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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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前後走出電梯,樓道裏黑洞洞的,寂靜無聲。按響了門鈴,萬俟老頭自己出來開門,滿麵堆笑,開門就說:喔唷,你們來了,馬上走!馬上走!

    項目在東郊,路上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起初萬俟老頭邊開車邊和她們說話,後來明月睡著了,就他和蝴蝶兩個人一言一答,蝴蝶勉強保持清醒,畢竟兩個人都頭一歪睡過去不太好。萬俟老頭一開車話就特別多,熱情高漲起來,侃侃而談,從樓市談到股市,談到,談到迪拜,蝴蝶異常痛苦地麵帶笑容的聽著,不但聽著,還要適時做出點反應。

    她時不時看看明月,真是羨慕她啊,就這樣擺脫了痛苦,飄到夢境去了。明月睡得還真是香,從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是死死地睡過去,無論汽車如何顛簸,她都沒有換過姿勢,連頭都沒轉一轉。

    東郊位於城市東部偏遠地帶,原本應該是一片郊野,住著本土的農民,如今被成片別墅所取代。因為一個東郊國賓館,東郊的名聲赫然雀立,風頭一時壓過了早些年的西郊。東郊國賓館高聳的圍牆讓人對裏麵那個森然寂靜的世界產生遐想。馬路兩側全是別墅區,清寂而幽寧,似乎都能感覺到裏麵幽森的林木,和林子裏撩人的花香。

    看著這些別墅,蝴蝶想的是:如今的建築並非為了現實,而是要接近某個夢想。這個夢想彩虹般呈現在建築師的頭腦中,他廢寢忘食就是為了讓它從童話世界中走出來,變成真實。

    這些漂亮的房子讓人都舍不得住,深怕會碰壞裏麵的一絲一毫,無疑是對一件藝術品最大的褻瀆。不過,可能真的居住在裏麵想法會有所不同,畢竟那件藝術品已經成為我所有了。

    一旦占有,很多感情就會發生變化。

    經年累月,藝術品被蒙上了煙塵,它當年的價值也逐漸被淡化,淡忘,忽略。那些老洋房的命運就是如此,幾經轉手,命運多舛,好似日暮的美眷,終究難逃顛沛流落的晚境。有的晚節不保,被改成了商業辦公,從此這個房子的故事煙消雲散。

    汽車停在一座古堡式房子前麵的開闊地上。三人跳下汽車,裏麵已經有個年輕人迎了出來。幾句寒暄,就把三人讓進門廳。大理石鋪的地麵光可鑒人,兩旁是木質扶手樓梯通向二層,高聳的天花板上吊著昂貴的水晶燈,大廳顯得空曠而肅靜。中央擺著一個別墅區整體的沙盤模型。圍著牆壁一圈是每棟別墅的模型,活靈活現。

    年輕男子領著他們看了一圈模型,又頗費口舌講解了一番,然後引領他們上了二樓來到一個中世紀英式的咖啡廳,都是暗陳色的木質桌椅,連天花板都用木頭重新做過,每一個鏤空的格子都打磨得非常光亮,可見做工非常精細靈巧。

    不明不暗的光線,讓人頓感一種久違的慵懶慢慢從心底洋溢起。四周安靜無聲的環境使人有沉入夢想的。總之這一切給人一個感覺:懶散,催眠,放鬆,釋放。

    坐下後,蝴蝶就開始覺得眼皮竟然變得沉重起來,好像灌上了鉛,抬都抬不起。對麵的明月一臉仍未睡醒的憔悴,在幽暗的光線下,臉色難看得嚇人。

    好在整個采訪幾乎都是萬俟老頭一個人的表演,蝴蝶就靠著麵前的紅茶不斷給自己提神,中間也隨意問了幾個問題,不過價值不大。蝴蝶不時拿眼看明月,真是作孽,她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蝴蝶心想: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察覺?

    年輕男人起先還侃侃而談,說了一通項目的情況,但是很快就一泄而盡了,不僅話語變得支棱,不似先前那麽流暢,麵對萬俟老頭幾個突如其來的提問,越發局促不安起來,好像無從回答,隻能翻來覆去把前翻話再說一遍。這更如同催眠。已經沒有什麽好記錄的了,蝴蝶幹脆放下了筆,看著他們,等待采訪結束,至少該帶他們去社區逛逛也比死活坐在這裏強些。

    終於萬俟老頭的問題也到了山窮水盡時,就拿眼看大家,蝴蝶搖頭說沒有問題了。明月自然也沒什麽可說的,年輕男子也如釋重負般提議大家去外麵走走。大家都好像憋著一口氣,如今需要長長呼出了。

    一行人陸續出了房子,外麵陽光燦爛,蝴蝶突然有種從中世紀的曆史走出來的感覺。

    命運之神算是暗中幫了潛水鳥一把,被裁的厄運並沒有落到他頭上,而是另一個可憐蟲,至於他的離開,誰都沒有放在心上,辦公室還是以往一樣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隻是那個辦公桌臨時空了出來,上麵那個茶色杯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