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芙裳在廂房裏閉門不出，叫她吃飯也不應。我在門口守到半夜子時，她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季芙裳從裏麵探出腦袋，四處打量。

    小姐，你餓了？”我問道。

    啊！”季芙裳低呼一聲，嚇得癱軟在地上。她抖抖索索抬頭，見是我，嗔怪道：“目歌你大半夜不睡覺幹什麽，嚇死我了。”

    你才是呢，大半夜的往外跑。”我發現季芙裳穿得十分奇怪，她沒穿長裙，而是一身短打扮，“你穿得這是什麽？”

    我……”季芙裳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給你。”我把那盒子往季芙裳手裏一塞，“少將軍給你的。”

    季芙裳接過盒子，打開一條縫，往裏看了看。抬起頭來時，神色卻變得十分認真了：“你就為了這個，在這待到現在？”

    嗯，我怕是什麽重要的東西，看你心情也不好，所以就……”我理所當然的答道。

    目歌。”季芙裳突然抱住我，“我決定了，我隻告訴你。”

    什麽？”雖然我挺喜歡季芙裳，但我真不習慣女子上來抱我。還有，要告訴我什麽呢？莫名奇妙的。

    我現在要出去，去城東的那塊地，隻有你，可以並且能夠，陪著我。”季芙裳十分認真地說道，“你願不願意？”

    呃，好吧”我好歹是個地仙，季芙裳這麽柔弱，一個人出去恐會遭遇不測的。

    我隨季芙裳一路掂著腳來到圍牆底下。

    我們怎麽不走門啊。”

    這樣會被發現啊。我們翻牆走。”

    呃，翻牆這種事我還是一百年前幹過，有些生疏了。不過，至少跟季芙裳比起來，我還是挺能幹的。我抓著樹幹爬上牆頭後，季芙裳還在牆根那幹著急。我隻好把她拉上來。

    好不容易走到城東的城郊，隻見大片月光灑在空曠的田地上，遠處的民居靜悄悄的，環繞在四周。有一塊地很突兀，中間生長著很大一棵桃樹，正值三月，樹上開滿了桃花，在月光下顯得朦朧而美麗。

    我不禁被這景色深深吸引住了，誰能料到這城中還會有這樣一番美景呢。

    季芙裳走到樹前，抱住樹身，低聲呢喃道：“娘親，女兒來看你了。”

    季芙裳的娘親在這？我聽小荷說過，尚書府裏是有夫人的，難道不是季芙裳的娘親嗎？

    季芙裳靠著樹坐下來，看向我：“你一定很奇怪。其實我娘親在我幼時便去世了，現在的娘親是繼母，弟弟也是繼母生的。這樹是我爹送給我娘的定情禮物，我娘當年葬身大河，這棵樹底下有她的衣冠塚，是我唯一的念想。”她摸著樹幹，哭了起來：“如今連這個也保不住了，我雖然是尚書府的大小姐，卻也不過是個無母的女子罷了，我唯一的價值，大抵也隻有婚姻了。目歌，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看了看手上的手鐲，蹲下去，認真告訴她：“不，季芙裳，你已經夠好了，隻是有些事，由不得我們。”比如命運……

    季芙裳，不要哭了，你能……教我跳舞嗎？”我問道。

    啊？”季芙裳淚眼朦朧，詫異地望向我，都沒有顧及我說錯話。

    其實從上次將軍府裏，我就一直很羨慕你。而且。”我捏住手腕上的鐲子，“如果我在母親麵前，一定不會哭給她看的，因為，她會擔心。”

    季芙裳想了片刻，用袖子擦幹眼淚，“你說的對。來，我來教你跳舞。”

    此時的季芙裳，在我麵前，如同一個孩子。我雖然在人間莽莽撞撞的，顯得不甚成熟，可到底活了四百年，有些事，看得比這些凡人要透徹。

    季芙裳起身，繞著桃樹踮起腳尖，翩翩起舞。滿桃樹的花朵透著銀白的淡淡粉色，幾片花瓣在周身勾勒著夜風的形狀，月光籠罩其上，如此聖潔美好。

    一曲舞罷，季芙裳低頭拂去身上的花瓣。

    真好看，這舞叫什麽？”

    嗯，剛想出來的，就叫它緋落吧。”季芙裳粲然一笑。我抬眼看去，滿目花瓣緋紅，迷離了月色，倒真像緋色紛落了。

    你可要教會我啊。”我說道。

    季芙裳，你這麽好的姑娘，但願你能渡過傷痛，得到幸福。我這般在心中為她祈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