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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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唯一整天沒有吃飯。

    從早上起床,一直到晚上,她都坐在電腦前。瀏覽器開了很多個窗口,q.q和微信也都掛著,各種信息不斷湧現,她努力想要保持冷靜,可眉頭還是越皺越緊,終於煩躁地喊道:“啊啊啊!搞什麽啊!”

    簡唯怎麽也沒想到,明明昨天還一切都好,不過一覺醒來,就已經天翻地覆。

    謝斌被抓,江屹慘遭牽扯,網上一片口誅筆伐,各種髒水都往他身上潑,甚至還有人說他也被抓了……

    你才被抓了!你全家都被抓了!

    簡唯氣得不行。那些評論是那麽刺眼,鋪天蓋地,之前她也見過別的明星被大範圍攻擊,可發生在江屹身上還是頭一回。

    原來這種感受這麽煎熬,看著喜歡的人被千夫所指……

    有這想法的不止她一個,群裏的小夥伴也全在線,大家都在想各種辦法,試圖控製局勢。可事情鬧得這樣大,早不是之前和林澤群粉絲的小打小鬧,她們又沒有經驗,都有些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南瓜醬看到居然有人在洗白賭博,怒不可遏:“那些人是沒長腦子嗎?智障?不會說話就不要說,生怕別人罵你罵得不夠狠啊!”

    簡唯也看到了那些評論,雖然她懷疑裏麵有人在攪混水,但不可否認,確實有腦殘粉會為了偶像這麽做。而這種時候,這樣的言論除了讓群情更加激憤,沒有任何益處。

    簡唯深吸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樣,大家都別慌,別生氣。聽我說,咱們群裏的人,微博在粉圈都有一定影響力,現在你們都去發點東西,引導一下粉絲。外界的一切都還隻是猜測,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江屹昨晚在聚賭現場,我們要有理有據的反駁。但是,不能為了辯解就不顧三觀,尤其尤其不要洗白賭博這件事!”

    眾人正六神無主,簡唯這番強勢表態,至少給大家指明了暫時的方向,心裏稍微安定了點。正準備各自去辦,酒釀圓子卻忽然說:“可是咕嚕,你真的確定這件事是假的嗎?”

    簡唯一愣,群裏也安靜了。

    片刻後,簡唯問:“小酒你……什麽意思?”

    “我說,你們覺得這件事是汙蔑,可萬一,不是呢?”

    簡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酒釀圓子說了什麽。

    她不相信江屹。她覺得江屹也許真的做了這些事。

    簡唯坐在電腦前,完全呆住了。

    她知道,流言紛紛,有很多粉絲被動搖了。但她怎麽也想不到,這裏麵會包括酒釀圓子。

    簡唯認識她雖然比南瓜醬晚,但也有三年了,之前江屹不紅的時候,她們三個總是最積極的,一個他當背景板的綜藝節目,都能邊看邊聊一個晚上,還一點不覺得無聊。南瓜醬跑前線跑得勤,酒釀圓子也差不多,她們總是會分享見到江屹的小細節給她,大家一起激動撒花。

    簡唯曾經以為,她們會一直這麽喜歡下去……

    南瓜醬最先回過神來,生氣道:“小酒,你怎麽能說這種話!阿屹是什麽人你不清楚嗎?他怎麽可能是網上說的那種惡棍賭徒!”

    “他是什麽人,我確實不清楚,其實你也不清楚。我們自認為了解他,但說白了我們算什麽呢?不過是隔他千裏萬裏的粉絲罷了。我們見到的他,都是公開的樣子,他私下是什麽人,喜歡做什麽事,我們根本不知道!”

    南瓜醬語氣激烈,簡唯怕她把其他人也影響了,急道:“真的不是!我有朋友在阿屹身邊工作,我問過了,什麽被抓了都是謠傳,他好好的一點事兒沒有。”

    她以為這麽說了,酒釀圓子會冷靜些,誰知她沉默一瞬,卻陰陽怪氣道:“哦,你知道。你當然知道。”

    簡唯錯愕之下,猛地想起,自己和酒釀圓子那一次爭執。

    其實不止那一次,更早的時候,南瓜醬就說過,酒釀圓子對江屹走紅這件事,並不是特別的開心。她總是抱怨現在的跟風粉太多,見他一麵也變得無比困難,還不如回到以前粉絲少的時候。後來因為簡唯和江屹的關係,她們倆鬧得很不愉快,雖然大家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但那之後,她在群裏就越來越沉默。

    是積怨已久了嗎……

    南瓜醬冷冷道:“其實你隻是嫉妒,嫉妒咕嚕跟阿屹走得近。你覺得他不屬於你了。”

    酒釀圓子忽地一笑,“你錯了,他從來就沒屬於過我。”

    大家一時無言。

    酒釀圓子忽然歎口氣,興味索然道:“算了,這麽多年我也累了,以後你們玩兒吧,我不想再摻合。這次的事……我也幫不上忙了。”

    簡唯有種不祥的預感,“小酒,你要做什麽?”

    酒釀圓子:“我喜歡他是因為我覺得開心。但現在,我不開心了。”

    這句話說完,簡唯看到消息提示。

    酒釀圓子退出了該群。

    電腦屏幕布滿各種窗口,q.q群對話框在最上方,每個人的字體都是彩色的,襯得那行淡灰色的係統小字格外冷靜,格外無情。

    簡唯怔怔地看著那一行字,說不出話來。

    群裏也好半晌沒人出聲。

    誰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酒釀圓子,這個群最早的成員之一,粉江屹粉得那麽瘋狂,在這種風口浪尖,說走就走了。

    都說粉絲最深情,也最無情。喜歡的時候把你捧上天,哪天不喜歡了,就棄如敝屣,不會有絲毫留戀。

    原來,真的是這樣。

    簡唯忽然站起來,拉開門就跑了出去。

    外麵寒風冷冽,刀子般刮著她麵頰,火辣辣的疼。

    簡唯知道,這一整天,江屹一定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但在酒釀圓子爆發前,她都沒想過究竟有多嚴重。

    她不相信他。她拋棄了他。

    連酒釀圓子這種多年鐵粉都這樣,那其他人呢?

    江屹現在,到底怎麽樣?

    她氣喘籲籲地站在雪地裏,茫然四顧,竟不知該往哪裏去。

    “不是吧,這種天氣,出來夜跑?”一個譏誚的聲音傳來。

    簡唯回頭一看。周佩佩身穿黑色羽絨服,戴著紅色貝雷帽,亭亭立在前方不遠處。

    她跑得肺疼,半晌才說:“是、是你……”

    “對啊,是我。”周佩佩聳聳肩。

    《璀璨的她》在a大拍了一周多,好像就是今天,他們就該結束全部戲份,轉戰別的地方了。

    所以,周佩佩這是下了戲,在學校閑逛?

    像看出她的疑惑,周佩佩說:“我發現,在a大散步,好像不太容易被圍觀。”

    因為很多人把周佩佩當成她了吧……

    心裏湧上個古怪的感受,簡唯覺得有些冷,把手塞到口袋裏,沉默不語。

    周佩佩偏頭,吟吟笑道:“不開心呀?嗯,某人今天倒了大黴,你是該不開心。”

    簡唯皺眉,“如果你是來看笑話的,那你目的達到了,恕不奉陪。”

    她轉身要走,周佩佩卻在後麵輕飄飄道:“聽說,江屹暈倒了。”

    簡唯猛地駐足。

    她回身看她,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周佩佩腳尖踢起一簇雪,笑容嘲諷,“就朱靜給他排的那個日程,不累倒才怪呢。長期勞累過度,加上重感冒,身體虛弱,再被外麵的狂風暴雨一摧殘,終於不負眾望地‘哐當’一聲,暈過去了。”

    簡唯覺得手開始顫抖,她努力攥緊它,問:“你……怎麽知道的?”

    “我知道這個很奇怪嗎?”周佩佩反問。

    是啊,她當然能知道了。

    簡唯咬緊下唇,想讓自己鎮定,可是沒有用,她的世界一片兵荒馬亂。

    他暈倒了。

    他那麽要強的人,居然暈倒了。

    周佩佩說:“我看你跟他關係不錯,所以告訴你一句,接下來要怎麽辦,自己掂量吧。”

    她說到“關係不錯”,簡唯卻覺得隱有深意,仿佛她看穿了什麽。

    簡唯倉皇地望向她,“可是,你跟江屹不是有過節嗎?為什麽……”

    她猛地想起來,曾經看過的一些報道,周佩佩和江屹早期關係也是挺好的。之前那幾次所見,江屹對她其實也很容忍,畢竟是同門師兄妹……

    瀅瀅雪光裏,那張美麗的麵龐既熟悉又陌生,眉眼間是一貫的嘲諷,可隱隱的,又有一絲溫和。

    簡唯忽然問:“你是專程來告訴我這個的?”

    周佩佩聞言上下打量她,然後,就像她說了什麽異想天開的話似的,涼涼一笑,“想太多。我是湊巧碰上,所以日行一善。”

    簡唯站在公寓門前。

    這之前,她打了江屹的手機,關機,打林皓的手機,關機,甚至連賴曉霜的電話都不在服務區。簡唯終於確定,自己聯係不上他或者他身邊的人。

    本來已經無計可施。周佩佩說江屹暈倒了,如果他是悄悄去了醫院,那麽除非知道具體地址,否則北京這麽大,簡唯根本找不到他。

    可她忽然又想起來,上一次她的腳受傷,江屹請了私人醫生給她看。當時他跟她說過,很多時候他們不方便去醫院,都會請醫生到家裏來。

    現在外界傳成這樣,他應該也不敢去醫院吧……

    簡唯看著門上的密碼盤,江屹給她說過密碼,她沒想過刻意記住,但就像本能一樣,他告訴她的東西,都深深刻進了她的腦子裏。

    “938219。”她一個數一個數地按下。

    “叮”的一聲,門開了。

    簡唯慢慢往裏走,入目所見還是熟悉的景致,家裏的擺設跟她上次來時,沒有任何變化。

    房子裏靜悄悄的,好像並沒有人。

    猜錯了嗎?

    簡唯有些失落,目光觸及客廳,猛地頓住。

    厚厚的窗簾垂下,阻隔了外麵的滿城燈火,客廳隻開了一盞小燈,暖黃的光線照耀著一角。

    江屹就躺在沙發上,身上搭了條薄被,沉沉睡著。他一隻手放在外麵,旁邊掛著個吊瓶,手背紮著針。

    蒼白的皮膚、青色的血管,藥水一滴一滴融進血液,他看起來前所未有的虛弱,憔悴。

    她不知道他在這裏躺了多久。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空間也化為與世隔絕的孤島,小小的,靜謐的,隻剩下她和他。

    簡唯怔怔地看著江屹,忘記移開目光。

    直到他皺了皺眉,喃喃道:“水……”

    簡唯猛地回過神。茶幾上就有杯子,她幾乎是慌亂地跑過去,倒了杯水,遞到他唇邊,“這裏,水在這裏……”

    睫毛輕顫,他緩緩睜開眼睛。神誌還是模糊的,他的目光落到她臉上,茫然幾秒,啞聲道:“是你?”

    簡唯對上他的眼睛,忽然就有些心虛。剛才太著急,居然忘了按門鈴,這是他的家,她這麽闖進來算什麽?他信任她,才告訴她密碼,她卻濫用這種信任……

    抿了抿唇,她解釋,“我聽說你病了,很擔心,你的手機又打不通,所以我才跑過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亂闖的。阿屹,你還好嗎?”

    問到最後,聲音裏終於染上一絲淚意。她太擔心了,橫跨大半個北京城跑過來,隻是為了見他一麵。

    她想告訴他,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誤解他,但她永遠都是相信他的。

    江屹就像沒聽到似的,還是看著她,眼神迷惘,片刻後輕輕一笑,“居然是個夢中夢。”

    “什麽?”簡唯一愣。

    “沒什麽。”他長舒口氣,用沒紮針的那隻手握住了她的手,笑容溫柔,“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我陪你去看梅花,雪下得很大,你站在樹前朝我笑。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麽好看的梅花……”

    他說什麽?

    梅花,大雪……

    “阿屹,你怎麽了?”簡唯忍不住問。

    江屹搖搖頭,沒有回答。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簡唯低頭看過去,是龍小帆發來的微信,“唯唯唯唯,重要情報,昨晚有人在咱們學校看到過江屹!她當時還發了朋友圈呢!這可以作為他的不在場證明嗎?我覺得可以啊!”

    簡唯喜出望外,唇角剛揚起來,卻立刻察覺不對。

    她扭頭看向江屹,詫異道:“你昨晚,來了a大?你怎麽會來這裏?”

    江屹笑著說:“嗯,我來找你啊。”頓了頓,“我來找你,卻不敢見你……”

    簡唯愣愣的,不知怎麽反應。

    她忽然覺得江屹很不對勁。他仿佛還沒清醒,以為自己在夢中,所以沒有遮掩,所以放棄抵抗。

    像是謎底浮出水麵,又或是迷宮走到盡頭,有個猜測越來越清晰。簡唯的腦子變得很亂,許多東西全擠在了一起,如颶風過境,摧枯拉朽,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

    他去了a大。

    他看到了她。

    他還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那天晚上,安靜的酒店房間,她問他喜不喜歡自己。當時他沒有回答。

    她本以為那代表著拒絕,可也許,並不是這樣……

    身後傳來腳步聲,兩人下意識望去,朱靜、林皓以及賴曉霜一起走進來,看到客廳裏的狀況也愣住了。

    賴曉霜最先喊道:“小唯,你怎麽在這兒……”

    她的聲音卡住,落到簡唯和江屹交握的手上。

    江屹看看他們,再看看簡唯,眼神一點點清明。男人嘴唇蒼白而幹裂,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臉上一時閃過諸多神色,最後慢慢說:“是你。”

    一樣的兩個字,含義卻完全不同了。

    朱靜走上來,輕聲說:“醒了?醒了就好。媒體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如果撐得住的話,天亮後咱們先露個麵。總得證明你不在牢裏。”

    林皓也安慰道:“屹哥別擔心,醫生說了,你就是太虛弱。掛完這幾瓶水,再歇一歇,就沒事了。”

    朱靜這才看向簡唯,微笑道:“簡小姐你好,我們剛才出去辦事了,沒想到這個當口你就過來了。多謝你照顧阿屹,但現在,可以請你先離開嗎?畢竟如果被人看到,又會給阿屹增添新的麻煩。”

    她的語氣客氣而疏離,像是顧忌著什麽不好撕破臉,可對簡唯的厭惡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林皓和賴曉霜目光擔憂,卻也隻能沉默。

    簡唯看著江屹。他依然躺在那裏,並不說話,隻是目光沉靜如大海,靜靜與她對視。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那他還拒絕了她……

    賴曉霜說過,江屹現在是不能談戀愛的,他自己比誰都明白,不會犯這種傻。

    所以,他喜歡她,卻放棄了她。

    簡唯忽然一刻也待不下去,站起來說:“對不起,我不該來的。是我的錯,打擾你們了……”

    說完,也不管其餘人的反應,轉身就走。

    江屹望著她的背影。她走得那樣急,那樣倉皇。

    朱靜和林皓都站在那裏,這是他的工作夥伴,代表著他為之奮鬥多年的一切。他們等待著他,等他拖著病痛的身體站起來,解決麻煩,繼續自己的事業。

    他清楚用理智應該怎麽選擇,可這一刻,他看著她的背影,卻想起剛才的夢境。

    她在大雪紛飛裏朝他微笑,因為太過美好,所以在夢裏他就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可當他從混沌中睜開眼,她卻真的出現在他身邊。

    她的手,她的眼,她的體溫。

    最真實的她,比夢境中還要美好。

    簡唯跌跌撞撞衝出門。

    她緊咬嘴唇,讓自己不要哭出來,可淚水還是模糊了雙眼。前麵的路看不清了,她卻還強撐著繼續走。

    她想要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仿佛隻要這樣,她就不會再難過,不會再心痛。

    她……

    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

    簡唯呆呆地站在那裏。頭頂是白晃晃的燈光,地板倒映出他們的影子,拉長的,模糊的,在淩晨三點的寂靜走廊,緊緊相依。

    “不要走。”

    他的手環住她的肩。針頭被強行拔掉,鮮紅的血珠湧出來,順著手背往下淌,落到地上。

    一滴,兩滴。

    他的身子那樣涼,氣息卻是滾燙的。他緊緊抱著她,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自這一刻,從這一秒,再也不想鬆開。

    他說:“不要走,簡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