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漢的語氣平靜，聽在徐慧耳裏，卻是針刺一般難受：“你還想拿回來？你憑什麽拿回來？”

    “崇武帶你入武道學院，你用一根狗屁吊墜換他入長老門下，是你賺了還是崇武賺了？那狗屁吊墜算個什麽？你要一百根，一千根我都賠給你，不行？”

    “你還拿回來，你是要把我們許家的龍給壓下去麽？你簡直不肖，看不得崇武好。”徐慧說完又哭出來：“崇武啊，你識人不明啊！以後要多注意點，不要被人騙了，要認得人和畜牲啊。”

    “人是懂得感恩的，畜牲是不講人情的，知道嗎？”徐慧‘諄諄教誨’起來。

    許執南和常欣還沒說話，許漢就冷峻地咬牙說：“那是我一半的命！”說著又要上前。

    奶奶卻是死死地拉住許漢，走到兩人中間，看了一眼徐慧，又對著許漢說：“都不要鬧了，你們想要丟臉丟到哪裏去？還要不要這張臉了？”

    說著看向徐慧：“你也別哭了，我來處理！”

    徐慧站了起來，不再流淚，隻是摸著自己五根手印清楚的臉頰，冷冷地看著許漢。

    徐慧指向許執南，許執勇：“你們兩個，過來！我來說兩句。”

    許執南和許執勇兩人同時放手，走到奶奶身旁。奶奶寧彩霞才說：“我是不是你媽？”

    “是！”許執勇和許執南連忙應。

    “我是不是你們奶奶？”寧彩霞看向許漢，又看看許崇武。

    許崇武點頭，許漢則是沉默少許，緩緩點點頭。

    “那好，今天這件事，就我來處理。徐慧，你做錯了事，等下必須和許漢道歉，那吊墜本身就是他的，你拿什麽拿？”寧彩霞說完，看到徐慧準備答話，揮手：“你別說話！就是你的錯！”

    說完，寧彩霞看向許漢：“許漢，雖然吊墜是你的，但是現在都已經交了出去，而且這吊墜能夠換崇武直接拜入職業級武者門下的機會，這是一種機緣，你要把它奪回來，那就是在奪取崇武的機緣。”

    “斷人財路，都猶如殺人父母。你斷人武道之路，這放在外麵是生死大仇！”

    “你那什麽吊墜，不管多珍貴，我都在這裏保證，讓你伯母，崇武，都等價還給你，如果這世上還有，絕對還你一模一樣的。”

    寧彩霞又偏頭：“崇武，你聽到沒有！你進了職業級武者的門下，這全是你弟弟許漢所賜！這個情，你必須得還。”

    “就這麽決定了！”然後寧彩霞看向許漢，說：“許漢，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和崇武都是我們許家的人，萬事要以大局為重，千萬不可一時糊塗，斷了我們許家的根！”

    “你也要懂情！”寧彩霞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

    許執南和許執勇兩人都低下頭去，不知如何答話。

    許執勇心裏想：崇武靠著許漢的吊墜，再躍龍門，這個恩情，一定要還，更多地還，還不清也要還，許漢這麽珍視那吊墜，而且有人保證崇武進職業者武者門下，肯定珍貴之極。

    若是許漢上交上去，肯定也能拜入職業者門下。

    許執南則是想：漢兒靠著許崇武才能提前進入武道學院，這本身就是一道龍門，恩情相還，也並無不可，自己的母親，並沒有偏袒。

    常欣的想法和許執南也差不多。

    許漢沒有回話，而是看向許崇武，深吸一口氣，說：“崇武，你是我兄弟！”

    “我說兩個選擇，你來做個決斷。”

    “第一，我斷她一臂，以後相見，依舊兄弟相稱，我取回吊墜後，當作今日之事從未發生。”許漢說得很清淡。

    “第二，你們安然離去，說吊墜去向，我自去取。從此，恩澤兩段，以後相見，路人一行，生死不來往。”

    許崇武聽了這話，心裏猛地就是一抖。

    果然，自己的母親，還是犯了他的禁忌啊。

    那份禁忌，是好痛的禁忌！禁忌到許崇武根本沒得選！

    寧彩霞聽了這話，瞬間大怒：“許漢，你真要連我的話都不聽？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奶奶？”

    徐慧也要說話，臉色略慍怒起來，但是寧彩霞已經先說了，她也不好再說，想把吊墜取回來，絕對不可能！

    你許漢到底念不念情，若不是崇武，你算什麽？

    許漢轉頭，也不怒，輕聲問：“奶奶，那我要問你一聲，你眼裏有沒有我這個孫子？我都說過了，那是我半條命！”

    許漢重複：“命！”

    “漢兒！”許執南眉頭一皺，覺得許漢態度不太好。

    許漢不說話，隻是拉開自己的衣服，然後，胸口前一條巴掌長的傷口依稀可見，縫著一條條蜈蚣一樣的鋼釘！

    這傷口，看得徐慧都是一動。

    寧彩霞一愣，許執南和常欣二人看了，雙目通紅：“漢兒，你這是？這是？”聲音顫抖，說不出話來。

    許崇武忍不住，先開口：“媽，奶奶！你們根本就不懂！你知道那吊墜裏麵，是什麽嗎？那是許漢自己剖了自己的一片心，取出來，然後才留下的一縷魂啊。”

    “我不知道那縷魂魄對許漢有多重要，但是，那就是二弟在我麵前，生生地把自己的心口打開，一層層打開，這麽割下來的啊！”

    許崇武說到這，也不再瞞了：“我們這次去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密訓，也不是武道學院，而是域外戰場，那裏妖魔無數，邪修遍布。”

    “許漢留下那縷魂的主人，就是進入了那裏，一死不回。”

    “最後連屍體都沒留下。在那裏，妖鬼的等級，至少都是相當業餘級，更甚的甚至有與專業級，職業級武者相媲美的存在。”

    說著許崇武轉頭，看向徐慧：“你以為我這區區武徒四層能夠在那裏活下來嗎？”

    “不，活不下來，可能一天都活不下來！若不是許漢，若不是二弟，我現在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奶奶，你一直都把我管得太緊，對我的期望那麽高，我承受不了，真的，我背不起。我資質本身就不好，想要進入武道學院，就算拚命都不行。但二弟可以！”

    “他在把自己的心剜出一片，實力大損後，還能和專業級的妖鬼，邪修戰鬥，將其斬殺！”

    “他的天賦才是最好的，他才是最強的。他才是把我帶進武道學院的人，而不是我帶他！”

    然後許崇武深吸一口氣，冷峻地說：“你們想一想，一個讓二弟這樣的人，不惜挖下一片心去救的人，對他有多重要，你們懂麽？懂麽？”

    許崇武說完這些，終於覺得心裏舒坦了。他覺得這一瞬間把所有的擔子都給撂下了，肩上的壓力，也似乎輕鬆了好多。

    徐慧一臉震驚，似乎不敢相信，但是許漢那胸口前還有些血淋淋的傷口，又由不得她不信。

    寧彩霞一時間也說不出話，從小到大，從來沒被他重視過的許漢，竟然能夠斬殺專業級的妖鬼，這聽起來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常欣哭了，哭得眼睛都有些刺，嗓子也有些啞。

    剖心，是什麽感覺，他們不懂。

    但現在，許漢這模樣，就是在剜她的心。而，這世上，卻又有另外一個人，值得許漢去這麽做。

    那個人，真的對他太重要太重要。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

    這種痛，她懂。

    許漢慢慢地把衣服又收起來，然後轉過身，把父親和母親的手給拉開，走向徐慧，問：“那個人是誰？”

    徐慧嚇得渾身都是一抖，最後哆哆嗦嗦地低聲連說：“他說他叫周默，他讓我隻要把你的吊墜給他，他就能讓崇武進入武道學院的職業級長老門下！都是他說的，他讓我這麽做的！”

    徐慧不信自己的兒子會拿這種事騙自己，絕對不會。

    如果許崇武說的不是真的，那許崇武根本不會跪下來！他求的不是許漢，而是自己，求自己把真相說出來。

    “嗯！”許漢點了點頭，往外走出去，他覺得這裏有點冷，除了父母之外，其他人都好冷好冷。

    徐慧滿臉後悔，看許漢一眼，又想起之前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想開口，卻像是啞巴一般，動不了力氣。

    許漢路過許執勇身旁的時候，許執勇說：“漢兒，你伯母她也是。”

    許漢頓住腳，沙啞地回：“我一直都寧願信她是我伯母。”

    “她是我伯母，是我親人，周默，是我仇人。”

    “仇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會怒，也不及她的作為，這麽誅心。”

    “至少，在他那麽做，我有一個恨他的理由。他也有一個恨我的理由。”

    說完，許漢又覺得就這麽走有些不合適，轉過身，拍拍許崇武肩膀：“大哥，好自為之！”

    說完又拍拍許崇武肩膀：“許崇武，武道學院見。”

    許漢走了出去。

    許漢那一句許崇武，重若千鈞，沒人抬得起，沒人放得下。

    寧彩霞看著許漢背影，滿臉複雜，竟然是什麽話也說不出。

    徐慧連忙跟上來，哭著臉說：“小漢，小漢，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這和許崇武沒關係啊，和他沒關係的！小漢。”

    許漢沒回，徐慧又看向許執南和常欣，卻隻見許執南和常欣扶著寧彩霞走入門。

    許崇武滿臉如若死水，他也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