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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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陽侯府的事,雖說還沒定案,可滿平安京的高門大戶竟都有耳聞。安韶華隱約覺得,這簡直就像是有人特意傳話一樣。

    這事兒啊,還是從景陽侯府說起。

    這景陽侯世子夫人是鄭家嫡次女,當今皇後的親侄女,最是賢德。得知丈夫在外養了外室,這外室還有了身子,便去求了婆母要把這個外室接回來好生養著。

    景陽侯夫人陳氏一聽,便有些不痛快,不為別的,這事兒說出去可真不好聽。這個外室她多少還是知道的,那些往事不能,也不想跟小輩說。這個青蘋有些個西域血統,她那個罪臣爹活著的時候沒有照拂這個女兒,死了好歹也沒帶累這個孩子。她那個娘……是個苦命的。不知不覺間那個孩子竟這麽大了,還成了賢哥兒的外室。

    都是孽!

    不過話說回來,這畢竟是方家的子嗣,興許還是個男胎。思及此處,又心軟了。方家需要個男孩,雖說……雖說嫡子最好,可……看了看兒媳婦,罷了,也是個苦命的。

    景陽侯夫人陳氏誇了媳婦鄭氏一番,又送了手中的兩個點心鋪子給兒媳婦。安撫好了兒媳婦,又遣人傳話給這景陽侯世子方賢博,叫他下了衙門記得回家一趟。這才派了兩個嬤嬤帶著幾個護衛去京郊的莊子上去接人。

    這一去不打緊,正遇上莊子遭劫了。滿院狼藉,血流遍地。護院基本都死了,除了兩個廚房上的丫頭跑了報信的,其餘的死的死傷的傷,囫圇個兒的不多。那個外室已經是出氣兒多進氣兒少了。

    景陽侯府去接人的這些仆婦們是徹底嚇著了,一輩子沒見過這樣嚇人的場麵,早就亂了陣腳,根本沒想到報官,居然就那麽七手八腳地把那外室放上馬車,又從莊子上的這些丫鬟裏勉強挑了個全須全尾兒的,一路快馬加鞭地帶回了景陽侯府。

    這一到景陽侯府,好一陣兵荒馬亂。門房上的婆子登時就嚇暈過去兩個,有膽大的上去一看,好家夥血呼啦差的,那外室早就死透啦,眼睛瞪那麽老大,嘴也咬爛了,那血一直流在脖子上,孩子也死了,還在那外室腿根兒呢。那膽大的登時就叫喚起來,叫聲引得更多人來看,看到的人又跟著叫。一時間暈過去的,嚇哭的,大叫的,連滾帶爬的,湧上去看的,好一通熱鬧。那景陽侯府門口,簡直是憑空變出了好多人,趕上燈會了,燈會都沒那麽鬧騰。不多時,京兆府尹就來人了,這事兒啊,也就捂都捂不住了。

    事發當晚,這景陽侯世子夫人,就自請進了佛堂。不為別的,隻是為這孩子超度。說說,這多好的人,怎麽就進了景陽侯府這樣的火坑。

    細說起來也是方家運道不好,大祐初建之時,方家是跟顧家齊名的兩個一等公之一的定國公,世襲罔替,人家一等國公是襲爵不降等的。

    可就因為當年有個老定國公是個不著調的,沒成婚的時候就是個一等一的風流紈絝。成婚之後更是……嗐!這話怎麽說得出口。嫡子生了五個,一個個都折在後院的齷齪手段裏了。隻有一個勉強活到十二歲,還是個走兩三步就得歇半天的病秧子。老定國公趕緊請立了世子,又給訂了親。可惜沒等到成婚,就遇上丫鬟爬床。這本來不是什麽事兒,可這丫鬟忒膽大,竟然給小主子下了藥。這小少爺體弱,還沒等開葷,就死了。

    老定國公難過的要死要活,可當年的高-祖-皇-帝也不高興。不為別的,這定國公夫人可是郡主,高-祖-皇-帝的親堂妹,這高-祖-皇-帝一怒之下,封了個剛出生的庶子為世子,卻是降等襲爵。

    老定國公啞巴吃黃連,回去之後用雷霆手段修整了後院,打殺了一批人,自請出家了。自此青燈古佛,誦經茹素,卻也挽回不了那遠去的一等公的殊榮。

    說遠了,這方家大約是有這紈絝的種,要不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呢?這景陽侯啊在鴻臚寺當差,每日當值也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應卯之後就去四處找樂子。好在這個老景陽侯是個棋癡,他的樂子不是在這個棋樓,就是那個棋坊。偶爾也會去雅舍,卻也隻下棋,不愛那紅袖添香。後院除了夫人,就隻有早年間未成婚時老夫人給安排的兩個通房,外加自己收進來的三五個清倌、伶人、小寡婦。樣貌如何不好評說,棋藝都是一等一的好。庶子沒有,庶女有兩個,都是通房生的。後院倒也安靜,向來是隻聞棋聲。

    可這景陽侯世子跟他爹不一樣,打從通曉人事起,就是個一心往那胭脂堆裏紮的人。偏偏還生得一副端莊持重的好樣貌,任誰第一眼看到他都得稱讚一聲端方君子,溫文爾雅,氣宇軒昂。正是這副騙人的樣貌,不知道哄得多少女子為他要死要活。尤其還有一張巧嘴,說起話來真是……滿平安京也沒誰能比得上了。

    他那些情兒、知己、紅顏、外室,隻怕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更遑論已經抬回府裏的那二三十個妾了,這還是有名兒的,府裏收房的丫頭那就不知數兒了。可就這麽多女人,成婚將近十年了,隻有嫡女兩個,庶女兩個。簡直邪門。

    而這次這個外室懷的,還恰恰就是個男胎。可惜……

    母親說到這裏,憑空打住了話頭。拈起一塊點心,細細品起來。一時間,屋裏靜得落針可聞。

    也許是說到了子嗣的話題,多少都有些尷尬。

    顧銛發現月娥那拿醋淹過的小眼神,微微扯了下唇角。穿越過來十幾年了,很多事情還是不習慣。這個大祐朝,什麽顧家、安家,什麽明爭暗鬥,什麽嫡呀庶呀的,統統都不真實。他常常覺得,現在的一切也許隻是自己的一場缸中之腦的腦內旅程,全都不曾發生。

    可是看看周圍這些人,絞盡腦汁費盡心力,究竟是為什麽?有什麽意義呢?

    上座的忠勇侯夫人謝氏,出自五姓七望的謝家,雖說是旁支,卻也當得起名門貴女四個字。大半輩子為了這安府勞心勞神,把個侯府從那般的子嗣凋零,變成現在的一大家子。顧銛撇撇嘴,當真是功不可沒。當然了,忠勇侯也是很努力的,不然這二十個孩子難道真是送子觀音星夜前來偷偷賜福的?這軍功章呀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夫妻兩個,在顧銛眼裏,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搭檔。

    再看安韶華,誒呦我去,你可長點心吧!這哥們兒又兩眼放空不知道在尋思啥呢。算了,也指望不上他。就他那智商,後院這些個明晃晃的事兒他都看不出來。想想又不能怪他。打小進宮當伴讀,那都是被洗腦了的,跟顧鋒似的。

    想起顧鋒,顧銛又是一肚子氣。前些日子,顧鋒給他捎信,說想見小豆苗。他就托來人給顧鋒帶了個口信。這個口信是他閑著沒事兒琢磨了好些天才想起來的,相當婉轉。大概就是問,能不能讓小豆苗姓顧,也算顧家後繼有人。他名字都想到了,顧衛國。多好的名字,一顆紅心心向大祐啊!一聽就很進步嘛~

    誰知當晚,他正要睡,床上就憑空出現一封信。幸虧是自己啊,穿越這麽大工程都能獨自搞定的自己啊,換個人還不得嚇得失禁啊!顧銛才不會說是已經習慣了,每次遇到還是想要演一下。打開信,一看那字體,顧銛就開始全程死魚眼。

    信是二皇子尹勍寫的,署名竟然是昶煦(昶,念場,白天時間長或者通暢的意思)。直接用表字,多禮賢下士啊,說的好像兩個人多熟一樣。切~要不是看在顧鋒麵子上!顧銛才不想看他那晦澀的信。不過話說回來,二皇子大概也是看在顧鋒麵子上才捏著鼻子跟自己周旋的吧!想到這裏,顧銛又活泛了起來。

    信不長,但是這個文言文的閱讀理解啊,還真不是顧銛的強項,他抬頭找了找二皇子指給自己(其實是指給小豆苗的)的暗衛,誰知道他看了一眼,那暗衛竟然嗖的一下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顧銛忍住找人幫翻譯的衝動,自己花了大半宿時間,才大約看懂了。

    總結一下中心思想,就是本信講了一個比大祐更古代的朝代,有個人遇到個鹿。然後曆盡艱險把這個鹿送到山巔,最後這個鹿經曆天劫,成了山神。一鹿得道,這個人,還有他養的驢也跟著升天了。通過這個故事……弘揚了傳統文化,嗯……宣揚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什麽鬼?二皇子什麽意思?誰是鹿?小豆苗還是顧鋒?這種被委婉地嫌棄了的感覺真不好。

    在天亮的時候,顧銛忽然頓悟了,以二皇子的德行,他會說他才是鹿,他要上山巔,成為山神。顧鋒是那個幫助他的人,顧銛……就是那頭驢。最後封了個什麽“神腿天將”的。

    至於小豆苗是不是該姓顧,這個從來不在二皇子的考慮中。豆苗太小,對於姓尹還是姓顧內心沒有什麽看法。對於姓氏背後的一係列權利責任更是不懂。顧鋒最有發言權,可他基本是唯尹勍之命是從的。反而隻有顧銛,總尥蹶子。

    作者有話要說:  然而,作者並沒有什麽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