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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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杭和郭書茉是在陳輕離開當天才知道她出國的事。

    她給他們準備了手製卡片,寫了很多心裏話,然而收到的時候,她搭乘的飛機早已在另一國度落地。

    郭書茉急的打翻了手邊的果汁飲料,急匆匆要去她家找她一探究竟,起身的片刻接到葉杭打來的電話。兩個最後才被告知的人對談一番,皆氣得不行。

    近幾個月的相處,他們自認和陳輕算是關係匪淺的朋友,哪想離開這麽大的事,她連當麵說一句都不肯。

    葉杭默然聽郭書茉怒了半晌,甩下一句:“我問問鈞言。”

    作為當事人,他知道的肯定比他們多。

    誰知電話打過去,才提起‘陳輕’兩個字,那邊的語氣霎時冷然:“分了。”隻說了兩個字,下一秒就掛了電話。

    葉杭皺眉良久,隻得把手機往旁邊一扔。

    之後大概有半個月時間沒見到賀鈞言,他不知在忙些什麽,聯係不上人,好不容易打通電話,也都說沒時間,不管葉杭說什麽,他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諉。

    就連孫齊的生日宴也未出席,氣得孫齊一邊喝酒一邊和幾個朋友罵他不仗義。

    葉杭和郭書茉一起窩在角落喝悶酒,頗有點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想想不告而別的陳輕,再想想捉摸不定的賀鈞言,那高掛夜空的圓朗明月,看起來也黯淡了幾分。

    陳輕走了半個月,郭書茉深感日子無趣了許多,和葉杭的見麵機會也少了,並肩在陽台看著月亮,正想說什麽,突然殺出一個不速之客。

    “葉杭。”

    一聲喚,兩個人都回了頭。

    看清來人,葉杭眉頭一皺,眼底立時浮起一層疏離,“……有事?”

    唐棠笑了笑,一如往常的溫和端莊,“我想和你聊一聊。”她淡淡掃了郭書茉一眼,淺聲問,“郭小姐能不能走開一會兒?”

    郭書茉想還嘴,上次聽陳輕說,唐棠在她和賀鈞言麵前也來過這一套。她以為自己是誰?總是肆無忌憚地要求別人。動了動唇,卻沒說話。

    若是別人,郭書茉肯定毫不留情地諷刺回去,可唐棠和葉杭有過三年,其中如何,不足為外人道,這個外人,正是她。

    她努力了好久,才讓葉杭放下成見,能願意心平氣和地與她相處,但又怎樣?比起曾經朝夕相對同床共枕的人,她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人。

    唐棠眼底的笑意,像是含著絲絲嘲諷,郭書茉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那眼神看得她分外難受。

    縱使有千萬種不甘心,麵對單戀不成的對象和他曾經深愛過的前女友,她唯一的選擇,似是隻有識趣離場。離開不屬於她的舞台。

    “我進去吃點東西……”

    郭書茉垂了垂頭,笑著遮掩麵上那一抹低落,提步就要朝陽台門走去。

    葉杭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

    “……嗯?”郭書茉步子一頓,回首的視線有點慌,不敢直視他,手腕處和他皮膚相接的觸感讓她心頭直跳。

    唐棠的眼神閃了閃,掃過他的手掌她的手腕,而後緊緊盯著他。

    葉杭沒什麽表情地和唐棠對視,遲遲不鬆手。

    “走什麽。”他看著唐棠,話卻是對郭書茉說的,“每來一個不相幹的人打擾你就走,走得完麽?”

    唐棠臉色一白,繃著表情,微寒的眼眸泄露了情緒。

    “都這麽多年了,你還要慪氣到什麽時候?別再鬧了好不好?”

    “慪氣?”他嘲諷,“在唐小姐眼裏,一條鮮活人命隻當得起慪氣兩字?”冷笑一聲,又道,“該說的當初我都說清楚了,我們沒什麽好談的,要是沒有重要的事,請別打擾我們看月亮。門在那邊,不送。”

    “你為什麽就是不理解,我是為了你好……”

    唐棠僵著臉還要說,葉杭不耐煩,冷冷翻了下眼皮,“你不走?行,這地兒讓給你,我們走!”

    他拉著郭書茉,就那樣頭也不回地進了室內,端著半杯酒,一氣不停,直接走到另一邊角落。

    唐棠怔然半晌,跟進去,走了幾步,細長的尖高跟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微滑,輕呼一聲,扶著身旁長桌小心站穩。

    差一點就摔倒。

    她平複呼吸,抬頭看向前方——

    葉杭沒有回頭。

    以剛才的距離,他肯定聽到了她的聲音,可他沒有回頭。

    心陡然涼了,她站在原地,咬緊牙關,一陣陣鼻酸。

    郭書茉全程愕然,從葉杭牽她的手——準確地說是牽她的手腕起,她的大腦就當機了。直到被拉到會場另一角,才慢慢回過神來。

    “抱歉。”葉杭輕輕歎了口氣。

    “嗯?沒……沒事。”郭書茉笑笑,壓下臉上燒紅的感覺,一向能說會道的人,忽然間變成了悶嘴葫蘆。

    開心雀躍的心情淡了,莫名有些難過。

    他們離得這麽近,卻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她晃晃酒杯,垂著眉眼抿了一口,胸口悶悶的。

    葉杭忽然開口:“郭書茉。”

    “嗯?”

    抬頭一看,他深邃的眼睛裏,映著點點燈光,璀璨,盈亮。

    心突然慌亂撲騰,一下一下劇烈跳動起來。

    周圍的喧鬧聲像是背景音,胸腔裏在擂鼓,一聲比一聲清晰。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等不到下文了,忽聽那道清澈醇朗的聲音,一字一句說:

    “我們……”

    “試一試吧。”

    刹那間,所有聲響消弭於耳際,血管中,仿佛開起了一場盛宴,血液沸騰衝擊,燒得她渾身都灼疼了起來。

    等了這許多年,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

    熱意忽地頂上來,她一下子沒忍住,就那樣紅了眼眶。

    .

    陳輕離開後一個月,賀鈞言回了一趟家。

    金平秋火急火燎把他叫回去,掛了電話就等在門邊,和廳裏坐著的棠唐一樣,心急如焚。

    見著麵容略顯憔悴的兒子,來不及關心,開口便問:“唐家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幹的?!唐棠他媽打電話給我了!好端端的,你到底要幹什麽?!”

    賀鈞言睨了他媽一眼,默然不語,步入廳內,就見唐棠端坐在沙發上,臉色不大好,慣常的笑意也沒了蹤影,看他的目光分外複雜。

    他徑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拿出煙點燃,默不作聲地抽起來。

    金平秋跟進來,連連追問:“你說話啊!那些消息是不是你讓人放出去的?!”

    賀鈞言抬眸看了金平秋一眼,似笑非笑。

    “這是唐家?我走錯地了?”

    金平秋一下噎住,“你……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唐家不唐家,我現在在和你說正事!你莉姨都急瘋了,打電話來一直哭,你說你,唐宣才打理公司多久,你不幫襯著就算了,為什麽還背後下黑手?!”

    賀鈞言淡漠抽著煙,“兩年不久?我進公司的時候年紀比唐宣還小,他守不住唐家是他自己沒本事。”

    恒源比唐氏大得多,需要費神的地方也多得多,他還在念大學的時候就被他爸弄進公司,做得好沒人誇讚,做得不好,不僅要承受全公司暗地裏的蜚語,回家還要麵對家人的苛責。

    金平秋那時從沒心疼過他,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現在到了唐宣這,做得不好,反而成了需要包容需要幫襯的理由。

    唐棠出言辯解:“我哥他隻是一時不習慣……”

    “他不習慣他的,我做我的。”賀鈞言往後一靠,沉穩打斷,“我不是他媽,沒理由遷就他。”

    “你怎麽說話呢?!”金平秋不滿斥道,“唐宣那孩子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麽這樣說他!”

    煙霧迷蒙飄在麵前,賀鈞言眯了眯眼,將煙摁在煙灰缸裏,“不論姓唐還是姓別的,草包就是草包。”

    “你……!”

    唐棠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氣得站起了身。

    金平秋看著卻似比她還激動,“你這孩子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怎麽會生出你這樣沒心沒肝的兒子……!”

    賀鈞言懶懶起身,淺淺一笑。

    “是啊,我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就沒有變成你想要的樣子?怎麽就沒有把恒源整個送給唐家,怎麽就沒有把全部家當基業全送給唐宣?讓你失望了——媽。”

    最後一個字咬得不算太重,可諷刺意味聽起來卻萬分濃。

    金平秋臉色難堪,頗有點受傷,“你……你說的什麽話!我什麽時候要你把賀家送給唐家……”

    賀鈞言不理她,瞥了唐棠一眼,勾唇道:“沒了唐家,你還能依仗什麽?我真是萬分期待你的表現……唐小姐。”

    不管身後的喊聲和怒斥,他悠然轉身,大步離開了這個‘家’。

    金平秋的臉在眼前一閃而過,他驀地笑了笑。

    所以呢?又能如何?

    他早已不是那個渴望得到家人關注、拚了命做到最好,隻為等一句誇讚的小男孩。

    所有期待,早在漫長的等待,和無數次的失望中,消耗殆盡了。

    他隻想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盡管他也不明白,對唐家下手能有什麽好處。

    前方道路平坦寬敞,視野開闊,一覽無遺,他卻覺得茫然。

    一從繁忙工作裏抽出身來,這無力的感覺頃刻就將他包圍。

    空落落的,好像丟了什麽東西……

    找不到,找不到一個可以停靠休憩,讓他卸下防備,交托全心的地方。

    .

    唐氏集團自爆出工廠偷偷朝附近數個村落排放汙染後,又被同一家報社報道為了建成度假區,暗地捕捉保護動物並大肆破壞當地生態壞境的消息。

    一下子,唐氏就被網民的輿論推到了風口浪尖。

    水源和土壤被破壞的村莊裏出現若幹個身體病變的村民,他們現身接受采訪後,民憤更是洶湧。

    屋漏偏逢連夜雨,唐氏旗下食品加工廠又被查出化學成分超標,被勒令盡數購回,不僅損失慘重,在民眾心中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三個新聞,三重作用相加,致使唐氏股價大跌,葉杭趁機大批購入散股,等形勢一有回升,他立馬又全部拋售,使得唐氏越發雪上加霜。

    眾人都知道他這是故意打壓唐氏的股價,唐宣及唐氏一眾也都清楚,卻無能為力。

    唐棠急得哭了幾趟,拚命給葉杭打電話,他根本不接。

    又去求金平秋聯係賀鈞言,賀鈞言倒是接了電話,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仿佛放出唐氏醜|聞的事沒有他的推波助瀾。

    最後隻能哭著去求賀老爺子,平素待她極為和藹的老爺子沉默半晌,卻說:“公司現在已經交給鈞言負責,他做得很好,不管他要做什麽,我都不會幹預他的決定,這是他身為當權人的權利。”

    “可是……”

    “商場如戰場,沒那麽多平白掉下來的好心,人人都在拚盡全力,弱肉強食的道理,你們應該明白。”

    賀老爺子淡淡打斷她,而後把金平秋叫進書房談了十分鍾,自那之後,連金平秋也絕口不提幫襯唐家的事。

    唐棠恍然無助,日夜擔心自家的情況,沒多久就收拾東西搬去了她哥哥住的地方。

    她父母雙雙回國,連做許多措施,頹勢卻已成既定事實。

    唐氏大傷元氣,即使事情平息,市場份額也再回不到從前。

    而早就和其針鋒不讓的郭氏,雖然沒有痛打落水狗,卻也沒放過拓展市場的大好機會。

    和唐宣相比,郭書茉的哥哥郭予禮戰績喜人,給家中長輩交出了一份相當亮眼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