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將錯就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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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不是叫林國暘一聲爸,更不是對許漢道謝,也不是去罵赤道人,更不是睜開眼睛,說要喝水,這一切一切地,都沒有。
他雙手張開懷抱,一仰身,將癱軟坐在身旁的那少女,緊緊地摟入懷中,好似有些貪婪地將鼻尖貼在她的頸部,深呼吸。
後者的身子一僵,似是有些顫抖和陌生,但馬上,一雙有些好看的美眸中,滴下兩滴清淚。僵硬地將雙手也伸開,不知怎麽放,結果隻能夠放在林傑的背後,撲哧撲哧眨眼。
看到這一幕,其他人除了許漢之外的人,都以為是見了鬼。
往後咯噔退兩步。
而那赤老道,更是臉色一陣蒼白,一陣潮紅,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愧疚,之前他還鐵生生的說林傑不可能救活,已經死透了。
但他話還沒說完,這林傑,就!
赤老道閉上眼,低聲喃喃:“無量天尊,天尊無量,弟子修行不夠,也看不透,看不來……”
張武和王海濤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雙目中看到了激動。
隻是,那個熟悉的人雖然活過來,但又有些莫名的傷感。
人還是那個人,但以後,就不是了。
現在就不是了。
這也是一種剝離,今日之後,就是路人,不再是朋友,即便相遇,也隻能是他人世界中的一個局外人。
偶爾間,想起那個一邊打遊戲,一邊撩妹,一邊吹牛、逼的舍友,張武和王海濤三人的心裏頗有幾分不是滋味。
林國暘看到林傑動作,觸動可謂是最深,當林傑的身體冰涼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似乎能夠想到,那個牙牙學語的小男孩爬在地上,咿呀咿呀的樣子。
似乎能夠想到,他不會穿衣服時,大早上的爬起來,找自己穿衣服的樣子。仰起頭,鼓著兩顆大眼睛,鼓楞楞鼓楞楞地眨啊眨。
似乎能夠想到,他第一次用不標準的話,叫一聲爸爸的樣子,雙手張開,撒嬌般求抱。
似乎能夠想起,他第一次上了幼兒園,自己在幼兒園的角落,猛瞅猛看,看到他在裏麵哭,又不得不強自離去的畫麵。
似乎能夠想起,偶爾幾個晚上,自己忙了好晚才回來,給他蓋被子的時候,他伊伊自語地說:‘爸爸帶我去遊樂場玩一次好不好?一次就好’的樣子。
似乎還能夠想起,在小學的第一個父親節,他聽老師的話,給自己做了一頓飯的樣子,雖然飯糊了,菜是從外麵買的,但林國暘吃的很開心。
他學著給自己第一次過生日,給自己買禮物……
……
妻子難產而去,剖開一子相伴。
一路走來,貼身為衣,伏地為子,那種被需要,被依賴的感覺,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自己家不缺錢,一開始或許是歉於妻子的離開,不管再忙,林國暘都會抽時間照顧。後來慢慢習慣,一時間竟舍不掉,盡管耽擱不少生意,也心甘情願。
林國暘一瞬間竟然看開了很多,有一種荒唐的想法:就算他的靈魂不是我兒,我也願意當他是我兒。
過了足足一分鍾,林傑才和那少女分開,然後回過頭,喊了一聲:“爸!”
林國暘有些不太習慣,已經很久沒聽到林傑這麽叫了,雙目一紅,早已經沒有在商場縱橫的那種鐵腕和冷心,哽咽地應了一聲:“誒。”
“爸!”林傑又叫了一聲,然後認真地說:“我一直都是我,你也一直都是你,隻是在好一段時間,我以為你變了,你也以為我變了。”
林國暘重重地點點頭,心裏說:去他、娘的這個世界那個世界,這就是我的兒子……
這一幕,看得赤道人更是不斷地念起無量天尊,興許是因為有愧,興許是因為別的。
赤道人走了,走得有些失魂落魄。
隻是,走了出去後,又回了過來,給許漢重重地許了一禮:“多謝小友助我一道,滅我一災,化我一心,澄我一名。”
“我道號赤練,沒有俗名,小友若有需要,可隨時來無歸穀做客。”
“林老板,就此告辭!”赤道人又匆匆離開,雖然步履顯得有些匆忙,但他的背影和精神,似乎一下子都靈翠很多。
這個赤道人,應該是個高人。許漢心裏暗忖。
林國暘也連忙在身後道:“恭送赤道長。”
待到赤道人離開,林國暘才說:“赤道長是得道之人,他或許見慣了生死倫常,也或許是看開了生死,所以和我們的觀念有些不一樣,但他的的確確是個大善之人,從來沒愧過他的名聲。”
“正因為如此,我才險些犯了大錯。”
許漢點點頭。
張武和王海濤也覺得赤道人其實沒他們之前所想的那麽討厭。
……
林傑醒來後,林國暘又讓中茶亭的老板重新開了一桌,然後也沒問什麽就隻是隨便聊聊,又親自和許漢和王海濤三人道歉。
林國暘說出了自己三年以來的‘惡行’。
原來,三年前,林傑無端昏迷半月醒來之後,林國暘發現林傑性情大變,並且不是變壞,而是變好,不缺穩重成熟的同時,又是乖寶寶,很會討林國暘歡心。偶爾冒出來的鬼點子,更是讓林國暘覺得太過驚豔。
當時,林國暘就起了疑心,請了華夏區鼎鼎有名的赤道人下山來看一眼,結果,當時赤道人就一眼看出,林傑體內的靈魂,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雖然與身體互相有契合,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靈魂。
然後,赤道人便建議,讓林國暘先用世俗之事,打散林傑的精神,然後乘著林傑精神渙散之時,一舉逼出異類魂魄,再用秘法召回林傑本身的魂魄,如此便是原身歸位。
所以林國暘從那時起,對林傑各種刻薄,先是將林傑交的女朋友,生生當著他的麵,拋下山下。
後來有一次林國暘甚至狠心到當著林傑的麵,在林傑祭拜時,將自己妻子的墓碑給砸了……
林傑每做一件事,他就會親自幹預。
幾天前,一直沒問家裏要過錢的林傑忽然問家裏要兩百多萬的巨款,林國暘立馬著手調查,然後設局與王老板,引林傑與王老板發生衝突,將張武和許漢三人也引過來。
所以就有了後來這一幕。
若非是林國暘自己解釋,恐怕許漢張武三人怎麽也想不到,那個陪酒的女郎,竟然是他之前被林國暘拋下山崖的女友。
她經過了林國暘的包裝,外表看上去隻是與她有幾分相似。
但聲音,林傑卻聽得清楚,所以才一腳踢上去。
對於林國暘的坦白,說實話,許漢和張武,包括王海濤,聽起來就恨得牙癢,實在就沒有這麽過分的。
但若一細想,似乎也恨不起來。
林國暘對自己兒子的感情,絕對真的不能再真。否則也不至於做出這麽多的小細節,就是為了把自己兒子本身的魂魄,給救過來。
林國暘說完,那少女才撕開一層偽麵皮,自我介紹,她叫幕穀,名字有些奇怪。
她說兩年前,林囯暘找上她,讓她配合他演一場戲。
因為林國暘懷疑,林傑被人控製或者是下蠱了,又和幕穀好說歹說了以前林傑的脾性,以及他本身的計劃。
幕穀不是自私的,林國暘的愛子之心,完全打動了她,包括他的坦白。
所以,自從她被‘扔’下山崖後,兩年時間,竟然能忍住沒再和林傑聯係。
林傑沒說話,隻是偶爾眨眨眼,像是不知道林國暘和幕穀說過什麽般。
林國暘更沒追問,經過之前一遭,他覺得,隻要林傑活著就好,隻要林傑自己不解釋,他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靈魂能錯,這世界也能錯,為何自己不能將錯就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