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喧囂的塵土才漸漸消散。望著場中失去意識的彷徨夜靈和脫力倒地的森林蜥蜴，洋真一時無話。

    那柄隕落的巨劍視覺衝擊力過於巨大，所有觀眾都被震懾得一時出不了聲。擅長嚇唬別人的幽靈使也難得有了一次被別人嚇到腦子暫時卡殼的體驗，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竟然是魔法葉的變形。

    這是森林蜥蜴在賽前漫長的特訓中一直在練習的技巧。它的戰鬥方式靈巧有餘而力量不足，最擅長的兩個招式，魔法葉和葉刃都不夠強力，在戰鬥中很多時候都很難打破僵局。雖然之後學習了日光束，但這個招式需要長時間的蓄力，熟練度也尚有不足。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小夜都在思考怎樣令森林蜥蜴獲得足夠的殺傷力。排除掉進化到最終形態才能習得的大威力招式，以及“飛葉風暴”這種難度過高，需要再成長一段時間才能嚐試學習的招式外，最終小夜將目光落在了魔法葉上。

    單片魔法葉的威力很低，但是如果運用森林蜥蜴對這一招式的精準操控能力，將更多的魔法葉貼合在一起，是不是就能成為更強大的武器呢？抱著這個想法，小夜和森林蜥蜴在真新鎮後山的海灘共同探索了數日，終於得到了如今的成果——雖然初次成功的時候沒能控製好力道，差點製造出個小型山崩把自己埋掉。

    以森林蜥蜴的體力，製造出單柄巨劍已經是極限，在擊敗對方後，自己也立刻耗盡氣力而昏迷了過去。雖然未來的它一定會隨著成長而不斷完善這個技巧，逐漸能夠操控兩柄劍、三柄劍，甚至製造出像巨木森林的樹木一般的磅礴劍光之海，但對於目前的森林蜥蜴而言，凝聚所有魔法葉的傾力一擊便是它攻擊力的上限，也是最後的底牌。

    這樣聲勢浩大的攻擊很難完全掩蓋痕跡，隻有在對手對此一無所知時才能順利施展出來。而一旦對方有所防備便很難得逞了。

    魔法葉的巨劍是小夜在賽前特訓中獲得的最強力的殺手鐧之一。小夜並不後悔在這裏用掉這個一次性的底牌——如果不快速擊敗彷徨夜靈，一旦森林蜥蜴的攻勢開始減弱，洋真便會強勢地奪回主動權。而被對方的節奏帶著走是什麽下場，鬼斯通那場戰鬥的前半已經生動地演繹了出來。

    小夜深知論戰術水準和硬實力，自己都無法與經驗更豐富的洋真相比。那麽，想要獲勝的話，就必須使用極端一些的手段，把對方強行拉到她最擅長的領域裏來。

    觀眾席上，銀發的少年麵上露出了一絲恍然之色。在真新鎮後山訓練時，他曾經看到過小夜所在的方向騰起巨大的煙塵，當時他還以為是野生寶可夢在打鬥，便沒有多加在意。現在想來，怪不得那時他的父親露出了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

    “嘿，好嘛，現在我相信你很認真了。”洋真聳聳肩，不假思索地拋出了別在腰間最靠前的位置的那枚精靈球。

    他原本沒想在十六強戰就派出自己最強的大將。幽靈係寶可夢的傷勢愈合力並不像有實體的寶可夢那樣強，受到過重傷勢後很可能無法在一天之內痊愈。

    但他同樣不想輸。

    光芒亮起，出現在場上的是幽靈使古屋洋真的王牌，夢妖魔。

    此時距離鬼斯通退場已經過了五分鍾左右。奇異之光的光球維持時間有限，即使是在寶可夢交換的過程中，小夜也做到了最快。森林蜥蜴已經順著紅光回到精靈球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金色的身影。

    晴空下，鳥兒張開雙翼，與陽光同色的羽毛閃爍著奪目而美麗的光輝，令不少觀眾發出陣陣驚呼。

    這是異色大比鳥在石英聯盟中首次出場。對麵的灰發少年眉頭頓時緊蹙了起來——當然不是因為對手的羽毛顏色有點晃眼。大比鳥是一般係加飛行係的寶可夢，幽靈係的奇異之光對它的影響大打折扣——也就是說，遇到緊急狀況時，它甚至都不需要像森林蜥蜴那樣避開光球。

    無需猶豫，洋真果斷地喊出了“奇異之風”。在那隻大比鳥攻過來之前，至少要先嚐試破壞奇異之光的結陣！

    漆黑的風揚起，向著已經變得有些稀疏的光球蔓延。而與此同時，洋真聽到對麵傳來了平靜的“電光一閃”的指示。

    一般係的電光一閃應該觸及不到夢妖魔——這個想法才剛剛滑過，夢妖魔就發出了沙啞的叫聲。奇異之風被中途打斷，夢妖魔也被撞得倒退幾米，差點碰到身後的光球。

    雖然洋真極少提起自己的出身家庭，也從不使用能力，但他確實是幻術師古屋的一員，一個不折不扣的超能力者。在解說員還在嘶吼著“大比鳥的電光一閃居然傷到了夢妖魔，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讓我們來看一遍慢放”時，他已經憑借比常人敏銳些許的目力捕捉到了真相。

    在撞擊到夢妖魔之前，大比鳥的周身放射出了跳躍的電弧，考慮到其無法學會電係招式，可以判斷那應該是電屬性的覺醒力量。它的威力並不強，但也足夠打斷夢妖魔的招式了。

    電光石火間想通一切後，洋真道：“精神波！”

    聽到主人的命令，夢妖魔放射出強有力的超能力波動，其中蘊含的磅礴衝擊力重重擊打在大比鳥的翅膀上，將其打飛了出去。

    與擅長持久戰的彷徨夜靈不同，夢妖魔的招式更加犀利而具有攻擊性，輕而易舉地令大比鳥感受到了劇痛。

    “力量寶石！”

    夢妖魔胸前的紅寶石放射出一道道彩光，朝向大比鳥狙擊。它的雙眼已經亮起了瑩瑩藍光，在精神力的操控下，力量寶石的光線竟像閃電般彎折了起來，不依不饒地追在大比鳥身後。察覺到無法甩開對方的攻擊後，大比鳥不得不釋放出空氣斬，與岩石的光線正麵相撞。

    能量的相互衝擊產生了爆炸，不少幽綠的光球都被攪碎。洋真心中一動，剛想要用這種方式盡可能多地破壞奇異之光，對麵的訓練家突然下達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指示。

    “熱風。”

    金色的鳥兒扇動翅膀，灼熱的氣流裹挾著無數光球撲麵而來，頗有股洪水般的架勢。見到詭異的綠光紛紛揚揚地湧向夢妖魔，洋真不驚反喜，“奇異之風！”

    漆黑的風暴與熱風相碰撞，被夾在中間的幽綠光球紛紛爆裂，再也無法維持原本的形態。

    熱風確實能夠帶動奇異之光飛向同樣的方向，但隻要夢妖魔及時做出了攔截，這些封鎖了洋真的寶可夢的移動軌跡的武器就會像脆弱的泡沫一樣被碾碎。包括洋真在內，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小夜是一時心急，想要快點令夢妖魔陷入混亂狀態，因此下達了錯誤的指示。

    直到下一刻，火與幽靈的能量碰撞引發了大爆炸。星星點點的幽綠在熱浪中徹底被焚燒殆盡，洋真的“隱身”指示尚未出口，目光突然捕捉到了一抹刺眼的金色。

    大比鳥已然穿越了火浪，絲毫不在意爆炸將自己的羽毛燒灼得焦黑。置身高溫帶來的痛楚之中，它仿佛又回想起了熔岩的世界裏驚天動地的那一戰，烏黑的眼中漸漸點亮了灼人的光。

    乘著熾風，它不顧一切地衝向夢妖魔。而數十秒後，洋真徹底明白了小夜下達了“錯誤的指示”的原因——

    “夢妖魔，用力量寶石……”

    “鋼翼，燕返。”

    夢妖魔的紅寶石才剛剛放射出光輝，大比鳥的雙翼已經湧動起銀白的金屬能量。光線像豆腐一樣被輕易地劈開，下一瞬，青色的風包裹了大比鳥，載著它急轉一圈，狠狠撞飛了夢妖魔。

    “十萬伏特纏繞……”

    “鸚鵡學舌。”

    洋真的話才說到一半，小夜的指示已經閃電般下達。金黃的電光同時從雙方身上亮起，同源的力量互相碰撞抵消，化作電弧消散於無形；而風馳電掣的鳥兒去勢不減，用翅膀在夢妖魔身上又刻下一道傷痕。

    “影子……”

    “電光一閃。”

    “……分身……”

    灰發的少年艱難地說完了招式的後兩個字，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舌頭是不是不夠靈便。場上，模糊的紫色虛影才剛剛出現，便被速度劇增的大比鳥順次擊碎，根本無法幹擾到任何人的判斷。它沐浴著未散盡的雷電，在緊接而來的“燕返”的指示下又乘上了青色疾光，在呼嘯的風聲中所向披靡，直打得夢妖魔眼花繚亂，絲毫沒有還手的機會。

    洋真終於忍不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比賽的解說員也早已啞火，所有人都隻能聽到大比鳥高亢的鳥鳴和它的訓練家頻率驚人的指示。

    大比鳥的攻擊速度太快了，閃電般的招式切換令它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力，它也沒有去思考的打算。金色鳥兒的所有力氣都投注在了“快”上，飛得更快，變招更快，揮動翅膀的速度更快，衝向對手的速度更快——而對手就在這樣毫不過腦，近乎胡亂瞎打的攻勢下潰不成軍。

    因為有小夜代替大比鳥在思考。

    無論洋真喊出了什麽，小夜都能在下一瞬間給出反擊方式，甚至在洋真剛剛說出兩個字時，她就能迅速確定對方的指示內容，並搶在對方之前下達指示。夢妖魔的攻擊根本無法連成戰術體係，它的所有招式都在使用出來的那一刻便被破解，並遭到更猛烈的還擊。

    在這樣節奏快得異常的戰況下，洋真甚至很不專業地愣神了幾秒鍾。哪怕曾經在紅蓮道館見過小夜的高速戰能力，他依舊在不可置信地想：難道她都不需要思考的時間嗎？

    也正是在這時，洋真徹底明白了小夜之前的“失誤”根本不是失誤。指示大比鳥使用熱風是為了引誘夢妖魔用出同樣的大範圍攻擊，能量的碰撞必然引發爆炸，而這無疑是目光不會被煙塵阻礙的大比鳥接近對手的最佳時機。至於奇異之光——徹底陷入對方節奏的夢妖魔已經無力甩開大比鳥，根本不再需要奇異之光來限製其行動了。

    大比鳥的攻擊依舊在持續。電光和風刃隨著它的攻勢而飛揚，尖銳的鳥鳴和夢妖魔嘶啞的痛呼交纏在一起。洋真咬咬牙，當機立斷地大喊，“潛靈奇襲！”

    夢妖魔再也顧不上是否消耗體力，開啟了幽靈係的大絕招。它的身形忽地隱沒，下一秒直接貼上了大比鳥的下腹部。

    幽靈係招式對大比鳥無效，而夢妖魔也根本不打算用它傷到大比鳥。驟然閃到大比鳥的視線死角後，無需訓練家再下達指示，十萬伏特絢麗綻放，強烈的電光將大比鳥徹底包裹。

    夢妖魔能夠感覺到，大比鳥的渾身都在電擊的刺激下微微抽搐著，仿佛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但是，下一秒鍾，電光環繞的鳥爪猛地探出，狠狠抓住了夢妖魔。

    那可能是鸚鵡學舌複製而來的十萬伏特，也可能是電屬性的覺醒力量，無論是夢妖魔還是它的訓練家都已經無力做出這樣細致的判斷了。大比鳥發出震耳鳴聲，抓著夢妖魔開始極快地垂直向上飛向天空。

    高速移動，電光一閃，所有能夠加速的招式都被大比鳥接連用了出來，瞬間掠過的距離把訓練家的指示聲遠遠甩在身後。夢妖魔見狀不好，力量寶石的光線再度射出，在命中大比鳥柔軟的腹部前，被另一隻強健有力的爪子攔截在了途中。

    環繞著趾爪的雷光並沒有完全防禦住岩石屬性的攻擊。大比鳥的爪子立刻被刺傷，殷紅的鮮血滲出時，它卻蠻不講理地加了一把力，光線在趾爪的狠握下幾乎發出了哢擦的碎裂聲，終於後繼無力。

    事實上，在出生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大比鳥都並不擅長運用自己的爪子。它更習慣於用翅膀和鳥嘴攻擊，直到在神嶺山的化石翼龍群的利爪下進化後，它才朦朦朧朧地領悟了某些東西。

    那群化石翼龍曾經憑借著鋒利的獠牙和趾爪令它和它的訓練家一度陷入絕境，大比鳥無論如何都忘不了那一日眼中的景象和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在察覺到致命的岩石力量襲來時，它幾乎是下意識地模仿了化石翼龍的動作，狠狠地捏碎了夢妖魔的攻擊。

    在隨著小夜踏上旅行之前，它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變得如此強大。而事實上，通過旅行積蓄了力量的並不隻是它——鬼斯通陪伴小小的雪童子玩耍時無意間的領悟，森林蜥蜴在巨木國度遇見千年的生靈，大比鳥在岩石山峰的晴空下與化石翼龍的決一死戰，過往的一切都化作它們如今的力量，層層疊疊地連接和傳遞，最終融合為空中戰士的殊死一擊。

    金色的鳥兒開始在呼嘯風聲中急速下墜。覺醒力量最大化地點燃，強烈的電流刺得夢妖魔渾身麻痹，提不起半分力氣。隨即，橘紅的火焰包裹了全身，它駕馭著九天的風雷，盛著熾熱的烈火，英勇無畏地朝著堅硬的地麵衝刺。

    雙翼展開，火焰收斂，湛然藍光迸裂開來。它像燃燒著自己穿過大氣層的隕石，與爪下的幽靈一同轟然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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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洋真：為了跟上這個混蛋的戰鬥節奏，連咬了三次舌頭……（黑臉）（www.101novel.com）