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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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日光穿過山野,透過樹梢射入山林之中,斑駁陸離的光影下,我背著竹簍腳步輕快地下了山。

    起了個大早,就為了采幾株藥,其中有幾株是拿來治張伯的老寒腿的,剩下的則都是為了醫治杜雲烈的。

    今早離開的時候,我給杜雲烈喂了滿滿一大碗米湯,為了防止他吐出來,這三年來用嘴喂他吃飯,喂他喝藥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有時候經常會想起認識之初,他中毒我用嘴喂他喝藥的場景,那時候我並沒覺得有什麽,可是周圍人包括皇上當時那震驚的表情,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他們一定把我當成了怪物,哪有未出閣的女子不顧名節和男人發生肌膚之親的?

    可想而知,當時皇上之所以要給我和烈哥哥賜婚,恐怕也是因為這一點吧,他定是覺得除了杜雲烈,我南宮允再也嫁不出去了,不過還真被他點對了鴛鴦譜,這個婚,不賜都不成。

    三年前,我帶著重傷昏迷的杜雲烈來到這個偏僻的小鎮,看中的就是它的幽靜,是個療傷的好地方。

    杜雲烈全身經脈受損,即便我拜托大師兄和我一起用傅家乾坤心法合力護住了他的心脈,可是若不及時醫治,他還是必死無疑。

    當年之所以走的那麽決絕,是因為我真的感受到了他即將要離開我的氣息,那種恐懼讓我顧不得其他,隻想帶著烈哥哥遠走高飛,心裏想著就算他真的要死,也一定要死在我一個人的麵前,死在我的手裏。

    這裏是嶺南一帶,小鎮被層層山林包圍住,便於藏身,小鎮上住的鄉民大多都是逃難過來的難民。

    他們看起來其貌不揚,但都是深藏不露之人,不然也不會幫著我在短短數日內在山上建了一棟竹屋。

    既然在這裏安了家,我總得想點謀生的辦法,便在鎮上當起了走訪大夫,上半天給村民們抓藥看病,下半天和晚上就照顧杜雲烈,有時候遇到棘手的事情,村民們也很熱心的幫忙,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著。

    這裏的生活節奏很慢,起初還有些不適應,感覺自己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慢慢地,也就習慣了。

    我真的把自己和杜雲烈當成了尋常的老夫老妻,在這平坦無波的生活中一日日地過著,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或許是前半生活得太嘚瑟,也活得太辛苦,好不容易來到這世外桃源,便自覺屏蔽掉外麵屬世的一切,暗示自己不要去想許多,地球離了誰都會轉,當初之所以果決地離開,就是因為相信江山代有才人出。

    黎國即便沒了我們,祈寧在祈佑和大哥的輔佐下也可以獨當一麵,這些年我在他身上花費的心血不會白費的,能教的我都已經教給他了,至於能不能做得成,得看他的造化。

    沒有人是不可或缺的,在浩瀚的曆史長河之中,個人隻是微不足道的滄海一粟,有的人或許在某個階段很厲害,但是他也隻不過是推動這條曆史長河前進的小小蝦米而已,重要與否,全憑自己本心。

    太多數人想不通這個道理,傅殘陽是這樣,烈哥哥也是這樣,他們心裏的負擔太重,以至於承受不起。

    相比之下,這個小鎮上的村民過得又是另一番生活了,他們刻意地放緩生活的節奏,就是想要肆意地放鬆自己的身心,忘卻自己的前塵過往,隻過好當下的生活,畢竟未來不可預測,過一天便算一天。

    照顧杜雲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雖然是大夫,但畢竟是個女人,即便懂些功夫,但是有些粗重活還是做不了的,村民們待我非常友善,也極為歡迎我這個從天而降,醫術過人的大夫,時常送些吃的穿的過來,我沒有什麽後顧之憂,隻專心醫治杜雲烈,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也樂得自在。

    或許是老天爺覺得我和烈哥哥以前分開的時間太久,現在就加倍地補償我們,這三年來,陪伴杜雲烈成了我生活的常態,從清晨到日暮,喂他吃飯、給他按摩、哄他睡覺便是我的日常,我並不覺得煩悶,因為單是盯著他的臉,我也能夠看上好半天,即便是在病中,烈哥哥的容貌也不輸當年分毫,英俊的可顛倒眾生。

    其實遇見他,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意外和幸運,當然,能夠遇到他,我一點兒也不後悔。

    我背著竹簍緩緩地朝著我們的房子往上爬,太陽當空照,走了太久的路我有些低喘,其實三年前我就將內力盡數傳到了烈哥哥的體內,現在的我,武功隻餘下了三腳貓的功夫,勉強可以防身罷了。

    沒有了以前飛簷走壁的輕鬆,腳踏實地地走路也沒什麽不好。

    可算是到家了,我將竹簍放在門口處,用手帕涔了涔臉上的汗水,推開房門習慣性地喊了一句:“我回來了!”

    即使知道烈哥哥不會應答,但我堅信他是聽得到的,告訴他一聲,也好讓他放心。

    和往常一樣,習慣性地先去灶台舀水喝,一碗水剛下肚,我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再一抬頭,見小廚房的角落裏堆滿了柴火,昨天用完了我還沒有去砍新柴,這些柴火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是張伯送來的?

    我滿心地疑惑,搖了搖頭,可再一低頭,又看到了鍋裏在往外冒著熱氣,我嚇著差點摔了碗,將手中的瓷碗放在灶台上,上前揭開鍋,居然看到裏麵已經燒好了飯,正在想難不成出了個田螺姑娘

    “你回來了。”一道清冷淡然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入我的耳朵,透著無比熟悉的味道,這分明,是我企盼了三年的聲音

    我偏過頭去,果然看到了那道身影,杜雲烈彎腰將一個新竹簍放在門口處,輕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說竹簍太小了嗎,我給你做了個大的,你背上試試,瞧瞧合不合適,好些年沒有做了,功夫都忘了,師父要是見我把簍子編成這般模樣,肯定笑話死我了”

    他話音未落,我已經忍不住上前去緊緊擁抱著他,眼淚潸然下落,他終於醒了

    一滴清淚滴落在我的肩頭,杜雲烈附在我耳邊,磁性和沙啞的聲音響起:“我回來了,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