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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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表兄!”安韶華向李存拱手行禮。

    李存托住他的手, “唯清, 還有一件事。”

    “還請表兄直言。”

    “我過去其實從未見過柳瀟瀟。”

    安韶華一愣, 馬上說:“表兄放心,我與流光皆不是那嚼舌之人。”

    “嗯?哈哈哈哈哈……”李存稍楞了一下, 繼而大笑。“無妨, 我父親總以為男兒立於世間,賞花偷香皆是風流, 所以……”說著苦笑了一下, “所以這本無傷大雅, 隻是我的確不知道誰是柳瀟瀟。”

    “可是……”

    “陸老爺遇害當晚,我並沒有喝那醒酒湯。”

    聞聽此言,安韶華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暑熱難耐,我又有些認床, 睡不著。三更的梆子敲過不多時, 齊燃開門出去了一陣。我迷迷糊糊應該是睡著了。後來齊燃門響,我被吵醒了, 於是打開後窗,吹風納涼。聽到齊燃門響, 我原以為他是回來了,誰知道他不知何時已經回房,這次又是出門。”

    李存說著, 打開窗戶。安韶華依他所指坐在窗邊,李存給他指了一下窗外:“我坐在此處本是要消遣時光,並無意探人私隱。”

    安韶華聞言點了點頭, “窗外雖有條小徑,可平日裏應該是無人走。”看得出李存看到了人家的私事,始終耿耿於懷,安韶華出言寬慰。

    “是啊,這個小路並不通往何方,往前拐過去隻有一架秋千,卻年久失修,隻空餘一個架子。”李存指給安韶華看,花叢後麵隱約有個木頭架子。然後指了他們站的地方,“當時跟齊燃在一起的,就是那個初九。齊燃說什麽‘柳瀟瀟姑娘,你我千裏相逢相逢即是有緣’,”說著看了一眼安韶華,挑了挑眉“然後一些尋常登徒浪蕩子的汙言穢語,唯清倒也不必逐句都知道。”

    安韶華點了點頭,李存絞了絞手,似乎正在斟酌用詞:“然後,然後他們……”

    “行了那……淫·亂之……”安韶華幫他接話。

    “不,不,倒不是那檔子事。嗯……上下其手罷了。”

    安韶華以手遮眼,苦笑了一下:“真是有辱斯文。”

    “我聽到齊燃言語放肆,便離開了窗邊。後來聽到聲音不對,便想出聲喝止。”李存說著,先離開窗邊,後又走到窗邊,探出身子,“正在此時,看到那個初九懷裏掉出一個布包,顏色看不大清楚,黑白而已。”

    月光之下,顏色自然看不清楚,黑白,大約是深色淺色都有吧。

    “多謝表兄。”

    “還有,齊燃撿起那個布包,卻發出一聲驚呼。”

    安韶華聞言,看向李存,李存點了點頭“然後他們約好次日初更時分在齊燃房裏見麵。”

    “畢竟關係到一個女子的聲譽,所以次日你們問我,我也隻說穿了她的身份,並沒有說他們之間有什麽。而且齊燃此人……”李存有些為難,畢竟背後說人,尤其是那人已死,李存有些說不出口。

    “十足小人行徑。”安韶華幫他補全了話。

    李存苦笑了一聲:“嗬,我的確是怕齊燃惱羞成怒說什麽話。齊燃即便是家世敗落,照樣是永安京土生土長的公子哥兒,他若是說我什麽是非,我是萬萬無法辯駁的。於是撒了謊。再者說,我以為不過是一樁風流事,誰知次日……”

    “李存根本沒能活到初更時分。”

    李存點了點頭。“於是我一早便去找你,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那個布包,你還有印象嗎?”

    李存開始沒反應過來是什麽布包,安韶華又問了兩遍他才明白。李存告訴安韶華,那個布包大約就是一件長衫的大小,齊燃把那它拿走了。

    “齊燃拿走了?”

    “是,他揣懷裏了,說如果初九要那個布包,就要次日初更時分去他房裏。”

    安韶華坐在窗邊,看著李存指的方向,目光悠遠,久久不語。

    微風吹過,樹影婆娑,花叢搖曳,沙沙作響。一陣幽香送來,遠處小路有人影走過。

    李存說的那二人夜會的小路離窗戶並不近,安韶華想了想十二日晚上的月光並不不明亮。“表兄,”安韶華忽然站起來,走到李存麵前“表兄,你是十二日那晚第一次見初九嗎?”

    “不,應該是十二日一早見過的。”

    “十二日一早?”

    “是,”李存想了想,說他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提前離京,隻是陸中元成親當日才跟著幾位原本不準備來滄州的書院同窗一起來的,也不是為了討好陸中元,不過是為了遊玩罷了。

    安韶華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說了幾句,李存接過話頭說,他們一行九人十一日晚乘畫舫向滄州而來,十二日一早到渡口。

    十二日一早,雨停了,空氣涼爽舒適,他們走出船艙,一邊舒展筋骨,一邊相互寒暄,各個高興非常。一回頭,正看到齊燃下船,齊燃坐了另一艘畫舫,本應是十一日晚上到滄州,隻是十一日晚上滄州大雨,畫舫在對岸停了一晚上,天亮才過河,齊燃等幾人一邊下船一邊罵船家。

    幾個腳夫過來想攬活。碼頭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呼喊聲、告別聲、叫賣聲,都是滄州口音,吵鬧得很,卻也新鮮的很。

    李存先看到了陸家的馬車,正欲上前,卻看到齊燃過去了。同行的人中有人認識齊燃,不願與他同乘。李存本不認識齊燃,好奇之下過去打聽,聽了一耳朵編排。不外乎就是說齊燃此人好色貪財,奸詐狡猾,不能與之相交。

    有人說,來接齊燃的那個陸府的丫鬟十分麵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幫李存拿行李的腳夫聞言,看了一眼,說:“這個小娘子天不亮就在這裏接人了,昨夜大雨,沒幾艘船來。有一個永安京來的小夥計,上岸就撲跟這個小娘子抱上了。嘖嘖嘖……”

    “小夥計?”

    “腳夫是這樣說的,為什麽說是小夥計,我就不知道了。”

    “那個去接人的丫鬟就是初九?”

    “是,當時齊燃湊上去與初九說話,兩人說話的情狀就不對。”李存形容了一下,現在聽來不過是尋常紈絝見到煙花女子的調戲之態,而在當時李存等人看來,就是一個賓客跟主人家派來接人的丫鬟之間不合身份的調笑了。於是李家有人上前製止,齊燃暫時收手,初九道謝,馬車載著賓客先回陸家,初九卻留在碼頭繼續等。

    安韶華點了點頭。又問了李存幾句話,李存知無不言,三兩句話就把事情說清楚了。安韶華祝福李存晚間一起去陸家正廳赴宴,李存愣怔了一下,也不虛推,很幹脆地就應了。安韶華此間事了,便也不再多留。

    出去院子,安韶華回頭安排刑部的人依照李存的描述去找那個給他們拿東西的腳夫,自己則向陸泉的書房走去。他對陸泉書房內的那個屏風,始終有些放不下。

    直奔書房,看了許久,除了雙麵繡技藝精妙絕倫,再看不出什麽。不多時,顧銛跟高信立來了,顧銛看著屏風說“這個屏風的繡工,倒是很……”

    安韶華跟高信立都盯著他,顧銛更是說不出合適的詞兒,想了半天最後說:“很呆。”

    “呆?”高信立衣服哭笑不得的表情。

    安韶華再湊上去看,卻也看不出什麽呆來。

    “就這兒,這兒!”顧銛三兩步走上前去,指著南極仙翁身後的祥雲說:“你看啊,這頭一個祥雲,多好看,嗯,瀟灑,飄逸,感覺會動一樣。但是其他的祥雲特別死板,就跟剛才景和照著人家牆上的字描出來的一樣。”

    安韶華聞言湊上去看了一下,這才明白,這幅繡屏應該是兩個人繡的,南極仙翁、鬆鶴延年這些主圖跟打頭的祥雲、壽紋應該是一個手藝精湛的人繡的,而其後的祥雲、壽紋應該出自另一人之手。所以才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安韶華感覺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上前抱了顧銛一下,顧銛任他抱了一下,但是麵色似笑非笑,眼眉高挑。

    “如此說來,”高信立忽然說“這個祥雲的繡法,”他指著第一個祥雲,就是被顧銛反複誇獎的那個飄逸的祥雲說:“倒是跟陸泉死時穿的那件玄色長衫繡活很像。”

    說完,似乎自己也記不太清楚,招來人,去把死者的衣服拿來對照。

    果然那件衣服領口、袖口跟腰帶上的祥雲,跟屏風上的繡工極為相似,但陸泉那件衣服上的多少有些不夠精細。“若是陸夏苗沒說謊,這個屏風放在這裏應該有十多年了。”安韶華悠悠地開口。

    顧銛看向他,又看了看托盤上的衣服,恍然大悟:“老花眼!”

    假如繡屏跟衣服是同一個人的手藝。那個雙麵繡屏風的繡工精湛,不可能是初學者,總得有二十來年的經驗才能繡得出來,那這個人繡屏風的時候應該三十上下,十多年過去,四五十了,老花眼也很正常。

    三個大男人正對著繡屏跟衣服比花樣對繡工,陸中元跟喬萊一起過來通知他們該去主院了。毛舟已到陸家,要開宴了。

    安韶華看了看高信立,高信立整了整衣冠,“安大人,請。”

    他又轉過來看了看顧銛,伸出一隻手:“夫人,請。”

    顧銛把手放在他手裏,笑了一下“走吧”

    三人向主院走去。

    殘陽如血,樹影似鬼魅,空無一人的書房裏,南極仙翁依然笑著。

    過來幾個小廝,搬起繡屏往主院過去了。

    丫鬟一路小跑,急急避讓,握起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

    一個老仆紅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顫抖的手點起了門口的白燈籠。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解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