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下一軟，扶住了身旁的樹幹。

    目歌姑娘，你看你這。”周雲單手提住我肩膀上的衣服，將我攙到外麵的石凳上坐下，“少爺他們正是因為擔心你像現在這樣，所以才瞞著不告訴你的。”

    我沒事。我隻是……隻是需要緩一緩。”我艱難地咽了咽嗓子裏的苦味，“小荷她，是怎麽死的？”

    這件事，主要是二少爺去查的，具體情況我不清楚。隻知道…她被找到的時候，已過世一月有餘了。”

    一月有餘，那不正是我從尚書府逃出來以後嗎。也是，就連季芙裳都幾欲嗚呼，小荷又哪裏能逃過季克母子的毒手。

    周雲又說道：“目歌姑娘，我知道你憂心甚重，所以才將此事告訴你，但我也知道，姑娘並不是一蹶不振之人，逝者已矣，希望姑娘存念於心就好。”

    好，謝謝你。”我顧自低著頭，繼續道：“你都告訴我了，還是先離開吧，待會丫鬟回來看見你，必定要引來問責了。”

    說話間，遠遠傳來了細弱的腳步聲。周雲點一點頭：“姑娘，那我就先走了。”

    周雲剛走遠，兩個小丫鬟一前一後就過來了。

    姑娘，你要的書我拿來了，是不是這本。”一個小丫鬟一臉竊喜，將我以前隨手圈過的一本書，遞到我眼皮子底下。

    應該是吧。”

    姑娘，你的披風我拿來了，現在給你披上吧。”

    嗯，好。”

    小丫鬟披好披風，又細心地繞到前麵來，給我係上綁帶。

    姑娘，你怎麽哭了？”係著披風的小丫鬟抬著頭，十分驚訝。

    這裏風大，迷了眼睛。”我抬袖，將兩顆眼淚拭去。

    既然如此，姑娘若是歇好了，我們便回去吧。”

    兩個小丫鬟攙著我，回到廂房。房門邊坐著一人，娉娉婷婷，側著身子，十分嫻靜地等待著。

    季芙裳？”

    那女子聞聲看過來，正是季芙裳。她隨之關切地迎上來：“目歌，我聽聞你今日剛剛蘇醒，便過來看望你，你這怎麽，被人攙著走回來了，眼睛也紅著，你是否感覺不舒服？”

    我，我沒事。”我盡量遮掩著自己的紅眼皮，“那個，咱們進屋吧，屋外怪涼的。”

    季芙裳進了屋，和我一起圍坐在桌旁，對我說著話：“目歌，我前幾日臥病在床，朝堯跟我說你進密室救我，受了重傷，我聽了很是擔心，可是我傷勢未愈，也無法下床走動，到這幾日才能出門，你現在可要緊了？”

    啊，我，我身體好的很，醒過來就沒事了。”

    季芙裳欣慰一笑：“我素來知道你體質過人的，所幸，咱們兩個都挺過來了，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啊。”

    是啊，我們兩個挺過來了，可是還有一個小姑娘，她隻能長眠地下。

    目歌，目歌？”

    呃，啊？”

    你怎麽心不在焉的。”

    我……”話未及出口，又一顆眼淚猝不及防掉出來，滾到了手背上。我慌忙抓起桌上一塊帕子，將臉捂住，“我沒事，我也很高興，我是高興的。”我不敢將帕子拿下來，隻是努力平複著心緒。

    目歌”，季芙裳說。

    ……

    你不用勉強自己，我都知道的。”

    什麽？”我將帕子拿開一點，露出兩隻眼睛去看季芙裳。

    季芙裳竟也哭了，她眼圈微紅，細長的脖頸抽噎著，輕咬自己的紅唇，似是在忍耐，卻擋不住兩行清淚，默然而至。

    她輕拭眼角，用梗咽的聲音，強忍著對丫鬟們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打發走了丫鬟，季芙裳閉上眼睛，幽幽歎了一口氣：“小荷是個好孩子，隻是跟在我身邊，受委屈了。”

    芙裳，你是怎麽知道的？”

    季芙裳苦笑一下：“我怎會不知道，我是親眼看著繼母令人將她拖走的。”

    芙裳。”我忍不住握住季芙裳的手，單是這樣說一說，便令聞者心驚膽戰，更何況我們親身經曆了那樣的黑暗。季克母子的作為，簡直令人發指。

    季克他們，視人命為草芥，這樣的人逍遙法外，隻會害了更多的人。”我憤恨道，“若是有機會，我定不會放過他們。”

    算了，不說了。”季芙裳搖搖頭，重新擦拭著自己布滿淚痕的臉頰，“我現在，並不想提起他們，他們的後果，朝堯自會處理的。”

    嗯，那我不說了。”我體諒季芙裳，提及季克無疑是又讓她回憶一遍，密室裏不見天日的痛苦。

    目歌，我想過了，我要為小荷做一個牌位。”

    牌位？”

    對，我要日日在靈前為小荷誦經祈禱，希望她來世能投生個好人家，過些好日子，這樣我心裏也好受些。”

    好，我幫你做。”

    季芙裳擠出一絲笑意：“但願此舉能減輕我們心中的愧疚，但願小荷保佑我們，從此以後平安渡過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