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糖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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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二十四日早上他們動身前往涼州, 都沒找到俞醉梅。& {www}.{}{}.{}

    霍懷安的人在綏州城內查訪了一下, 沒人見過俞醉梅。倒是離將軍府不遠的一個茶樓小二記得, 那日一早他們剛開張,俞醉梅就進來, 要了杯茶坐在窗前等時間。小二想給她推薦新請的揚州白案師傅做的灌湯包, 都叫她直接拒絕了。

    可見她二十三日一早的確是想去將軍府找顧銛的,隻是不知當時發生了什麽, 也不知俞醉梅如今又在何處。

    皇命在身, 不敢耽誤行程。所以他們還是如期動身。

    安韶華留下了十三衛中的三人照顧秋分, 又留下兩人查訪俞醉梅。還讓暗衛專門去班主說的那個任老舉人家中和李讚租來放那幾個買來的丫頭的宅子探訪過,也沒找到人。

    這一路北行,草木枯朽,滿目肅殺。

    顧銛胃口始終不大好, 安韶華幾次問他想吃什麽, 他都隻是苦笑。安韶華也無計可施,顧銛口刁, 可這天寒地凍窮鄉僻壤,去哪裏給他找菜吃?

    可誰知顧銛不止嘴刁還身嬌, 連續幾日吃不好,馬上就起了一嘴泡,急的安韶華團團轉, 最後讓鐵一去就近找市鎮去買一些菜回來,不拘銀子。

    到底是多年前就跟著顧銛的人,鐵一一聽就笑了:“安大人想多了, 我們公子沒那麽嬌貴的。”

    安韶華嘴上應著,心想你們公子比你想得嬌貴得多。幾天吃不好整個人都懨懨的,好似生了一場重病。但他不能在十三衛的人麵前說這些,畢竟是顧銛手下的人,就得讓他們以為自己的公子無所不能。

    隻是等到晚上,安韶華看到麵前的野菜,整個人都僵了,腦子裏飛轉。這些東西看上去亂七八糟,聞起來味道也算不上好,更何況顧銛這幾日本就食少納減,怎麽能吃這些東西呢?

    這個鐵一辦事真是太不上心了,要想個辦法敲打鐵一。可鐵一畢竟是好心,隻是辦了壞事,說重了也不好。安韶華心想,畢竟鐵一是顧銛的人,還是讓顧銛自己管吧,隻是這些野菜還是悄悄扔了吧。

    可安韶華沒防備鐵一挖了多少野菜,他在這邊兩難的時候,那邊顧銛已經狼吞虎咽地吃上了。天知道安韶華回去看到那一桌子殘羹剩飯,差點掉下淚來。

    在他眼裏,顧銛長這麽大何曾受過這種苦楚?

    遇上饑荒、災年,人是會吃野菜的,安韶華知道。所以他更不能接受顧銛吃了野菜,還吃了那麽多。

    第二日一早安韶華又去找了成安公主,問能不能改一下行程,去就近的市鎮看一看。

    公主到沒說什麽,如今才十月三十一,離年還有不多不少整倆月路程上卻走了一多半,時間上總還有寬裕。去市鎮就去吧。

    兩日後,他們到了一個叫淖邊的小鎮。淖邊是涼州地界的土話,大意是溫泉。清月家在這附近有個莊子,名喚霧仙莊。可惜霧仙莊並沒有種多少菜,不過既然附近溫泉多,也不拘在哪家買了。

    安韶華打發福貴去采買蔬菜。

    顧銛也有心四處走走看看。

    說起來兩人成婚多年,卻很少攜手同遊,安韶華趕緊做了安排,帶著顧銛去了淖邊鎮的市集。

    成安公主也興致勃勃地帶了幾個侍衛,換了身當地人的衣裳去鎮上看看。

    不同於永安京的端莊跟綏州的恬淡,淖邊鎮自有北方小鎮的爽利。看樣子鎮子不大,人們幾乎都相互認識,可是也不排外,見到生人大家都是一麵笑,熱情好客,知無不言。

    原來淖邊鎮最初是個兵鎮,戰時曾經屯兵在此,多年之後好些軍戶落戶在此,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小鎮。鎮子不大,人們七拐八拐總有些親緣關係,鎮上連個像樣的客棧都沒有,倒是有幾個溫泉莊子,都是州府的幾位大老爺的。

    安韶華跟人閑聊著,眼睛卻始終沒離開顧銛。

    平日裏顧銛不愛出門,更不耐煩上市集。今日卻興味十足,不大會兒功夫買了不少東西。都是些永安京不常見的小物件。

    “大娘,這個破~羅~”顧銛不大會說這裏的土話,發音很是費勁。

    “笸籮!”編笸籮的大娘笑著給他糾正。

    “對,就這個,多少錢一個?我要十個!”

    顧銛看上了巴掌大的小笸籮,拿在手裏把玩。安韶華接過來問:“這~有何用?”

    “抓周啊!”顧銛手舞足蹈,“豆芽要一套,朱羽他們的孩子要一套。”然後挑著眉湊近安韶華小聲說:“還有大哥那裏,說不定我們回去……嘿嘿嘿……”

    安韶華抬手捏了捏他的手,冰涼。借著袖子的掩蓋把顧銛的手攥在手裏。“那也才兩三套。”安韶華笑著說,“你可是要了十套!”

    “以後有了再說以後,這東西又放不壞!總不能用的時候再回來買吧。”顧銛說著,交了錢。哪知道這老大娘手巧得很,不大會兒功夫又編了個小糧倉、小屋子,顧銛幹脆一掀衣擺蹲在一旁:“大娘,你還會編什麽啊?你每樣編十個,我先給你錢,明天我來取好麽?”

    “這倆是送你玩的!這東西不值幾個錢,我不能要。”

    “要的要的!”顧銛有些著急,他知道在這個年代沒有什麽知識產權手工藝非物質文化遺產之類的名詞,人們算東西的價值也隻看物質成本,人工不算的。但他認為這樣不對,最終還是好說歹說讓大娘手下課銀子,買了好些個有意思的小玩意。

    再往前走一轉,路邊有一個吹糖人的手藝人。扁擔上插著吹好的糖人,金黃透亮,好看的緊。

    有兄弟倆不遠不近地站在一邊盯著糖人看。哥哥約摸十一二年紀,穿一身粗布衣裳,乍一看像是哪家的學徒。弟弟三四歲,張著嘴盯著糖人,口水在下巴上集成一個尖尖。

    “糖人,兩文錢一個!”買糖人的吆喝了一聲。

    哥哥拉著弟弟往後退了一步,弟弟不願意走,抱著哥哥的胳膊搖晃。哥哥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糖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大子兒,遞給那人:“師傅,我隻有一文錢,能給我吹一個小的麽?”

    那人十分為難地收了錢,吹了個小糖豬遞給那個哥哥。哥哥接過那小糖豬,珍而重之地用一隻手在底下虛虛地托著。

    弟弟踮著腳抱著哥哥的腰,著急的把嘴往糖豬上湊。

    “唯清?”

    安韶華回頭,卻見顧銛一臉驚詫。

    “唯清,怎麽了?”

    安韶華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竟然淚流滿麵。顧銛順著安韶華的眼神往前看去,一個吹糖人的攤子而已,難不成是遇上了故人?

    “來,小孩兒!”安韶華擦了淚,招手叫來了那兩個孩子。

    兄弟倆站在安韶華麵前,弟弟眼睛跟魂兒都粘在糖豬上拔都拔不下來,臉對著安韶華眼睛卻斜著看向糖豬。顧銛沒憋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孩子真可愛。”

    “請問官人可是有吩咐?”

    “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官人?”安韶華原本是因為糖豬想到了上輩子的景和,哪知道這個孩子眼睛倒是毒。

    這個小哥哥笑著指著顧銛手裏的一串小玩意兒:“那東西大人不用,隻能逗小孩兒玩。兩位公子看起來年歲不大,家裏不應該有那麽多孩子。也許是要送別人家孩子的。”

    安韶華看了顧銛一眼,顧銛睜大了眼睛用口型無聲地說:“好苗子!”

    “你繼續說。”安韶華拿出一塊一兩多的碎銀說。

    那孩子笑著扭開臉,看了安韶華一眼:“官人先說您的吩咐,我要是能做到,我再收錢。”

    “就問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官人的。”安韶華笑著說,拿著銀子朝那個孩子遞了一下,“沒事,你收著吧。照實說就行。”

    那個哥哥想了一下,雙手接過那塊銀子,給安韶華行了一禮,抿著嘴憋著笑說:“我爹是霧仙莊的管事。”,話沒說完終究是沒憋住笑了出來。

    安韶華哈哈大笑,伸手指著那個孩子說不出話來。

    “官人是大老爺,可不能說話不算!”那孩子捂著錢跳開了。

    “霧仙莊是什麽?”顧銛小聲問。

    “哈哈哈……”安韶華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哎呀……這孩子猴兒精猴兒精的。霧仙莊是秦子嬰的溫泉別院。”

    “秦子嬰?”顧銛隱約覺得這個名字是聽過的,反映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戍北州節度使就叫秦子嬰。“那這孩子怎麽認識我們呢?”

    “秦子嬰是戍北州節度使。”安韶華又拿了幾塊孫銀

    “我知道。”

    “也是清月的爹。我們在此地借住的就是這個霧仙莊啊。”

    “給官人請安,我爹叫秦順,我叫二和,他叫四和是我弟弟。官人有事盡管吩咐,這淖邊鎮我啥都知道!”

    安韶華心中悵然。原本看到這兩個孩子買糖人的樣子,想起上輩子流放之後,景和在布莊當徒工,掙了點小錢就偷偷給景秋買糖豬。景秋舍不得吃,總要藏起來,每天早晚各舔一下。

    小孩子沒有不愛吃糖的,那時候窮,兩個孩子沒少受罪。大約是窮人家的孩子都有著共通的樣子,所以他一看這倆孩子就心酸難忍。

    如今知道這倆孩子就是為了一點點可能會有的打賞,跟著他們從霧仙莊到這裏,安韶華不知怎麽總把這個孩子跟上輩子的景和比較,心口像是被捅了個窟窿,呼呼地直跑冷風。

    “好啊,這淖邊鎮可有什麽好吃的?”安韶華問。

    一聽說吃的,四和的眼睛歘地一下就亮了,跑到安韶華跟前抱著他的腿說:“我知道,大官官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最遲到中午會大修一下,困死了。歡迎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