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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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當年的死者石玉紅,正是那石不言的外甥女。死的時候年齡不大,十五,雖說也是一個紅角兒,不過說白了,那案子也就是一個戲子的事兒,唯一能被拿出來說事兒的就是一屍兩命了。

    其實那事兒都能猜得出來,你想啊,景陽侯世子是什麽人,永安京第一紈絝。這個名頭,花心還在其次,關鍵是眼光不錯,手腕更高。石玉紅一個黃毛丫頭被他看上了,那是指定沒的跑。

    景陽侯世子夫人出自鄭家,五姓七望的鄭家。

    這鄭家的兒郎做官的不多,做學問的清流大儒不少。滿大祐看看,數得上名的書院,哪家都有鄭氏子弟講學,實打實的桃李滿天下。朝堂上無論是科舉出來的,還是蒙蔭舉薦的,都跟鄭家有著或多或少的交情。鄭家的女兒更是各個都嫁的好。說起鄭家的姻親關係網,那可是五姓七望裏的老大。這鄭氏家主的嫡女可是今上的繼後。

    高信立說到這裏,又開始擠眉弄眼。安韶華就配合了一下“是啊,放到一般人家,這景陽侯世子夫人,還要叫”安韶華向皇城方向一抱拳,跟高信立對了個眼色,繼續說“一聲姑丈呢。”

    高信立小聲說,“那你知不知道那景陽侯世子夫人還有一個姑丈?”見安韶華確實不知道,高信立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就是如今的京兆府尹齊大人啊。”

    說起這京兆府尹齊大人,當年的案子也有參與。本來不是個大案子,不過是走個過場。

    這世子和世子夫人二人正新婚,本來應該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可這世子本性難移,這世子夫人又是個心高氣傲的。當時繼後剛剛立後不久,鄭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這世子夫人畢竟年輕,沒經過事兒,自以為有了倚仗,沒了分寸不說,還不管不顧地把事兒鬧大了。

    景陽侯世子夫人一聽說石玉紅有孕這事兒,二話不說就下手了,一碗藥下去,石玉紅母子倆都升了天。再一細查,下令灌藥的,是世子夫人。可那熬藥的,是世子收了房卻沒放進院子裏的一個灶上的丫鬟。一聽說這世子連灶上的丫鬟都碰過,這世子夫人更受不了了,大鬧了一通就回了娘家。

    當時你在宮裏當伴讀,許是聽的少。滿城風雨這個詞兒都嫌陣仗小了,當時上到高門大戶,下到下裏巴人,都仰著脖子看這景陽侯府的笑話。

    那故事傳的,嘖嘖,你想想,高信立說著,伸出手掰起了手指頭:勳貴、世家、窮人,紈絝、閨秀、戲子,懷孕、落胎、下毒,賤娘、貴子、人命,郎情妾意,道義禮法,紅顏薄命,恩怨情仇,這天橋底下說書的常用的橋段這一個案子可是全有了,人們能不愛傳麽?滿平安京都拿景陽侯府這事兒下飯呢。

    那是八年,還是九年前啊,總之案發那年,如今的京兆府尹齊大人當年還不是府尹,卻是那案子的主審,這背後不能說沒有鄭家的手筆。

    畢竟那石玉紅隻是賤籍,而且無媒無聘,景陽侯世子夫人一口咬定不認識石玉紅,隻說是石玉紅心懷叵測不知怎麽混進府裏的。這景陽侯世子也不敢說自己是私納賤妾,畢竟得給鄭家一個臉麵不是。

    這石玉紅妾身不明,有了身子也就成了婚前失貞的鐵證,死了也白死。隻能訛住一點,人是死在景陽侯府的。最終也就打殺了那個熬藥的丫鬟,再賠了點錢了事。那石不言說的好聽點是個紅角兒,說白了也就是一戲子。活活氣死了自己,到頭啥也做不了。

    案子定了,該殺的殺,該罰的罰。本來應該塵埃落定,可是這景陽侯世子夫人還在鄭家住著,日日裏隔空叫囂,讓景陽侯世子清空後院才肯回去。

    “這……她真這樣說?”安韶華覺得世子夫人這樣說很不明智。不論怎樣曲折的前因,這話說出來,一個妒婦的名頭就跑不了了,而且還有可能帶累鄭家其餘還未出嫁的女兒。細想又覺得鄭家的家教,世子夫人不應該會說出這樣的話。大約是市井流言添油加醋吧。

    有關這事兒的傳言啊,一天一個新花樣,不知是真是假。我那時候也不大,忘了是在哪家的茶會上,一群女眷神神秘秘的聚在一起,小聲說,這景陽侯世子夫人最後請動了皇後娘娘,求得了一個藥方,凡是進了景陽侯世子後院的那些個妾啊通房啊,全都一人一碗。再無子嗣,永絕後患。

    想到如今景陽侯世子後院,那麽多女人,隻有孤零零兩嫡兩庶四個女兒,安韶華忽覺心驚,看向高信立。

    高信立咂了咂嘴,“誰知道真假呢!傳言不可信,隻看事實就行了。事實就是,八年還是九年前,石玉紅,也就是小玉樓他們的大師姐,被景陽侯世子夫人賞了一碗落胎藥,死在了景陽侯世子的後院裏。”

    如今這個景陽侯府的案子,定案的案卷裏就寫著,這小玉樓為了給石玉紅報仇,勾引了這景陽侯世子,想要進景陽侯府的後院,向世子夫人下手。可沒等她有這個機會,景陽侯世子就厭了她。她沒辦法,隻能向世子的子嗣下手了。你也知道,這景陽侯府如今後繼無人呢。

    “這……這……”安韶華聽了,覺得不止牽強,而且荒唐。“我可是聽說,這小玉樓自己也折在這上麵了。”

    “是啊,所以這案發過程啊,可是精彩紛呈呢!”

    就說年前,這玉堂春祭天地祖宗的日子,因為小玉樓跟了那景陽侯世子,這一枝春愣是沒讓小玉樓進門兒。整個祭祖的禮啊,都是那一枝春跟段錦堂帶著一幫子師弟師妹還有小徒弟做下來的。那小玉樓在那宅子門口,跪了一天一夜,最後段錦堂出來開了門,說“年後咱們玉堂春還有兩三個堂會,等唱完,四月要下揚州。一輩子都不會再跟永安京有任何牽扯。你自己打主意。”總之約摸這麽一段話吧。

    據說啊,這是暗語,意思是你趕緊下手,咱們要跑了。

    “啥?”安韶華還有半句話急急地刹住了,這也能扯得過去?

    “這有啥。”高信立翻了安韶華一眼。一口悶了那杯水,又把杯子推到安韶華麵前“再倒上。”趁安韶華倒水的空檔,高信立把門大開了,往外看了一眼,說“你等著吧,這結案卷宗一會兒就該來了”

    “案宗還沒到,你倒門兒清了?”

    “我那二弟不就在京兆府麽。不瞞你,上麵的意思是讓這個案子把玉堂春全拉進去。案發當晚就都進去了。昨晚我弟弟回來說,那段錦堂打死都不認,不過沒關係,別人認了的不少。他啊,抵賴不了。”

    安韶華聽出了不對,深深看了高信立一眼。

    高信立攤了攤手“不過幾個戲子舞娘而已,擱平日裏關上門打殺了連個響兒都不會有,隻是這事兒弄得有些大了,整的景陽侯府下不來台不說,鄭家也有些火大。這世子夫人一進佛堂,連皇後娘娘都驚動了。約摸是十年前的事兒讓景陽侯府連帶鄭家都丟了回醜,這次是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兩家摘出來的。”

    看安韶華滿臉不讚同,高信立在安韶華看不到的地方兩眼放光繼續說。“這個案子啊,別的不說,小玉樓帶著賊人打上那京郊莊子的事兒可是人證物證俱全的。不過兩方口供有些出入,潤色這口供花了些時間。”

    “哦?什麽出入?”安韶華果然很在意。

    高信立也無意吊著他的胃口,看了眼門外,就繼續說了起來。

    二月十九那天,這小玉樓打聽到這懷孕的外室養胎的地方,花銀子雇了人找去了莊子上。這段倒沒什麽,小玉樓非說是伺候她的那個婆子在出去買菜的時候聽說的,可那個婆子卻咬死了不知道這事兒。這段兒倒沒那麽重要,畢竟沒特意壓住過消息,總之那景陽侯世子在京郊養了個外室的事兒,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唄。

    可是接下來的事兒,就有些出入。

    小玉樓一口咬定,是花了一兩二錢銀子雇了一個馬車,畢竟是去找那外室,為了撐門麵特意雇了個大一些的,排場一些的。車上帶一個車夫,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略有些益州口音。小玉樓自己帶了倆丫鬟,都是景陽侯世子給她買的,大的十四,小的十三。案發後小的被發現死在那個莊子上,身上的衣裳銀錢都完好。大的等會兒再說。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到了門口,就看到門虛掩著,敲門很久不見人開門。等她推開門,才看到門口有血。那車夫大喊了一聲連滾帶爬地駕車跑了,沒管她。這小玉樓也嚇壞了,誰知那車夫驚擾了賊人,她被賊人抓了進去,然後就那樣了。

    “哪樣啊?”

    “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麽啊?”

    “那小玉樓,腿斷了,還讓人給糟蹋了。她說是抓住她的賊人欲行不軌,她爬上閣樓拚死跳出去,沒想到斷了腿也沒能保住清白。”

    他們這廂正說著,外麵傳來嘈雜的人聲。高信立站起來,直接從條凳上躥過去了,一邊疾走一邊說“案宗到了,你要是搶不著,落到別人手裏,你信不信最多兩刻鍾就能複審完報到大理寺?”

    安韶華聞言緊緊跟上。這高信立不光說話快,走路更快。安韶華緊趕慢趕,到那兒的時候高信立正跟在刑部司員外郎裴大人身後,伸手接卷宗呢。安韶華走上前去,裴大人轉身正要走,看了一眼安韶華,說“誒?唯清?今日就來當值了?你來了正好,看看這個案宗。沒問題的話盡快批了給大理寺跟督察院送去。我這還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是這樣結案,會不會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