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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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到了吃飯的時間。二皇子說大家難得聚在一起,不如就圍坐一桌。大家也沒有過多推辭。

    二皇子放下一樁心事,也有了心情調笑。

    第一杯酒先是恭喜了尹贇屋裏傳出喜訊,又關心了一下朱羽的情況。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倒也熱鬧。

    朱羽畢竟是刀尖上混日子的,受傷之時已經躲開了要害。隻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孕,動手的時候沒有顧忌,受傷了之後又用了暗衛常用的金瘡藥,那個孩子的情況著實不好。眾人聽了心下一沉,顧銛有心想問兩句,正要開口,安韶華按住了他的小臂,不動聲色地帶了下話題。尹贇就說,若是萬一,若是真有那個萬一,一定要確保朱羽無恙。二皇子點點頭,沒說什麽。安韶華卻小聲叮囑了很多千仞人孕產的事宜。

    尹贇聽著,點頭暗暗記下。不一會兒招來人,吩咐了下去。

    安韶華的手還按在顧銛小臂上,掌心的溫度隔著衣服緩緩透過來。聽著他小聲安頓尹贇那些細碎的瑣事。顧銛恍然間覺得——這個場景我原是夢到過的。

    二皇子的第二杯酒,就是給顧銛跟安韶華了“剛才小二銛出點子的時候,我就覺得熟悉。仔細一想,可不是跟昨晚唯清說的一樣麽?”尹勍說著,給顧鋒夾了一筷子菜。“你夾菜不方便,別伸手夠。我給你夾。”

    顧鋒聞言笑了一下,這一笑更是好看。顧銛看著他哥的笑,沒頭沒腦的想到一個詞兒,蓬蓽生輝。

    尹贇並不知道安韶華頭天晚上的獻計,於是就問怎麽回事,尹勍就給他講了一下。尹贇聽了撫掌大笑,“哎呀,都說夫妻同心,以前我倒沒注意過。”

    說來也巧,安韶華的計策就是二皇子不出頭,不推理,讓皇上自己查。顧銛的對策與之異曲同工。

    尹贇說完,看向這二人,忽然笑了起來。

    顧鋒問他笑什麽,尹贇說著,伸出雙手,“他倆一早,攜手而來。”抖了抖袖子,頗為鄭重地雙手交握,說完挑了挑眉“是不是也要傳出好事了?”

    “小二銛?”顧鋒看顧銛並不怎麽動筷子,再想到剛才大家的話題,一下子就想多了。“小二銛。”

    顧銛吃得少的確是有緣故的,卻不是因為害喜。桌上的幾乎都是葷菜,隻有一個算是素菜的,就是豆腐。顧銛吃了三四筷子,也就不好意思再夾了。

    顧銛自己不知道,他這個食性也是永安京獨一份的,一年四季都愛吃個新鮮的蔬菜。其實他並不是隻吃那些金貴的,野菜粗糧都可以,但是這些大魚大肉的葷菜真的不愛吃。隻是這永安京的高門大戶,誰家會吃那些下等人的吃食呢?所以根本沒人往那邊想過,隻當他就是這麽個難伺候的金貴人。

    偏偏永安京四季分明,分明的意思就是春夏秋冬按部就班地排隊循環。因此不像南疆一些四季如春的地界兒,一年到頭都是山青水綠的。

    夏秋兩季還好說,冬春二季就隻有溫泉莊子上才能有菜,產量也不多,基本都是各家孝敬自家家長的。年年春節前後宮裏會給宗室各家賞賜上一些,每次前腳剛賞下來,安韶華後腳就追去二皇子府跟沐王府,腆著臉要一些。

    後來二皇子去了西疆,走之前直接跟管家交代了,這類賞賜接下來謝恩之後都直接送到流光院。尹贇那裏更甚,進府之後不等放進冰窖就讓安韶華截走了,常常氣的朱羽直跳腳。林府他也去過,隻是賞心公主跟林致遠夫妻倆並不掌家,所以每次都要不來多少。就連高家,也沒少被他要過菜。

    去年秋天,二皇子母家大劉將軍的一個庶女,不知道怎麽搭上了二皇子的線,獻計說她能弄出個“溫室大棚”,據說是不拘時節隨時都能吃到現菜。當時二皇子在西疆,這個圖紙就到了尹贇手裏。

    尹贇是個貪新鮮的,拿著圖紙就開始鼓搗。

    安韶華也看過圖紙,畫圖的手法別具匠心,那個溫室大棚也令人耳目一新。一排排的扁房子,裏麵點幾個爐子,用透明的油紙跟無色的琉璃做頂棚,迎光麵用的牆全是無色的琉璃,真真是大手筆。兩三個大棚的價,都能買個溫泉莊子了。但安韶華畢竟手裏沒有溫泉莊子,京郊的溫泉莊子基本都是宗親的,有價無貨,打聽了這些年也沒聽說誰家要賣的。可也不能年年都東家西家地問人家要菜,新鮮蔬菜到了這個季節去哪兒都是稀罕物。思前想後,他跟尹贇幾個人合夥買了塊地弄了一個溫室大棚,永安京西邊的一個鎮子上,距他們現在落腳的這個莊子隻有兩三個時辰的腳程。

    安韶華回頭看了一眼顧銛,也發現顧銛吃得少。暗自深省,還是自己考慮得不周到。明日打發人去莊子上拿一些現菜過來,好讓顧銛有的吃才對。

    飯菜不合胃口,顧銛略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顧鋒的問話他不知如何作答,安韶華倒是大大方方地舉杯回敬,借你吉言。

    吃完飯,尹贇急匆匆地回房了。

    安韶華跟顧銛這廂告辭了二皇子與顧鋒,相伴溜溜達達回房去。沐王府的這個莊子是個種瓜果的,早春時節,杏花跟桃花都抽了花苞,一場大雪落在枝頭,映著那淡淡的粉綠,看著是十分的新鮮可人。顧銛忽然想起離京前流光院的後院似乎出事了。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問一問吧。雖然現在問明顯晚了,可也比不問強。

    聽顧銛問到春桃的事情,安韶華莫名的覺得有些氣短。當然不是心虛,為什麽要心虛,不心虛!於是安韶華淡淡抬了抬眉,淡淡的看了看樹梢,淡淡的輕哼一聲,淡淡的說:“嗯,孩子沒保住,也不是什麽大事,一個庶女而已。”

    顧銛聞言,愣在當地。

    “隻是這事兒啊,蹊蹺在,是大嫂出手的。守心,你說大……”安韶華走了幾步才發現顧銛沒跟上,他一回頭,正看到顧銛一臉扭曲地看著他。

    顧銛氣狠了,一個庶女而已?庶女,而已?就算胎兒不算個生命,沒了,不算大事。可春桃呢?顧銛跟春桃沒什麽交情,打過幾次照麵,印象裏原先在祖母身邊的時候是個愛笑愛鬧的丫鬟,一笑特別淳樸。跟了安韶華之後,在其他丫鬟小廝麵前確實有些張狂,在主子麵前依然姿態放得很低。並不討人厭的一個小女孩。

    哦,不算小女孩,春桃比“顧銛”這具身體還是要大上兩三歲的。

    顧銛還記得他有時在院子裏遇到出來走動的春桃,春桃對自己的肚子十分驕傲,無比愛護。就算是別人動的手,當然,也許這事情背後還有顧銛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可無論如何,這事兒在顧銛看來,還真不是小事兒,起碼不應該是那個表情,那個語氣。顧銛拚命告訴自己,這裏是沐王府的莊子,不能吵,強壓怒氣,抿了幾次嘴,忍住了一肚子的話,最終拂袖而去。

    安韶華一回頭,看到顧銛的表情,當時就後悔了。

    顧銛生氣了,十分明顯。可是,為什麽?

    安韶華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前些年,皇上賜婚給安國公顧老公爺,顧銛無端成了庶子。自己說話不注意,揭人傷疤,惹惱了守心,自然是自己的錯。當打當罰。

    安韶華緩步前行,內心後悔。言多必失,君子慎言,怎麽今日就如此莽撞了呢。思及此處,轉身去牽了馬,帶了幾個人,輕車簡行,向溫室大棚的莊子,絕塵而去。

    安韶華帶著蔬菜回來,已是天將黑。

    讓人把菜拿去廚房,正碰上幾個人小跑著往尹贇住的方向跑過去。安韶華拉住一個,問怎麽了。可這一問不打緊,居然是朱羽出事了,據說是朱羽不知道怎麽了,出血不止,隻怕凶多吉少。安韶華聞言也跟著跑了過去。

    這邊人不算多,卻亂成一團。

    這個莊子雖說是沐王府的業,畢竟不是沐王府。下人不多,沒見過世麵,沒經過調·教,根本當不得事,這不全亂套了。二皇子插著袖子站在門口,見到安韶華朝他招了招手。

    安韶華跟二皇子見了禮。

    “怎麽回事?”安韶華也抄起了手。這天兒,凍手。他隻能用下巴往屋裏示意了一下。

    二皇子左右看了看,伸出食指在唇上攔了一下。過去一個婆子,端著一大盆水,一路呼喊著往前跑,好大動靜。等人走遠,尹勍小聲說:“具體什麽事不知道,我的人發現朱羽暈倒在莊子裏。”說著朝安韶華下半身使了個眼色,說,“都是血,然後就這樣了。”

    “尹贇呢?”

    “派人出去找了。”

    太陽落山,院子裏還沒上燈。安韶華跑了一下午,身上正冒汗,頭頂有絲絲縷縷的水汽蒸騰。二皇子看了兩眼,吸了吸鼻子。二皇子在雪地裏站久了,原地顛了兩下“他在不在的,他也不是郎中。咱得替他把朱羽照顧好了。其他的事兒等他回來。”說著話,招手叫來了一個小廝小聲吩咐,給顧鋒先把飯送過去。

    安韶華想了想,轉頭就指揮著下人們,看著得用的給派了活計,各司其職。剩下的都趕回去,還敲打了兩句不許亂說話。這些沒頭蒼蠅才各自被歸攏了起來。

    不一會兒,袁郎中推門出來了。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就說:“保大。”

    袁郎中張大嘴正要說話,被噎了一下。“安大人,春生粉……可還有嗎?”

    安韶華摸了一下袖袋,“未曾帶在身上。”說著就要往回走“怎的要用春生粉?”

    “朱……”袁郎中開口發現自己不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朱羽。說朱侍衛吧,他知道朱羽是內侍的。叫朱公公,上次這樣叫,被那個叫秦鍾的軍醫狠狠地瞪了兩眼。袁郎中哼哼了兩聲把稱呼糊弄過去了,說“現在情況不大好,其實這個孩子是斷然保不住的了,可他倔的很,不給上春生粉,就不肯治傷。”袁郎中又嘟囔了兩句,安韶華隻隱約聽到“偏偏還醒了,我又打不過他,又勸不動他。”

    安韶華跟二皇子見了禮,匆匆回房。

    二皇子略昂起下巴,微眯著眼看向房門,沒有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後半夜兩點多才改完的。

    當時都放進存稿箱,老魏就洗洗睡了。

    忽然想到我忘了寫袁郎中的事情了!簡直是垂死病中驚坐起。前文寫完“興許是老夫看錯了。”然後就沒了!沒了!把袁郎中淡忘在時間那波瀾壯闊的長河裏了!

    沒辦法趕緊起來改。

    老魏可憐啊,一邊寫一邊跟異國的基友訴苦。

    “你那邊幾點?”之類的聊。

    基友問我怎麽了,我說了一下。然後自暴自棄“我不知道該往哪加,要不我就在作者有話說裏寫上——袁郎中發現秦鍾跟朱羽長得很像,其實秦鍾是朱羽的哥哥,他倆就是東蠻王室碩果僅存的倆滄海遺珠。老魏不知道該怎麽加這段戲,大家幹脆拿本記一下,就醬。——你說咋樣?”

    基友說,沒關係,不寫也行。她讀著沒毛病。

    但是老魏總是覺得,挖坑不填簡直不能忍。無意間挖的坑也就算了,特意留的伏筆不呼應,對不起我小學作文老師給畫的波浪線啊。所以還是改吧。

    最後還是改啊改啊,直到淩晨兩點二十。

    你修改時候流的淚,都是碼字時候腦子裏進的水。

    大家晚安。

    老魏在此刻,願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讀我這段文字的小天使們,美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