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的，他聽到一個人的名字，一個男人的名字，一個呼延伊在昏迷中還會不由自主叫出的名字，這個人的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在她嘴裏聽到了……甚至可以說，他很耳熟……

    熟悉到，即便有一天，有人告訴他，他就是明律，他也不會覺得陌生了……

    偏雙眸微怔，哥舒九楚就那樣彎著腰，把臉停在呼延伊麵孔的上方，肌如凝脂，唇若朱丹，長睫彎彎翹翹，似乎自從認識她後，他就沒有好好的看過她，隻知道她淡漠，隻知道她冷豔，隻知道傾城絕色，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是有多麽傾國傾城。

    腦海中，記憶不知不覺得就回到了幾天前的那一晚……

    那一晚，他自始至終，都是做好了準備來的，是的，呼延伊的想法他現在不是不知道，但是那時……

    衣衫半敞，肩膀外露，那時，沒有人知道他有多緊張，但是心底更多的，反而是認命。

    哥舒九楚，你命定如此，有何可悲。

    所以在轉身那一刻，那張突如其來進入他視線的臉，真的讓他心慌了。

    如果他真的被男人碰了，如果他真的變得不再幹淨了，如果他就這麽被人給玷汙了，那麽她會怎麽想？

    會看不起他麽……還是侮辱他，還是笑話他？還是……

    哥舒九楚，這就是你心裏的已經放下了麽……？

    “九楚，那麽晚了，還不休息，出來做什麽……”很意外的，她勾唇一笑，讓他措手不及，她的笑他很熟悉，這一次的笑不像以往，那種笑容就像是看著他在對別人笑，而這一次，才是真的對他笑，這種笑容，是屬於他的……

    呼延伊不知道，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一刻，哥舒九楚在想，若是他獻身一次就能看到這種笑容，不管結果怎樣，都是值得的……

    “九楚來對城主大人獻身，呼延小姐看不出來麽……”頭一轉，說出那樣心狠的話，這是哥舒九楚自己也沒有預料到的。

    可是呼延伊的反映，更讓他有些始料未及，她隻是笑著，像是第一次不吝嗇她的笑容，嘴中說著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軟話：“九楚這是在同伊兒賭氣，怪伊兒同儲塵出去，沒有告訴你麽……”

    話落，哥舒九楚的瞳孔一陣收縮，是的，他承認他是在意了，就是在意了，所以他很不高興，但也不是在同她賭氣……

    想到這裏，就連哥舒九楚自己都有些心虛，他沒有同她賭氣麽？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那晚的整場戲都像是一場鬧劇，而他就是一個小醜，最終傷害了的，卻是他最忠誠的觀眾……

    似是嘲諷，哥舒九楚嘴角一勾，低聲一笑。

    “伊兒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冷落九楚了，也不會在同其他男子一起出去，也不會對其他男子動心，不會……”

    “伊兒以後可以每天陪九楚到月光樓吃飯，還可以去遊月光湖，逛街，九楚想去哪，伊兒就陪九楚去哪……”

    情話連篇，找不到句點，終究還是不敵淚點，呼延伊，若是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

    “明律，你說過的……這一世……絕不負我……”

    哥舒九楚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又是明律……

    呼延伊，你滿嘴都是他，那麽，你又把我當成什麽？

    不等哥舒九楚反應過來，床上的人忽然悶哼一聲，好看的秀眉皺起，長睫忽閃……

    下意識的，哥舒九楚條件反射的站直了身子，然後呆呆的看著床上躺了好幾天的人，心裏雖然欣喜，更多的卻是緊張。

    “鳶……尾……”紅唇吐出兩個字，哥舒九楚看著床上即將睜開雙眼的人兒，轉身跑出了房間。

    “嗯……”迷蒙間，呼延伊張開金色的雙眸，眼中盡是疑惑。

    “小……小姐！”房外傳來鳶尾震驚的聲音，呼延伊剛要回頭，忽然感覺到視線的清晰，於是就僵直著身子，開口道：“別過來。”聲音並不清冷，反而還有了些害怕。

    鳶尾立刻停住了腳步，然後看著呼延伊將枕頭旁的白紗拿起，將眼睛蒙上。

    “小姐，你終於醒了！”鳶尾驚喜的聲音，讓呼延伊疑惑。

    “終於？我睡了多久？”

    “五天。”鳶尾說著就坐在了床邊，“小姐，你都不知道這幾天大家都擔心死了，特別是第五少爺與北唐妖……公子，在你床邊守了五天都沒有離開一步。”要不是發生了那一點意外，估計他們現在還守著呢。

    “哦……”平平淡淡的回答，呼延伊不由自主的張望著房間裏的一切。

    “小姐，你在找什麽？”鳶尾好奇地問，為什麽她感覺小姐醒來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沒什麽……”呼延伊收回視線，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明……九楚呢？”

    鳶尾表情一僵，小姐怎麽還想著哥舒九楚？“他……在房間。”

    “哦，那你能把他叫過來麽？”簡單的問答，呼延伊歪著頭，問。

    雖然不願意，更是不想，但是鳶尾還是點了點頭，不情不願的站起來。第五少爺與北唐妖孽在小姐身邊守了那麽久，小姐不是應該先見他們麽？為什麽還要見哥舒九楚？

    “哦，對了，我想問一下……”

    被呼延伊忽然叫住，鳶尾以為她是反悔了，心裏頓時一樂。轉身看著呼延伊，“小姐想問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問一下……北唐公子是誰？”話未說完，呼延伊又補充道：“哦，還有那個第五少爺。”

    笑容猛的僵滯在嘴邊，鳶尾嘴唇一扯，有點反應不過來，“小姐你……說什麽？”

    幹笑著，呼延伊又說了一遍，“北唐公子和第五少爺是誰？”

    鳶尾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又返回到床邊，擔心的摸了摸呼延伊的頭，“沒有發燒啊……”難道是在和她開玩笑？小姐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啊……

    “怎麽了？你也不認識麽？”

    看著呼延伊天真的歪著頭，好奇地問她，鳶尾忽然感覺有些陌生，眼前的這個人．．．．．．是她的小姐麽？

    沒有多想，也沒有顧及呼延伊，鳶尾飛一樣的衝出房間，剩下呼延伊一個人不知所以的坐在那裏。

    臉沒變，聲音沒變，眼睛沒變，身體沒變，她還是她，有什麽不對的麽？呼延伊看看自己這，看看自己那，有些鬱悶。

    自己幹坐著，不久，鳶尾就回來了，同行回來的還有青言與一個老人。

    “主子，你終於醒了！”青言高興的道。

    呼延伊聞言，對著他不好意思一笑，直接讓青言看愣了眼，他家主子醒來後，貌似．．．．．．有點不正常啊．．．．．．

    “大夫，你看看．．．．．．”鳶尾讓開地方，老大夫放下手裏的醫藥箱，來到床邊。

    呼延伊躺回床上，任著老大夫檢查著。

    “嗯．．．．．．”檢查最後，老大夫深思著點點頭。

    “大夫，小姐怎麽樣？”鳶尾問。

    “姑娘的身體一切正常，隻是．．．．．．”老大夫摸著自己的胡子，故弄玄虛的道。

    “隻是什麽？”鳶尾急忙問。

    “隻是，姑娘的腦袋可能被清毒壓製了，所以有些事情想得不太清楚．．．．．．”

    “想得不太清楚？”什麽叫想得不太清楚？根本就是不記得了好不好！

    “就是忘記了某些事情，但有些事情卻記得很清楚。”

    “忘記了某些事情？”鳶尾沉默了，因為忘記了北唐一夜與第五漓，所以剛醒來就要找哥舒九楚麽？

    “不錯．．．．．．”

    “那怎麽樣才能治好？”震驚之後，青言開口問。

    “這個．．．．．．”老大夫為難的皺了皺眉頭。

    “大夫若有什麽為難的直接說便是，隻要能治好我們主子，我們定不惜一切代價。”

    “唉，不是老夫不肯治，而是．．．．．．”老大夫欲言又止，因為接下來的話，臉色有點羞紅，“清毒本就是無解藥的，何況清毒入腦．．．．．．老夫能力有限，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青言沉默了。

    “那小姐這個樣子多久才會好？”鳶尾看著呼延伊表情豐富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個不好說．．．可能隻是一時的記不住，也可能會那麽幾天，更可能是一個月，還有可能是一年，又或者是．．．．．．”永遠。

    最後的永遠沒有說出口，但是在場的人都明白。

    青言與鳶尾深思著，最後也是無可奈何。

    “謝謝大夫了，我送大夫回去．．．．．”說完，青言就和老大夫走出房間。

    小姐這個樣子，隻記得哥舒九楚，忘記了第五少爺與北唐公子，這讓她怎麽給他們說．．．何況，北唐公子還因為小姐的事情耽誤了風寒，不然，也不會倒在床邊了．．．．．

    自從離開東墨國，鳶尾第一次感到了一種無力感。

    “那個．．．．．”床上，看著一直不說話的鳶尾，呼延伊弱弱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