樣讓我們好看?打他!”三個人用拳打腳踹的毆打著他,我卻隻是在一旁抱著頭不停的哭。

    他縮成一團,忍受著,不時地哼出聲。

    “有人來了,快走!”黑色衣服的那個人說到。三個人如同聽到獵槍響聲的鬣狗般,逃竄離去。

    “喂,你沒有事吧?”蜷在地上的少年緩緩坐起來對我說到。“不是他們跑的快,我一定教訓他們!”還在逞強著。

    我點了點頭,用手拭去臉上的眼淚。

    “這是你的玩具吧,那個,不好意思,剛剛弄爛了。”他拿出藏在懷裏的那個小熊,一隻耳朵掉在地上,小熊身上全是灰塵。他的眼睛上腫了一圈,衣服上破了幾處,塵土幾乎布滿全身,現在我才注意到,那件衣服是我們學校的校服,他跟我是同一個學校的麽。

    看著他手裏的小熊,我伸手去接。原來剛剛他的動作是為了保護這個小熊麽。我接過破破爛爛的小熊,抱著它哭了起來,明明剛剛都沒有哭這麽大聲的。

    “啊...那個...怎麽了..啊?..我...”他手足無措的看著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把書本重新裝進我的書包,拿在手上。

    “那個,你...你不要哭了啊。我對這種事情想不到辦法的啊。”他看起來很緊張。“看你的衣服,我們應該是同一個小學的吧,一起走吧!”我還是大聲哭著,甚至比剛剛還要更加大聲了點。

    他把手放在我頭上,輕輕的拍了拍。“那個,我媽媽就是這樣讓我不要哭的,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慢慢止住了哭泣,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嘿嘿,我叫鍾陽宇,是一小六年級二班的。你是哪個年級的?”他笑著問我,仿佛身上的疼痛完全不存在一般。

    “我也是六年級二班的,叫覃雪。”帶著些哽咽的答到。

    “呃...是覃雪啊,我一開始好沒有認出來呢。”一臉上尷尬的笑。我猜,就像我不認識他一樣,他也不認識我。

    “啊,不好,馬上就要遲到了。”他看了看手表。“快走。”他拉起我的手,我驚訝的看著他,他卻毫不在意的路上一直跑著。

    教室門外的班主任看見他的樣子,把他叫進了辦公室,我卻進了教室跟著同學們讀著書。

    過了很久,他才稍微像個樣子的回到教室。

    放學回家的路上,我悄悄的跟在他們兩人身後,準備向陽宇道謝。當然我是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兄弟的。

    “哥,你今天早上幹嘛去了,這樣子回家,肯定會被大媽罵的。”旭宇這樣問到。

    “沒什麽啦,早上有隻貓困在樹上了,我去把它救了下來。”陽宇笑著解釋。

    “隨便你了,反正我是不相信的,自己回家跟大媽解釋吧。”旭宇表示很無奈。

    一直跟著到他家,我都沒有叫住他,說一聲謝謝,雖然內心已經道謝無數次,但是依然很不安。

    我隻是偷偷的看著他,他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很開心,但是我卻從不主動找他說話。轉學後,除了必要,我也從沒找任何人說話。

    這種時光很短暫,轉眼間大家就小學畢業了。

    拍我們小學畢業照的時候班主任對我們說了些,‘大家要一起上中學,然後一起上大學。’這種話,想起下學期還能和陽宇同一個學校,就令我感到特別的開心,從沒這麽期待上學。

    懷著這種心情,但是卻等不到開學了。

    爸爸和媽媽最終在暑假還是離了婚,我被分在爸爸的名下。

    媽媽一開始還會打來電話問我的情況,不過幾個月後,就慢慢的不再聯係了。

    我跟著爸爸搬到了第34區。離開了說好不分開那所學校,離開了陽宇在的學校。

    我在這邊的學校上了初中和高中,陽宇的事被我深深的埋在心裏,卻無法忘記。

    爸爸總是要出差,這種事情,有時候持續幾個月,有時候持續半年。

    生日和節日,也很少通電話,就算我打過去,爸爸也會說很忙,沒空什麽的。

    我經常都是一個人在家裏,哪裏也不去,什麽也不想。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還會逃學,出去放鬆下心情。

    有一天因為不想上學而在家周圍遊蕩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一個人,衣服上被染的血紅。

    “喂,那個姑娘,現在是哪一年?”他這樣問我。

    我慌張的說到:“2...2025年。”

    “哦,2025年啊,真是來早了呢”艱難的說到。“謝謝。”

    送醫院麽?我沒有帶手機打不了120。

    我想起附近的一個診所,半拖帶抗的送到了這裏。

    護士和醫生對這麽深的傷痕表示很驚訝,但是還是做了處理措施,應該過不了幾天就會好。

    本來想就那樣留著診所裏,讓他起來後自己離開就是了。

    不過後來我還是把他帶回了家,把受了這麽重傷的人留在這裏,我也會於心不安的。

    我推門進去,看著他坐在床上。“你..你..你醒了啊?”

    “那個...姑娘..是你救了我麽?”他很疑惑的問,但是顯而易見就是我啊。

    “不..不.不是....你..你醒了就..就趕緊走吧”我說完趕緊低下了頭。

    “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我這就走。”他吃力的移到床邊,摔倒了地上。

    “啊,痛...”

    “你..你沒事吧?”我覺得有些好笑。

    “還還好”我扶著他坐到床邊。

    “傷口可能裂開了,很疼麽,要不要緊..”我看見他傷口那個地方滲出了一條紅線。

    “藥店不遠,我去買點東西,你在床上不要動,等我回來..”我逃也似的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等等,那個...我有點餓了,有吃的麽”他不客氣的問道,不過確實有可能很久沒吃過東西了。

    “等我回來再說。”隨便應付到。

    “你叫什麽名字?總是叫你姑娘也不怎麽好,當然,要是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他吃著麵包,小聲問道。

    “覃雪”聲音低到像蚊子在叫一般,本來是不打算說出自己的名字的,但是一種親切的感覺告訴我,我可以說。

    “覃雪,好名字。”他這樣說,或許是為了討好我。

    “嗯,我叫做鍾陽宇”他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我還覺得有點耳熟。

    沒錯,就是他,那天的少年。

    如同小說一般,以這樣的方式,我們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