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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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有生作為一個旅美歸國畫家,在國內外都有不少的知名度。他回國的新聞蝴蝶早就看到了,但是沒辦法聯係到,隻能作罷。那天林漠田忽然打電話說,無極啊,今天下午要和畫家們見麵,你也過來吧,那個莊有生也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下,你可以給他也寫個人物專訪,聊聊美國的生活,還有他的人物畫。這可是好機會,你中午就過來,我在畫室等你。
蝴蝶正在為下期的人物犯愁,眼下的好機會怎麽能錯失。那天蝴蝶穿著鮮亮地前往畫室,林漠田正好畫完畫,邊洗手邊說:“無極啊,其實我也是昨天晚上剛剛香港回來,你看我的行李還在廳裏擱著。”蝴蝶早就看到了,那隻巨大的拖杆箱。他在廚房洗手,邊上擱著還沒洗的碗筷,還有一個青花瓷盤上放著吃剩下的玫瑰腐乳,這是他的早飯。
傳統的魔都人都喜歡吃泡飯,醬菜腐乳,加上湯湯水水的暖和的泡飯,雖然簡單,但卻是魔都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種美味。特別是在你一覺醒來腸胃尚未蘇醒,或者在你豪享大餐後,滿腸的油膩和肥沃,這清湯寡水真可以舒緩你的脾胃。
從蝴蝶記事起,她的早飯就是蛋糕麵包,幾乎從來不吃這種泡飯,偶爾爸爸特別忙碌,晚餐時會弄點泡飯,吃起來也是別有滋味。
他洗完手出了廚房,蝴蝶隻能跟著出來,他用老花眼鏡後的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眸看著蝴蝶說:“明天我還要去四川,真想帶你一起去。可是我知道你要上班,等以後有機會,我也帶你和我們那些朋友一起去采風,真的很有意思,裏麵有畫家,有作家,你可以了解到他們很多有趣的事情。”
蝴蝶聽著,邊聽邊點頭應是。但是她自己心知,這恐怕就免了。那天他們一起吃了個午飯然後打車去了出版社。
初次見到莊有生,給蝴蝶的感覺比較沉悶,除了客套應酬,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坐在人群裏,默不作聲,好像僅僅是個普通人。不過蝴蝶在來之前也看了他的畫,人物畫感情細膩,內涵豐富,恰好能說明他沉默的背後卻有著不為人知的豐富的內心世界。
蝴蝶遞了張名片給他,他謙恭地接過了,林漠田就在一邊說,讓他改天抽空做個采訪。
他連忙點頭,表示同意,因為沒有名片,就用一張紙寫了個電話號碼給蝴蝶,讓蝴蝶給他電話。
對莊有生來說,雖然他早在多年前就在繪畫界出名,不過那麽多年一直在國外學習謀生,對國內畢竟不了解,更主要的是國內的人也不太了解他,如今國內紅極一時的是油畫,對於傳統的水墨畫家,無論是書藏界還是拍賣行都一直維持著不溫不火的行情。
林漠田不但是前輩,也是他此次回國的引路人,這個世道無論你是誰,都需要有人提點和提攜。林漠田有這種本事和功力,自然對他要特別恭敬。對於媒體,他現在當然需要媒體來對他進行宣傳,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大紅大紫,就是因為自己隻會一味地畫畫,畫畫,整天畫畫,卻不知道如何推銷和宣傳自己。
這個世界,就算你畫的再好,若不懂到公眾麵前去推廣自己,你的作品可能永遠隻能被埋沒。別說現代人懂得藝術,那純粹是扯淡。既沒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也沒有自己努力修煉過,怎麽會懂得雜雜亂亂一堆一堆的藝術作品中分辨出哪些才是真正的藝術?哪些純粹就是垃圾?也許垃圾知道被包裝,所以也被當做藝術堂而皇之被供奉在藝術殿堂,供人欣賞。那些搗鼓者,隻要外表看著像個藝術家,就會被媒體蜂擁追捧。
對這些,他自然明白,如果在年輕時,他可能最多嗤之以鼻,然後重新埋首自己的繪畫,如今,他也覺得自己必須要放下身段來,對於林漠田這樣的人物,你就得敬著,對於眼前這個年輕而啥都不懂的女記者就得應承著。他知道自己笑的有點虛假,那種趨炎附勢的愚弄和奉承,突然間感覺自己居然就像個。
想到這裏,一時收斂了笑容,會議正好開始,他依舊沉默下來。
蝴蝶接過他給她的白紙看了看,紙頭上分明是個住宅電話,就有點疑惑。他似乎已經明白蝴蝶看著電話號碼發呆的原因,就含笑說,我剛回中國,連個住處都沒定下來,如今隻是暫時住在哥哥家裏,不怕小姐你笑話,哦,是何記者,我目前連個手機都沒有。
蝴蝶也笑著說,沒事。
蝴蝶還想說些什麽,但是發覺他已經合起來了笑容,隱藏到了他冷漠的表情背後,整個人變得海一樣陰沉憂鬱。這成為一堵高深的牆,擋在了她和他之間。那堵牆分明就像是耶路撒冷城牆,裏麵是虔誠的宗教領域,外麵卻是愚民們的無知世界。涇渭分明,不容逾越。
整個會議,他都保持著一種陰鬱的的低沉和安靜,林漠田說到他時,他才會抬頭微然一下。蝴蝶擠在人群中默默注視著他,心裏明白,和這樣的人采訪會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