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的父親隻是一個普通至極之人，魂質混沌，能力普通，拚盡三十年的光陰才能堪堪在中都這樣一個虎狼之地撐起一個四口之家。他可以不要尊嚴，隻是希望葉淩能得到榮光；他可以麵色枯柴，隻希望葉子能光彩照人；他可以不懼死亡，隻是希望妻子能夠健康長壽。可是他終究還是撐不住了，在中都堅持了三十個年華之後，他的魂質異變得越發的明顯，痛苦撕裂了魂魄，終於在一周前被送入了重症監護室。

    靈魂病一向是醫院束手無策的絕症，治療它隻有一個途徑就是使用有價無市的洗魂液。醫院之中也隻能盡量延長病人在世間的時間，讓想見的人想說的話都能傾訴幹淨。

    父親不讓我告訴你，不想讓我們打擾你的學習生活，他說你是我們家的驕傲，是我們家未來的希望。葉子在葉淩身側輕輕地說道。

    葉淩一記重拳砸向牆麵，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父親在病床上痛苦地顫抖，而自己隻能在病房外無力地窺視。最為絕望的是，葉淩越發明白自己距離能夠帶領全家脫離困境還有太過遙遠的距離，自己需要無盡的努力才能稍稍追上別人的腳步。

    母親，葉子，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父親的病我會想辦法的。葉淩偽裝出笑容，安慰著妹妹和母親。我還有點事，要先回學校一趟，明天我還會回來看望父親的。說完這句話，葉淩就轉身鑽進了瓢潑的大雨之中。哥哥，傘。葉子朝向葉淩喊道，可是他沒有回頭，他大步地向前跑著，他害怕，他害怕一回頭就會讓母親和葉子看見自己眼角的淚水。

    中都的雨季漫長而連綿，讓整個城市渲染上濕熱的惱怒。雨水從天空滑落，點點滴滴在大地上敲下奏鳴曲。葉淩的衣衫已經被雨水徹底打濕，整個街道上空無一人，自然沒有人去關心落湯雞似的可憐人。嘀滴噠，滴滴答答，嘀嗒嘀嗒。這不是雨水，而是某個人在雨水裏擬聲縱歌。是小醜，是那個向葉淩兜售力量的小醜，他舉著黑色長柄大傘，在雨水中歡快地跳著舞。他觸摸過欄杆，圍牆和樹木，仿佛這些都是與他相約已久的舞伴。最後繞著葉淩轉了三圈，兀自躬身謝幕。

    哦，你這在雨水裏無家可歸的可憐蟲，又是我，你親愛的朋友小醜，你這次一定想要力量了對吧？

    葉淩沒有回話，他沒有什麽時間好跟這個瘋子浪費的。

    你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對吧？好巧，我也這麽覺得。你一定覺得我很愚蠢，一定守了你很久了，特定挑一個你失魂落魄的場合來繼續兜售力量。小醜露出齜牙咧嘴的笑容。

    難道不是麽，明明就是誘惑人類的惡魔最習慣使用的下三濫套路，葉淩認為自己才不會因為這愚蠢的把戲而上鉤。

    您不說話，那還真是太小瞧我了。你知道麽？我在向你出售力量唉，別人渴求不及的那偉大的力量唉。你以為你可以拒絕的了嗎？

    我拒絕。葉淩瞬間就做出了回答。

    啊哈哈，啊哈哈。小醜笑彎了腰，愚蠢的人，你以為我是在跟你商量麽？兜售力量最好的方式是什麽呢？你知道麽？

    小醜自問自答，那自然是用你無法抵抗的力量去逼迫你接受這份力量啊，無知的螞蟻。小醜狂笑著，黝黑的披風向後敞開，他隻出了一拳，那一拳快到葉淩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小醜一把提起已經昏倒過去的葉淩，笑得癲狂至極。

    劍魔劍魔劍魔。震耳欲聾的吼聲伴隨著陣陣鼓聲將昏迷過去了的葉淩生生吵醒，他發現自己仰麵躺在一個諾大的舞台之上，周圍的台座上已經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小醜那張邪惡的臉突然又湊了過來，葉淩剛想反抗卻瞬間被小醜製服。

    歡迎來到無止境競技場，我給你起了一個名字，劍魔。希望你能喜歡，那麽好好享受接下來的表演，我親愛的男主角。小醜笑著將一張漆黑的麵具覆蓋在了葉淩的麵上。無數暴躁、憤怒、痛苦的情緒傾入葉淩的意識深處，隻一會兒功夫，葉淩大半的理智已經被徹底攻占。也就在此刻，競技場從四麵八方擁來了無數怪物，有猩紅獠牙的魔獸，有鋼腕破壁的行者，甚至還有腳帶鐐銬的角鬥士，所有人都陷入了自由的殘殺之中。

    葉淩用僅剩理智試圖克製住自己，卻被怪物一爪子撕破了左臂，鮮血涔涔地湧出。又有不知誰被殺死時濺出的鮮血，直接染紅了葉淩的雙眼。殺，殺，殺。葉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魔鬼，瘋狂地殺戮了起來。葉淩從未想過殺人竟然是如此輕易的一件事，就像切西瓜一般的爽快。在黑色麵具的加成下，已經儲存在腦海深處的千旋和重止水竟然隨心所欲地用了出來，那爆炸性的威力，直接將葉淩周邊所有的生物全部逼退。

    葉淩的背後伸展出一株火焰神樹，那是葉淩所有力量的根基，每一株葉片上都有火焰在興奮地跳動，止不住的顫抖像是從地獄深淵重新歸來了一般。可是這株火焰神樹卻與葉淩昨日的神樹有所不同，神樹卻在黑色麵具的加持下燃燒起了黑色的火焰，那火焰狂熱無盡，像是想要將所有的存在徹底滅絕。暗黑烈焰神樹，或許現在可以如此稱謂它，如果要讓白鹿學院的教授們發現這一點，肯定會顛覆他們的過去一生的認知，無論是過往千年又或是理論鑄就之中從未有過暗黑屬性的神樹，因為暗黑原本就和神樹的根源相互排斥，難以融合。世間就是有這樣的好多東西，根本無法理解它為何可以存在，但它就是那樣固執地存在了，像是在嘲笑著人類的無知和自大。

    全場瞬間沸騰起來，劍魔！劍魔！葉淩的戰姿將全場的氣氛點燃到了極點。在此種氣氛的感染下，葉淩越發的瘋狂起來，徑直殺向所有還活著的生物。而其他的怪物都感受到了葉淩的恐怖，紛紛聯起手來試圖抵抗葉淩。可是葉淩是無法抵抗，劍光閃過，便是又收割了一波性命。死亡競技場上已經被鮮血染紅，葉淩也徹底沒有了人的模樣，鮮血將他徹底裹住。勝利的最後，葉淩高高地舉起長劍，妖異地舔了一口唇邊的鮮血，活脫脫是最凶厲的野獸。

    太棒了，太棒了。我都要興奮得哭了出來，這場表演得真是太成功，這憤怒，這殘殺，瘋狂麵具真是這個世間最偉大的創造。團長不愧是最傳奇的天才。小醜興奮地留著眼淚，甚至無心擦拭，感受著這最令人**的試驗，已經讓他快活的要飛了起來。他精心布置的緋紅舞台，成功展開了殺戮的初場秀，還有什麽比這更加令人興奮的呢？

    小醜跳到了競技場中央，雀躍著走向葉淩，一路上隨意將礙眼的屍體踢飛開來，仿佛隻是路邊的垃圾。小醜揭下葉淩的麵具，興奮的問道喂喂，怎麽樣，感覺怎麽樣，是不是特別爽？

    恍如隔世，葉淩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可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真的做了這些。最殘酷的是，摘下麵具的那一刻，葉淩沒有解脫感，反倒有一種未滿足的興奮感還蕩漾在心中遲遲不去。

    我都做了些什麽呀？葉淩捂住了額頭，我都做了些什麽樣。葉淩憤怒地咆哮著。

    我的小乖乖，你都是做了些該做的事哦，你看那麽多人都在為你歡呼呢。小醜伸手將葉淩的目光拋向觀眾台。

    一浪接一浪的歡呼聲，表示了所有人對葉淩的肯定。葉淩痛苦的捂住胸口，剛才那一刻，他竟然感到了充實，那虛偽的榮譽感竟然充實了葉淩寂寞的靈魂。

    我都做了些什麽呀。葉淩泣不成聲。

    小醜將黑色的麵具輕輕放在了葉淩的手上，傻瓜，隻是一點像喝水吃飯那樣平常的事情哦。哦，對了。小醜又不知從哪個口袋裏掏出了一大袋金幣。這是勝利者的獎賞啊。葉淩的視線已經有些恍惚，已經辨不清這是金色的血幣還是血色的金幣。地下競技場高懸的高倍率日光燈，突然聚攏起來，按照慣例來慶祝勝者，將強光合照射在兩人身上，像是破碎的殘陽在祭祀這血肉壘築的盛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