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這種時候我肚子可能已經被捅一刀了。

    然而現實裏，竟然沒有。

    何曉傑扶著額頭，一臉的哭笑不得，他是這麽說的吧，是不是還說我是戀童癖了

    他按著我肩膀，你冷靜點，要抖也先聽我說完了再抖。

    何曉傑歎了口氣，我沒殺過人，有問題的是我弟。

    何若洋不會殺人我憤怒地脫口而出，何曉傑這輕描淡寫的樣子讓我覺得惡心，惡心到都忘了恐懼。

    他連忙澄清，我沒說他殺了人，你聽過他好朋友是怎麽死的了吧，他是那個時候受到了刺激。

    我一愣，何曉傑看去好像很頭疼。

    他好不容易又開始交朋友，我是不想讓你知道的，但惹出這麽大誤會，我也沒法不說。

    喬寧是他初戀，那天我也真不在家，但我是第一個趕回去的。

    喬寧的死，給了他特別大的刺激，我們隻能把他送去心理診療心。他是不是還跟你說過，那裏的人老電他

    我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

    何曉傑歎口氣，說那個時候，何若洋收到刺激太大，抑鬱症爆發，還出現了幻覺。他停課的時間裏，的確是在接受心裏輔導，但沒有過什麽電擊。

    我也為了他，選修了心理學。洋洋是因為受刺激太大，也過度自責那天怎麽沒有把喬寧送回家，潛意識想找個發泄的出口。那天第一個趕回家的我，成了這個出口。

    他把我想象成是殺了喬寧的人，還幻想是我們爸媽逼著他一起改了口供。休學一年接受治療以後，他能跟以前一樣學了，但是這些幻覺好像怎麽也丟不掉了。

    何曉傑又說，他之所以會選擇帶著妻子一起去國外定居，也是為了何若洋能少受一點刺激，早點康複。要不是突然有些事情需要回來處理，他可能真的十年八年都不會回來。

    我懵了，徹徹底底的懵了。

    他們說的同一件事，兩種完全不同的說辭，我應該相信誰

    可能我表現出來的還是不信任，何曉傑一臉無奈，鬆開抓緊我的手。

    你要是不相信報警吧，反正那時候的檔案，警察局還都留著呢。

    他索性直接在手機輸入110，讓我自己撥通。

    你要問問，但是一定提前說好，隻能來問你，不能再讓他們去找我弟。他真的受不了這麽大刺激，以前隻要因為警察為了這件事去找他，他都會自殘。

    我腦袋裏頓時閃過了一幀畫麵，夏天的時候，何若洋穿著短袖，在他左邊的胳膊內側，有很多橫七豎八的傷疤。

    那時候我問過他是怎麽回事，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告訴我，說是小時候爬牆不小心劃傷的

    難道我腦子裏真的糊塗了，他們兩個人，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反正你要是還怕，想報警報警。

    何曉傑跟我說完這句走了，留我一個人腦子裏跟灌了漿糊一樣。

    我想問何若洋來著，但我捏著手機，翻來覆去是不敢。

    我怕何曉傑說的才是真的，想到何若洋手腕的疤痕，控製不住，感到毛骨悚然。

    估計是這個問題太費腦子，我躺在床盯著手機，腦子漸漸開始迷糊起來，身也莫名其妙的酸痛。

    大概是發燒了，可我實在難受，站都站不起來，幹脆這樣扯了被子，悶頭大睡。

    後來，我是被摔房門的聲音吵醒了的。

    撐著下床，把門開了一道縫隙，我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蔣昊不是自己回來的，看去明顯是喝到微醺的羅婭，依戀地靠在他的肩膀。

    我應該厭惡她才對，可她看向蔣昊的眼神，卻讓我沒有辦法來厭惡她。

    書房沒開燈，誰也沒有注意到我也在。

    羅婭微眯著眼睛，像隻貪圖主人愛撫的寵物，緊緊地依偎在他懷裏。

    你知道嗎蔣昊，我後悔了。

    她抬起一隻手，指甲修剪的幹淨又漂亮，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我看的出來，他有一絲動搖，但那也隻是一瞬間。

    蔣昊微妙地躲開了她的動作，讓何曉傑來接你，還是我送你回去

    羅婭轉過身，掙脫他的手，兩隻胳膊慵懶地搭在蔣昊的肩膀，要是我不想回去呢

    羅婭，別讓自己犯錯。

    蔣昊眉心微微擰成了一個結，我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尖叫出來。

    他去抓她的手，羅婭順勢抱住了他的脖子，用力的吻了他的唇。

    刀子劃過心口是什麽滋味，現在我嚐到了。

    愣了愣，蔣昊才推開了她。

    怎麽了，你為什麽推開我

    羅婭的身子像條滑膩的蛇，誘惑地纏繞在他的身，指尖輕輕勾開他襯衫的紐扣，從那兩片紅唇飄出來的聲音，分外蠱惑。

    你不想抱抱我嗎，不是舍不得我走嗎我已經回來了，蔣昊，我回來了

    羅婭輕輕脫掉外衣，她的身材真好，讓我自慚形穢。

    發燒可能燒壞了我的腦袋，我突然自嘲地想，蔣昊不肯碰我，是不是因為我實在太像個紙片人。

    我不想看客廳裏的兩個人，他們靠在一起越近，我胸口越有種撕裂一樣的疼。

    抱抱我，好嗎

    女人笑起來讓人動心不算本事，哭起來能讓人心疼才是，羅婭是後者。

    我的心，也在蔣昊慢慢抬起手的一瞬間碎了一地。

    然而我卻猜錯了，蔣昊隻是重新把外套幫她拉了回來，你該回去了。

    我瞪大了眼睛，剛才還緊繃著的胸口，好像瞬間輕鬆了很多。

    羅婭愣怔了一下，她猛地推開蔣昊，用力扯下了外套，狠狠摔在地，踉踉蹌蹌地退後幾步，撞翻了茶幾杯子。

    你知道這次我回來是為什麽嗎

    羅婭笑了笑，眼淚成串地砸了下來，我是回來離婚的。

    別人不知道為什麽，可你真的不知道嗎

    不管我跟誰結婚，去了什麽地方，我都忘不了你

    你以前說的對，我是在自欺欺人，可我現在後悔了，我後悔了啊蔣昊

    羅婭無助地捂著自己的臉，哭的像個孩子，他是很好，真的很好，對我一如既往的好，所有人都說他好可他再好也不是你啊

    她身體一點點滑下去，想隻被丟棄了的小狗，我回來了，可你怎麽不要我了我回來真的不走了，你別不要我，蔣昊，你別不要我

    我們重新開始，我真的再也不會走了

    羅婭哭到讓我心裏都跟著發酸，其實，從某種層麵來講，我們倆真的很像。

    我明白她的心情，至少曾經我還有姐姐保護我，而她什麽都沒有。

    其實我特別想大度豁達地，當做不在意，但我做不到。

    我心疼她，可又忍不住嫉妒，我的嫉妒，從來都沒有這麽強烈過。

    我想，我不應該再看下去了。

    我不想那麽賤，自取其辱。

    蔣昊側臉對著書房的方向，還是好看到讓我想要一直望著的模樣。

    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出去打斷他們的我，為什麽要像一個見不得人的小偷一樣，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鼻子一酸，我視線開始模糊了。

    蔣昊望著羅婭，複雜的眼神裏，心疼的重越來越大。

    終於，他還是伸出了手。

    在這一瞬間，我也在心裏下定了決心，隻要蔣昊抱一下羅婭，那不用誰來跟我開口說什麽，我立刻會徹底消失，從此都在他們眼前銷聲匿跡。

    蔣昊探出的手，握著一把無形的剪刀，隻要輕輕一下，可以剪斷我所有的希望。

    我的頭越來越疼，已經不想在看下去了，我隻想能回床躺著。

    可我剛一動，兩條腿像被人抽走了骨頭一樣，完全不受控製地倒了下去

    我重重地撞在門板，摔了出去。地板冰涼，凍得我全身發抖。

    他們兩個全都驚訝地看了過來，蔣昊剛要問我什麽，眼神卻瞬間緊張了起來。

    對不起

    我應該道歉的，是我打擾了他們，可是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筱筱，你怎麽了

    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有人把我抱了起來，蔣昊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發燒了怎麽都不知道說一聲

    對不起

    高燒燒的我舌頭都不利索了，腦子裏好像隻剩下了對不起這三個字。

    模模糊糊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蔣昊的眼神，裏麵滿是心疼。

    他在心疼誰，是我，還是羅婭

    我想不出答案，頭痛欲裂。

    他把我抱到了床，過了很久，我好像才聽到羅婭的聲音。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我今天來的大概不是時候，等明天我們能不能

    明天先看筱筱能不能退燒。

    寂靜了一秒鍾，好，那我們再聯係。

    可能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羅婭最後這句話，突然之間變得有些冷冰冰的。

    高跟鞋的聲音由近及遠，羅婭那句冷冷的，又有些自嘲的話，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我耳朵裏。

    難怪你不在乎了，是因為已經有了代替品，是嗎

    蔣昊把冰毛巾放到我的額頭，聲音淡漠了許多，路小心。

    代替品三個字，讓我覺得格外刺耳，至少在這個時候，我對她突然生起了報複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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