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

    第二十五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

    饒是三年來已經見慣了生離死別，劉秀的鼻子也隱隱發酸。!歎了口氣，又褡褳裏掏出幾個粟米團子，輕輕放在了老人的屍體旁。

    還沒等他直起腰，“呼啦啦”一聲，幾個看熱鬧的成年男子湧了過來，不由分說將剛剛失去親人的狗娃推到一旁，搶了粟米團子跑。

    “你們……”

    劉秀氣得兩眼冒火，抬起腳，想給眾人一點兒教訓。馬三娘卻從背後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三郎，別生氣，人餓得太狠了，跟瘋狗沒多少區別，根本沒有理智可言。”

    劉秀輕輕掙了一下沒能掙脫，迅速收起腳，舉目四望。隻見每一個搶到的粟米團子的成年人，都連滾帶爬地向遠處奔去，一邊跑，一邊努力將團子朝自己嘴巴裏塞。而他們每個人身後，則都跟了四、五個沒有搶到團子的成年男子，恨不得立刻將他們撲倒在地，撬開嘴巴，挖出沒有來得及下咽的吃食。

    作為人類的基本禮義廉恥，在這些爭食者身，一絲都看不到。從某種程度而言，他們已經不能算作人，隻能算一群長得像人類的禽獸。並且還是早已餓瘋了的禽獸，連動物當保護自家弱小的本能都毫厘不剩。

    倉廩食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忽然間，劉秀想起了太史公曾經說過的話，同時感覺到眼前陣陣發黑，心髒像被一隻大手捏住了般，又悶又疼。

    一隻溫暖的手，忽然塞入了他的掌心。馬三娘的聲音，也緩緩在他耳畔響起，溫柔且堅定，

    “三郎，別難過，他們隻是餓得狠了，不是天生這樣。此地距離舂陵也是一兩天的路程，咱們快到家了。！”

    “是啊，快到家了！”劉秀恍若從噩夢驚醒，轉過頭看了一眼馬三娘，滿臉疲憊，“咱們還有多少幹糧？”

    “加起來還有十來斤吧，還有兩斤多肉幹兒！”

    馬三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自豪地笑了笑，低聲回應，“但是不能一下子全給他們，否則非打出人命不可。你去找一口瓦鍋來，然後將鍋打滿清水。再挑幾個身強力壯的，幫咱們維持秩序，否則……”

    “我知道，你自己小心！”

    劉秀迫不及待地點頭，起身走向流民棲身處正在冒著煙霧的地方。沿途，瘦得已經沒力氣跑動的流民紛紛蹣跚著讓開道路，唯惹惱了眼前這位虎背熊腰的公子哥，被對方拔刀砍成兩段。

    不多時，劉秀找來了一個髒兮兮的破鍋。鍋的主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沒有勇氣保護自己僅剩的財產，隻是跟在劉秀身後，不斷地作揖，“行行好，少爺。行行好，少爺。您拿走了它，小人連樹皮都煮不成了，小人……”

    “你跟著我，等會負責給大夥分粥！” 劉秀不願意讓此人繼續擔驚受怕，歎了口氣，低聲吩咐。

    “分，分啥？” 男子立刻如聞霹靂，瞪圓了昏黃的眼睛，大聲追問。

    “分粥，我還有一些幹糧，可以煮了粥，給周圍的人分了吃。”劉秀停住腳步，和顏悅色地補充。

    “公子，您，您可真是個活神仙呐！” 老漢終於聽明白了劉秀的話，一個跟頭趴在地，頂禮膜拜。

    “分啥，分粥給咱們？” 周圍的幾名流民聽的真切，愣愣地看向劉秀，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幫我打水，洗鍋！先給孩子，後大人。你們幾個如果幫忙維持秩序，可以多分一碗！” 劉秀笑了笑，低聲補充。

    “公子爺，您真的是天下來的活神仙呐！”

    話音未落，四下裏已經響起了一片哭嚎之聲。幾個身體看去最結實的流民，立刻爬起了起來，爭先恐後拿了身邊的家具去打清水。還有幾個看去相對幹淨的，則哭泣著從劉秀手裏接過了瓦鍋，開始在原地壘灶生火。，

    有道是，眾人拾柴火焰高。不多時，一個簡單的泥土灶台被壘好，瓦鍋也被從內到外洗刷如新。劉秀先從流民當，挑出六個身體最強壯者，每人給了他們一個粟米團子，聘請他們維持秩序。然後又以每人半個粟米團子的代價，請了四個流民充當廚師幫忙燒火掌勺。最後，待周圍的流民都在六名新幫手的約束下排好了隊伍，才與馬三娘一道，將二人的幹糧袋子打開，將大約三分之一粟米團子和肉幹，放入了鍋。

    “有肉，有肉！”

    流民的隊伍頓時一亂，有幾個男子仗著身體內剩餘的力氣大，迅速撲向灶台。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到灶台前半丈之內，馬三娘手的皮鞭已經搶先一步找了他們，“啪”

    “啪”“啪” 數聲，將他們抽得倒飛出去，落在十多步外滿地打滾兒。

    “他們幾個最後吃，沒有餓著！” 劉秀毫不猶豫地抽刀斬斷了身邊碗口粗的楊樹，大聲宣布。

    慘叫聲和刀光，瞬間讓所有人恢複了理智。流民們終於又想了起來。眼前兩位施舍肉粥的恩公，都是吃飽了肚子不缺力氣的人，任他們全都一擁而，也未必打得過。

    “這些粟米團子，還有肉食，會分成三份煮！”

    馬三娘手擎皮鞭，與劉秀並肩而立，“隻要煮的稀一些，每人都能分一份。這裏人不算多，都是鄉裏鄉親的，你們應該不會希望自己多吃一口，將別人活活餓死！”

    “女神仙說得對！”

    “恩公，您說對！”

    “神仙老爺，粟米和肉幹都是您的，您說得算！”

    “快煮吧，快煮吧，我們保證不搶了！”

    “排隊，排隊，不想餓死排隊……”

    叫嚷聲，此起彼伏。眾流民無論讚同不讚同劉秀和馬三娘的話，都不敢再前哄搶，在被劉秀挑出來負責維持秩序的六個同鄉的督促下，重新整理好隊伍，等待分粥。

    劉秀和馬三娘見眾人又恢複了秩序，也不過多難為大夥。立刻下令“廚師”們加快速度燒火。大約小半柱香時間後，第一鍋熱粥煮熟，雖然清得可照見人影，可畢竟裏邊放了幹肉。分到了幫忙打水、洗鍋、撿柴、燒火和維持秩序者，以及排在前麵的幾十名流民的破碗裏，立刻令這批人臉湧出了幸福的光澤。

    有了第一批受益者做示範，第二鍋熱粥，煮得更順利。周圍的流民們不僅僅自覺排隊，而且主動分出人手，去幫忙撿柴打水。很快，又有數十人端了食物，蹲在樹根下吃了個滿頭大汗。

    看看袋子裏所剩的粟米團子和肉幹已經不多，劉秀和馬三娘命人再度煮開了水，將隨身攜帶的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放了進去。正準備跟負責維持秩序的人叮囑幾句，讓他們等一會兒自行分配，身背後不遠處處，卻忽然傳來了幾聲焦躁的戰馬嘶鳴，“唏噓，噓噓噓，稀噓噓噓——”

    “誰？！”

    劉秀和馬三娘愕然回頭，隻見兩名蟊賊，正牽了自家坐騎的韁繩，努力向鞍子攀登。若不是坐騎認主，不肯配合，二人也許早逃之夭夭。

    “敢偷恩公的馬，打死他們！” 剛剛吃完了熱粥的幾名流民將破碗一丟，抓起石頭衝向蟊賊，兜頭便砸。

    “打死這缺德貨，敢偷恩公的馬！”

    “找死，咱們成全他！”

    ……

    四下裏，怒吼聲雷動。無論吃粥還是正在排隊等待組後一鍋食物的流民，全都衝了過去，將偷馬賊圍在央，亂拳齊下。眨眼間，將兩個蟊賊打得躺在了地，求饒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眼見要一命嗚呼

    “算了，讓他們滾吧！” 劉秀不想在家鄉門口攤人命官司，走到人群外圍，大聲吩咐。

    這句話，像神諭一樣好使。刹那間，所有流民同時停住了拳頭。眼睛瞪著被打得滿身是血的蟊賊，像瞪著不共戴天的仇敵。

    “還不快滾？！” 馬三娘的聲音，在劉秀身側響起，不帶任何憐憫，“再不滾，直接剝了衣服下湯鍋！”

    “啊——” 兩個被打吐了血的蟊賊，立刻不敢再裝死，慘叫一聲爬起來，撒腿跑。眨眼間，逃了個無影無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