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被了解

字數:9270   加入書籤

A+A-


    四周一片虛晃的雪白,啊,到底已經過了多久了啊?這到底是哪裏?

    想起來了...我和誰...來到這座雪山上旅遊麽...

    撐著頭坐起來,腿已經冷的發麻了。

    頭頂兩邊都是峭壁,看來我是從山頂上掉下來的了...到底是為什麽呢?

    可惡,頭好痛,根本什麽都想不起來!

    我看著自己的手,掉下來之前,我是不是抓著什麽?到底是什麽呢?

    多次嚐試之後,終於扶著牆壁站了起來。

    找了不遠處一塊長了苔蘚的地方坐下,整理一下我的思緒。

    太陽光異常的溫暖啊。

    “痛...痛痛...”看來肋骨應該是斷了兩根吧,左腿小腿處的骨頭應該也出現裂紋了。難道我是在登山,然後從上麵摔下來的麽。

    身體上傳來的疼痛感和饑餓感,讓我沒辦法冷靜的思考,雖然在以前訓練的時候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但是不至於這麽嚴重...

    這種淡綠色的苔蘚應該是可以吃的,在以前訓練的時候教官講過。

    我用手一點一點的剝下這種苔蘚,雖然杯水車薪,但是也是為數不多的能量。又吃了兩口雪之後,感覺身體稍微好點了。

    癱坐在岩石上,盡量保存自己的能量。手機已經摔壞了,所以按照目前的情況來判斷,等待救援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我極力克製,但還是昏睡過去。

    夢裏,我在一輛有不少人的車上和一個什麽人愉快的交談著,可能是我的朋友之類的。

    突然一陣槍響,我從夢中驚醒過來...

    可惡!記憶太模糊了!

    從這裏看來,兩邊的崖壁大概有五十米高,雖然不是完全垂直的情況,至少也有七八十的坡度。想在這樣的環境下爬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真是慶幸啊,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沒有死掉,命真大啊。

    我嚐試著從這邊的峭壁上爬上兩三米,因為我周圍除了這點苔蘚,根本什麽都沒有。

    如果是在平常的情況下,我隻需要幾秒鍾,就能爬上去。但是現在,我根本沒有什麽力氣,老實說站著都很吃力...

    但是我也明白,一味地指望救援,也不是明智的決定。

    強行撐著身體,一塊岩石一塊岩石的抓穩,左腿很難用上力氣,或者說一用力就會傳來鑽心的疼痛。

    一次一次又一次從上麵滑下來,摔在雪地上,使我內心布滿了絕望。但是每一次都能上的更高又讓我充滿了希望。

    爬這樣一個小雪坡,從太陽的角度來看,應該都用了將近一個多小時,體力的消耗也根本扛不住。

    我躺在比較平的雪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老天還是比較和善的。這上麵有接近20個平米的平台,岩壁上還有一個小小的洞,不知道能不能作為暫時休憩一下的地方,希望不會有什麽凶殘的食肉動物就好了。

    休息了一會之後,我打算去洞裏查看一下...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著走著就摔了一跤,應該是被什麽絆倒的才對。

    “可惡!”我緩緩的爬起來,看著那個基本上被雪覆蓋的東西。

    多年特種兵生活,讓我知覺的感到這是一個人一般的東西,死人一般的東西。

    我撥開積雪,果然看到了一個人。是一位年輕的女性,看起來好像在哪裏見過,莫非是和我一起掉下來的麽?

    試了試脈搏之後,我把她抱起來。

    “喂喂,醒醒!”我猛烈的搖了搖她,雖然還有微弱的脈搏,但是卻沒有醒過來,應該是受傷太嚴重了吧。

    “哇...哇啊...”一陣哭聲從她的懷裏傳出來,我一開始竟然還沒有發覺!她的懷裏還有一個約莫一歲左右的孩子。

    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我竟頭痛欲裂,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腦袋裏蹦出來一樣。

    費勁力氣才把這對母子拖到洞穴裏,感覺身體都要散架了。用手搓化了一些雪水之後,給那個孩子喝了下去,漸漸的不那麽鬧騰了。

    洞穴裏什麽都沒有,準確的說,還是有一些已經完全風幹了的苔蘚植物。

    我在洞外的平地上,劃了一個大大的‘sos’,希望救援隊能看見。

    記得以前的教官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死亡不可怕,等待死亡才是最可怕的事。當時沒有什麽感覺,也不知道所謂的等待死亡到底是個什麽概念,如果廣義來講,我們從生下來就在等待死亡,那豈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了?所以我們也隻是隨便笑笑而過。

    現在我才真正的體會到,這是一種多麽令人恐懼的事情。

    “咳...咳...”從那個女人躺著的地方傳來了聲音。“水...水...”

    我急忙把雪在手裏揉了揉,一點雪水順著她的嘴唇滑下去。

    “銘,這是哪裏啊?”她好像在跟我說話的樣子,又檢查了一下孩子。

    “這是一個小山洞,具體在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扶著她坐起來,孩子依然在她的懷裏。“你剛剛叫我銘?難道你認識我麽?”

    “你說什麽啊?銘?我是芸啊。”她好像很驚訝,聲音好像有些沙啞。

    “抱歉,我可能是在掉下來的時候失去了記憶,好多事都不記得了...”從她的反應來看,我應該是她認識的人才對。“能麻煩你告訴我,我是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麽?”

    “我是你的妻子,宋芸啊,你真的不記得了麽?”她的眼裏噙著淚水,微微抬起手撫著我的臉頰。

    這種熟悉的感覺是怎麽回事,春風拂過一般的溫和感從她的指尖傳來。

    “這是我們的女兒,渂啊。”她看著懷裏的孩子,充滿了溫柔。

    我頭痛欲裂,腦海裏不停的回憶起關於她們的事。

    “能繼續給我講一下是怎麽回事麽,我...我在努力的回憶...”我忍著劇痛,想知道發生的一切事情,總不可能無緣無故我們就在這裏的才對。

    “你怎麽了?銘?”她不安的看著我,語氣裏流露出擔憂和難過。

    “沒事的,芸,你給我說一下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好了。”我咬著牙,強忍著。

    “嗯。”她看著懷裏的孩子,緩緩的敘述著。“你還記得麽,我們是好不容易趁著你難得的假日出來旅遊的...”

    這一點我能理解,因為我一直在特種部隊裏,幾乎沒有任何的休息時間。

    “我們商量之後決定到珠峰大本營來看看這裏的風采,但是在旅遊大巴快要到大本營的時候...”她有些哽咽。

    “一群人帶著槍支搶劫了那輛車...大部分的人都被他們殺掉了...”她的眼淚裏仿佛印著那些恐懼的畫麵。“我們雖然僥幸逃了出來,但是在他們的追擊之下,還是不小心跌落山穀,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她的寥寥幾語,勾起了我的回憶。被熊熊火焰吞噬的大巴,拿著槍的那些人的狂笑,在絕望與恐懼之中倒下的人,如同潮水般的從腦海裏湧出來。

    聽到第一聲槍響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對勁,因為這個聲音與周圍的寧靜完全不符。

    我示意妻子抱緊孩子,同時也讓車上的二十幾個人提高警惕,但是他們卻認為我是個笑話。誰會在這種地方搶劫呢?每一個人都那麽想,連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緊張了。

    但是在約莫五分鍾後,車經過一個轉角。一群帶著槍的人,約莫有十多個,陸陸續續的從路邊衝了出來...

    輪胎爆炸之後,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人撬開車門,在上車之後,二話不說先開槍打死了司機。

    每個人都驚恐的喊叫著,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按順序,一個一個的下車!”麵對這種出人意料的恐懼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停止了喊叫,麻木的聽著他的指令。

    我向後窗外看過去,後麵隻有一個人在看守著。

    我用眼神示意妻子,讓她抱緊孩子。

    在車後窗的一角,我猛的一拳把玻璃打碎跳出去,將後麵那個唯一的看守直接打暈之後,把妻子和孩子抱了下來。

    我拿起他手裏的槍,邊打邊向後麵轉角的地方撤過去。

    他們沒有立馬衝過來,而是在那些人都下了車之後,將他們排成一排,一通掃射之後......

    妻子在旁邊拉著我,她驚恐又害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隨後他們把所有的行李拿下來之後,引爆了油箱,把車燒掉了。連同那些死了的或是還沒死的人,一瞬間,人間地獄。而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在這時,渂突然大聲的哭了起來,哭聲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他們就像記起來還有人跑掉一般,端著槍向這邊跑來。

    “快走!”我把渂抱在懷裏,拉著妻子,沿著公路旁邊跑去。

    他們的步子很快,眼看就要就追上我們了...

    我把渂交給芸,想盡量的拖延一下時間。

    “沿著這條路跑,我會跟上來的。”不由得妻子抓住我的手,向那些窮徒跑過去。

    雖然我極少在這樣的高原上作戰,但是身體素質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目的不在把他們剿滅,而在於給芸爭取時間。

    在這種高原上,基本上沒有任何的植被,掩體隻能是那些岩石。保持著打兩槍撤兩步的勢頭,慢慢壓低了他們追趕的速度。

    “銘!”遠處傳來的妻子的聲音讓我感到無比的緊張,難道是有人繞到後麵去了麽!

    我把槍裏的子彈打完之後,扔掉槍就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

    妻子左手抱著渂,右手抓著崖邊的一根枯枝。

    “芸!”我俯下身,想要把芸拉起來。

    “真是不好意思了呢。”芸竟然露出了微笑。“不用管我了,快點把渂帶走。”

    妻子吃力的把渂托起來。

    “說什麽呢,芸,我是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抓住妻子的手臂,用力的拉住她。

    可惡!這種高原上的體力消耗到底有多大!竟然連妻子都拉不起來!

    “快帶著渂走!都怪我,沒有看清腳下...”妻子的眼角泛起了淚花。“我總是給你添麻煩呢。”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如果不是你一直支持著我,我根本早就放棄了啊!”我咬著牙,試著把妻子拉起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我頭一次感到這麽的憤怒和恐懼,我憤怒是因為我的無能,我恐懼是因為我害怕妻子離我而去。

    “我已經撐不住了,求求你,把渂帶走吧!”妻子的眼淚不住的向下流著,渂也察覺了什麽一般的哭了起來,小聲的叫著爸爸媽媽。

    “別放棄啊!”我也感到我的體力在逐漸的流失,但是讓我放棄!這怎麽可能啊!

    “找到他們了!”一個窮徒的聲音傳出來。

    “喲嗬,這不是剛剛跑掉的那個小白鼠麽?”那個臉上帶著刀疤的人走過來,沒有用槍直接殺掉他。

    “你們到底是誰?要幹什麽!”我朝著他們憤怒的喊著。

    “沒有錢花,弄點小錢的小組織罷了。”他帶著玩味的口吻說道。

    “我可以給你錢,多少錢都可以,隻要你放過我們!”既然是為錢,那麽就還有機會。

    “是麽?太好了,不知你能給多少呢?”刀疤饒有趣味的看著我,同時也打量著我的妻子孩子。

    “所有家產,大概有1000萬左右!隻要你放過我們,全都歸你!”我帶著求饒的語氣,想跟他們商量。

    “哇,1000萬。”刀疤好像很驚訝。“那行啊。”

    他看向他的手下們。“幹嘛啊,快來把人拉上來啊!”

    “是。”一群人圍過來,把妻子輕輕鬆鬆的拉了上來。這些人本來就是生活在高原上的人麽?

    “銘!”妻子單手抱著我的脖子,渂在懷裏也不再哭泣了。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這麽高興的時候。”刀疤笑著說。“那個叫銘的,你過來。”

    我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我承認,我確實鬆懈了不少。

    我朝著他走去,畢竟在這裏反抗是極其不理智的。

    他笑著把手架在我的肩上。“我告訴你個事。”他陰森森的說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手下。

    “我會遵守約定,所有的錢都會給你們的。”我裝著笑迎過去。

    “但是,比起錢,我們更喜歡殺人啊!”他湊在我耳邊,低聲笑著說。同時,剛剛把妻子拉上來的那些手下,把芸猛的一推...

    妻子就像落葉一般,從崖壁上飄落。

    “芸!”我掙開他的手,從崖壁上跳下去,妻子的手卻離我越來越遠...

    “先給人以希望,再賜予以絕望!多麽美妙的情感啊!多麽令人激動的快感啊!”刀疤在崖壁上大聲的狂笑著。

    “銘?銘!”妻子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回來。

    “你沒事吧!”妻子撫著我的臉頰。

    “嗯,芸...”我抓住妻子的手,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沒事真是太好了!”我看著妻子懷裏的渂。

    “當時我還以為我們死定了,真是老天保佑啊。”芸靠在我的懷裏,輕鬆了不少。

    “芸,你的身體怎麽樣了?”第一印象以為妻子其實跟我差不多,但是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頭蔓延著。

    “沒...沒事的。”妻子笑著說,但是她越是表現的平常,越讓我感到不安。

    “說實話...”我了解妻子。“我能承受。”

    “為了讓渂在懷裏不受傷...我的脊椎骨斷裂,下身已經完全失去任何感覺了...”妻子的話越來越小。

    “怎麽會...肯定隻是凍傷了,暫時沒辦法動罷了...”

    “好歹我也是醫生啊...”妻子打斷我的話。“真的...真的...”

    “別說了,別說了...”我咬著嘴唇,低下頭。“我會帶你們出去的,我保證...”

    “嗯...”

    妻子的身上還剩了一點巧克力,兩塊餅幹。我身上除了一把小的軍刀之外,什麽都沒有。

    ......

    大概20多天之後,我和渂被救援隊救了出來。

    我讓他們救救我的女兒,卻沒人願意幫我。

    渂隻是睡著了而已,隻是有點冷睡著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