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泫然欲泣的公孫秀，覺明沉默了。

    “秀……秀兒，我……”

    盡管他有些迂腐和笨拙，但是見幼時便與自己約定相守一生的公孫秀，竟是無論如何也硬不起心腸。

    “我們當初明明說好的……”

    公孫秀宛若一隻受傷的小獸，雙眼漸漸失去神采。

    “我……”，覺明心中一陣劇痛，他甚至生出一股帶著公孫秀逃離的念頭，但是這個念頭剛一生起，就被他掐滅了。

    “我們都已經長大了，身上背負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年少時候許下的約定……”

    覺明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默默地誦起偈語。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句話是《金剛經》中流傳甚廣的一句話，主要大意是勸人應當認識到：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虛幻不實，故而不應執著或留戀。

    公孫秀年少時便居於少室山腳下，對佛理自是不會陌生，更何況是流傳的相當廣的這句偈語。

    聽罷覺明的話，公孫秀的麵龐變得煞白，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在被漸漸地抽空。

    “你……你是在勸我放手？”

    公孫秀宛若杜鵑啼血，望向覺明的眼眸中泛起了一層霧氣。

    “阿彌陀佛……”

    覺明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口中默念著靜心咒，他的內心遠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這般平靜，忍痛強硬地不去看公孫秀。

    “我知道了……”

    公孫秀後退了幾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著覺明盈盈一禮。

    “小女子為大師添麻煩了，今後……絕不叨擾，亦不會再相見了”，公孫秀緊咬銀牙，死死地望著覺明的側臉，然而對方依舊閉著眼睛，似是渾然不覺。

    “既然是最後一次相見，看在我們當年的交情上，我求你做一件事……”

    公孫秀的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輕聲說道。

    覺明停下了誦經，似是在等她說話，依舊閉著眼睛，宛若一尊無喜無悲的木雕。

    “可否，再同我說一遍，四皈依？”

    公孫秀的雙手緊張地攪動在一起，手心裏浸滿了冷汗，她生怕覺明真的絕情至此，連最後的念想也不願留給她一絲。

    覺明聽罷公孫秀的話，便陷入了沉默，空氣中彌漫起了一絲淡淡的哀傷。

    “好吧，我知道了……”

    公孫秀心若死灰地笑了笑，便要轉身離去。

    “皈依佛……”

    聽到身後的聲響，公孫秀猛然回頭，眼眸中又生出幾分神采。

    “皈依佛……”，她重複著覺明的話，似是在呼應對方。

    “皈依法……”

    “皈依法……”

    “皈依僧……”

    “皈依僧……”

    “皈依……皈依……”

    覺明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突然變得欲言又止起來。

    “說啊……你說啊，皈依……秀姑娘，皈依秀姑娘啊！”

    公孫秀言語中滿是無盡的哀求，哪怕是再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不忍拒絕。

    “皈依……皈依……”

    覺明的心中也是一陣天人交戰，這句話就像卡在了他的喉嚨一般，似是想說，但又說不出來。

    “皈依……”

    覺明話語一頓。

    “唉……說不得，說不得，阿彌陀佛”。

    公孫秀胸腔內一陣積鬱之氣頓時上湧，禁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秀……”

    覺明感受到公孫秀吐血，睜眼雙眼想要上前看一下。

    “不要過來！”

    公孫秀艱難地後退一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算我瞎了眼，這些年的等待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好，好啊……覺明，你我從此……”

    公孫秀看著覺明目光中似是閃過幾分關懷之色，竟一時有些舍不得說狠話，又回想起方才覺明的無情，不由得閉上眼睛，一字一頓的繼續說道。

    “你我從此，形同陌路……永不相見！”

    說罷，便跌跌撞撞地打開房門，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阿彌陀佛……”

    覺明長歎了一口氣，繼續盤腿而坐，口中繼續念著佛經。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

    “求不得，放不下……”

    公孫秀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奔跑著，一路向前，橫衝直撞，在馬路上險些引起幾番交通事故。

    她一直向前跑著，不敢回頭，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隻是單純地想要遠離覺明所在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公孫秀便來到了京城的護城河邊。

    夜幕已深，河邊已經沒有什麽人在行走了，路燈昏暗，四周漆黑一片，說不出的蕭條寂靜。

    “嗬……天意如此嘛，這樣也好，縱身一躍，就可以省卻許多煩惱呢”。

    公孫秀自嘲的笑了笑，慢慢走到了護城河邊一處圍欄斷掉的地方，這一片圍欄因為車禍而被撞壞，天策府一直沒有來得及修複。

    公孫秀走到這個圍欄斷掉的位置，看著夜幕下泛起波瀾的水麵，便要縱身躍下。

    “嗝……不，不……”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似是在勸她不要輕生。

    “嗬，我心已死，已經沒有什麽事情可以阻攔我跳下去了……”

    公孫秀並沒有回頭看，縱身一躍，便像是一朵優雅的蓮花，輕盈地落進了水裏。

    “啊，結束了……”

    公孫秀緩緩地閉上雙眼，冰冷的河水漸漸地開始剝奪她的五感。

    “嗝，不……不找了，這京城想上個廁所怎麽這麽難啊！”

    慕容笑一臉醉態可掬地走了過來，“咦？剛剛這裏好像還有個人的，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嗝，看來是我眼花了……”

    慕容笑說罷，便站到了方才公孫秀跳河的位置，解開了自己的腰帶，便要趁著月黑風高，釋放一下壓力。

    “呼……尿喝多了搞的酒特別多”，慕容笑腦子現在還不清醒，絲毫沒有發覺自己話中的語病，一陣釋放之後，舒爽地擺了擺身子，將小兄弟封印起來。

    “臥槽？！”

    係腰帶的功夫，自己身旁居然多了一個人，隻見對方渾身宛若落湯雞一般，正死死地瞪著自己。

    “你是人是鬼？！”，慕容笑險些嚇尿了，雖然方才剛剛解決完，但卻不由得又生出一陣尿意。

    公孫秀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恨恨地說道：“你知道你是個人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