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經曆過那種無法承受的生命之痛嗎？

    像夏柔年今天一樣。

    剛剛經曆完失戀，又親眼看著唯一疼愛自己的母親被推入搶救室，而自己卻隻能束手無措地站在門口。那種心情就像是將一整顆心給活生生地剝開一樣。

    記得上次是在手術室門口等了四個小時，而這次隻有四十分鍾。

    當醫生走出來，在摘下一次性口罩的瞬間，夏柔年單看那個表情，就預感大事不妙了。

    醫生……醫生……”夏柔年還來不及說出其他的話，單是叫著醫生兩個字，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是家屬嗎？”

    是是是。”夏柔年連連點頭。

    唉……”醫生看了夏柔年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準備後事吧。”

    準備後事吧……當這句話在腦海裏又過了一遍的時候，夏柔年突然像是發了瘋一樣的死死揪住了醫生的領口。

    我媽怎麽了？我媽怎麽了？昨天還好好的，怎麽今天就不行了？”

    麵對夏柔年的帶有哭腔的憤怒，醫生隻是無奈地搖搖頭。

    你說話啊！你說話啊！”

    顧醫生！”突然，一個小護士從搶救室裏出來，見狀立刻將夏柔年推開！

    你幹什麽啊？這是醫院你知道嗎？”小護士指著被推倒在地上的夏柔年說道。

    顧醫生，顧醫生你沒事吧？”見夏柔年已經趴在地上抽泣起來了，小護士又立刻緊張地問向顧醫生。

    我沒事。”顧醫生對小護士說道，“讓她們母子相見吧。”

    母子相見……夏柔年聽著這句冰冷而紮心的話語，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眼神死死地看著醫生和護士。

    你，你這種眼神什麽意思啊？你不就想知道你媽怎麽回事嗎？我告訴你！”小護士被夏柔年的眼神嚇了一跳，可還是逞強地擋在了顧醫生的前麵。

    明明……詹姆斯先生已經做過手術了，可沒出半個月就在你們醫院去世了。關於這一點我必須要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

    夏小姐，”忽然，顧醫生又擋在了小護士的麵前對夏柔年一字一頓地說道，“雖然詹姆斯先生已經替病人做了手術，可是術後的康複也很重要，當然搶救無效是我的問題，可是以病人發作時的情形來看，就算是詹姆斯醫生在場，恐怕也無能為力。”

    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接受……”

    你……”小護士似乎有話想要對夏柔年說，可卻被顧醫生一把攔住了。

    媽！媽！”當夏柔年看到母親被護士推出來的時候，幾乎是在瞬間就撲了上去。

    母親的全身被白布所籠罩著，可夏柔年知道，那樣媽媽會被悶死的，於是她孝順地幫她把布從頭部慢慢揭開。

    媽……”夏柔年用顫抖的聲音輕輕呼喚著母親。

    慢慢的，她看到了母親還沒有全白的頭發；看到了那雙有絲絲皺紋但是卻閉著的雙眼；看到了毫無血色的雙唇。

    媽！！”當把布從頭部完全移開的時候，夏柔年看到的，是一張安詳熟睡的麵孔！

    媽……媽……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嗚嗚嗚……媽！……”

    夏柔年一邊哭喊一邊趴跪在母親的身邊，她觸摸了一下那已經變得冰涼的臉龐，又觸摸了一下那一動不動的手指……直到連滾燙的淚水都無法溫暖母親的身體時，夏柔年才終於接受了那個事實，她大聲而可憐地哭喊著:“不要……不要……不要拋棄我……媽……不要拋棄我啊……嗚嗚嗚嗚……”

    於是，所有醫生護士都走開了，空蕩蕩的搶救室門口，空蕩蕩的走廊裏，隻有夏柔年自己和已經長眠的母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挨過這黑暗的一天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父親就過來了。

    她冷冷地望著這個在母親生前不曾給家庭帶來過一絲溫暖的男人。而現在，男人卻給了柔年一個依靠的肩膀。

    哭吧孩子……”夏爸爸紅著眼圈說道，“你就把我當成是枕頭吧。”

    嗚嗚嗚嗚……”夏柔年一聽就忍不住大聲哭起來，她沒有選擇依靠父親，而是跳起來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對父親大聲罵道，“你算什麽男人？你算什麽男人？……我媽在的時候……你，你吃喝嫖賭，嗚嗚嗚……你給家庭帶來的盡是災難！我恨你！我恨你！我媽那麽愛你……可是，可是你卻沒有盡過一點做丈夫的責任……嗚嗚嗚……我恨你我恨你！！”

    夏柔年大聲哭喊完就捂著嘴巴跑了出去。她跑了好遠好遠，似乎在發泄。

    隻是當在醫院的拐角處停下來時，她竟然意外地聽到了母親死亡的真相！

    顧醫生，你為什麽不和那個夏柔年說實話啊？”小護士納悶地問道。

    你還是實習生，這樣問也正常。醫者父母心嘛，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就別再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了。”

    哼，我真是討厭她，”小護士聽到顧醫生竟然向著夏柔年，不禁有些氣急敗壞，“明明是她自己和那個林家二少爺出軌，是她自己上了新聞被她母親看到才受刺激死過去的，竟然還說什麽不會放過咱們醫院這種話！”

    夏柔年聽到這裏，整個身體已經毫無知覺地順著牆體滑下去，她捂住嘴巴失聲痛哭著，仿佛已經身在刑場了。

    她在心裏默默說著:“原來是自己……是自己害了母親……是自己……”

    當白色的紙錢扔上天空的時候，夏柔年穿了這一生中最沉重的一套衣服。

    早就紅腫的雙眼似乎已經習慣了流眼淚，哪怕是盯著母親的靈堂看一會兒會兒，眼淚也會不知不覺地流下來。

    可是，當親眼看著母親的屍體融化在焚屍爐裏的時候，那早就哭喊沙啞的嗓子卻喊不出一絲絲的聲音。可是大家都上去扶住她，因為夏柔年已經捂著嘴巴跌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她就又變成了孤兒，從今天開始她就徹底地重生了，從今天開始她和15年前就沒有什麽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